第119章
弓箭手警惕待命,百里悄無聲息向翟修成靠去,翟修成哈哈一笑指向山間:「老夫手下死士正在待命,人不多,但抱定必死決心,只要老夫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將自己點燃,他們就藏身在那些大石中。し那些大石,都是紙上刷了石頭粉漿,赫連百里,你再靠近一步,元麟佑馬車旁的大石就會炸響。」
百里停下腳步,皇上從馬車中走出,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看著翟修成:「這樣多的炸藥,可見你蓄謀已久,反心昭然若揭。」
「元麟佑。」翟修成指著皇上,「先帝殘暴,用著老夫又防著老夫,老夫看上了這青峰山,本想炸空了留條後路,你登基了,雖嚴苛卻講道理,老夫便一心事主,可你竟殺了老夫愛子,他是老夫唯一的指望,打狗還得看主人,你……豎子,老夫不殺你,死不瞑目。」
皇上昂然道:「要炸便炸……」
君婼站出來扯扯他衣袖,低聲道:「他不動手,分明是要話要說,皇上便與他周旋,再等待時機。」
皇上認真搖頭:「朕不會,也不想。」
君婼輕咳一聲,溫和說道:「翟都監,既是愛子,就該教養為國之棟樑,為何縱容他欺男霸女,還擾亂出家人清凈,好幾位年青師姑因他而亡,他手上沾著數條人命。」
翟修成捶胸頓足:「他小時候身子弱,祖母與母親溺愛,老夫也有許多不得已。他長大后愛胡鬧,每一次老夫都為他善後,那幾位師姑在別院錦衣玉食養著,是她們自己尋了短見,並非我兒戕害。」
君婼心想,聽他如此說來,在後院做不了主,笑一笑說道:「翟都監確實不得已,否則也該三妻四妾兒女成群,不會只得一子。」
翟修成愣了愣,他確實懼內,是以沒有姬妾,妻子身子弱,他只得獨子一人。
君婼指向他:「逼死人命便不是戕害嗎?翟修成,你的兒子死有餘辜,皇上為防你報復,應該滅你九族,可皇上顧念你任上有功,只按著你的罪名秉公而斷,流亡粵地,我看你年紀不過四旬,若多納姬妾,就會再有子嗣,又何必拼了性命魚死網破?」
翟修成紅了眼眸:「我的兒子被皇上殺了,我的妻子傷心而死,人皆言我懼內,我愛我的妻子,不願意讓她有絲毫委屈,她死了,我也不要苟活。」
君婼一時語塞,鼻子一酸看向皇上,皇上握住她手,大聲道:「翟修成,朕敬你痴情,不過你養出那樣的兒子,實在是沒用,你要炸便炸。」
就聽大石中有人悶聲道:「且慢。」
嘩啦一聲,大石被刺破,鑽出一位黑巾蒙面的男子,抱住雙臂嬉笑著對翟修成道:「元麟佑殺死主上愛子,主上就該奪了他心愛之人,帶到粵地生兒育女,讓他也嘗一嘗痛失所愛的滋味。」
翟修成看向君婼,蒙面男子笑道:「不錯,皇后就是元麟佑心愛之人,主上覺得屬下這主意如何?不用拼掉性命,又能抱得美人歸。」
翟修成哈哈大笑,指著君婼道:「元麟佑,若你肯將皇後送於老夫為妾,尊我的妻子為大姊,老夫便放過你。」
蒙面男子看了過來,皇上額頭青筋暴起,緊攥了君婼的手:「翟修成,朕與皇後生同衾死同穴,你休要再啰嗦,點燃炸藥就是,朕是天子,不會那麼容易死。倒是你,休想再活命。」
翟修成手中火把朝著炸藥包伸過去,蒙面男子說聲等等,笑說道:「皇上再想想,美人天底下有的是,何必為了皇后丟了江山寶座,又害死隨行眾人,在史上留下貪慕美色的惡名。」又喊一聲主上:「主上,皇后的美貌,閉月羞花不足以形容,主上多年為妒婦拖累,難道不想嘗一嘗當世尤物的滋味?」
話音未落,皇上已奪過身旁弓箭手手中弓箭,拉滿弓弦朝他射了過來,君婼身旁采月一臉狐疑看著他,隨著皇上弓箭射出,突然大聲喊道,世晟公子,小心。
君婼看向采月,采月已縱身奔了出去,扶起倒地的蒙面人,將他半扶半抱,讓他靠在懷中大哭道:「世晟公子,你又何必如此?」
君婼要衝過去,皇上緊攥住她手:「不會是齊世晟。」
翟修成手中火把扔出去,大喊一聲點火,沒有他期待的炸響,他扔出去的火把就地滾了兩滾,熄滅在炸藥堆中,只餘一縷青煙。他瘋一般跑過去,扒開炸藥包,裡面滾出一粒粒晶瑩的稻穀。
百里撲過來手起刀落,翟修成人頭滾落在地,兩眼圓睜,怒瞪著蒼天。
假的巨石被砍開,都是稻穀,在陽光下晶瑩飽滿剔透。
君婼掙開皇上的手跑向采月,一把拉開她懷中蒙面人的黑巾,大叫著世晟淚如雨下。
利箭刺穿了肋下,獻血汩汩直流,皇上聽到君婼的哭喊聲,握著弓箭的手抖了一下,僵坐在了車轅上,錦繡忙招呼隨行太醫過去為世晟療傷。
利箭傷及肺部,太醫滿頭大汗上藥止血包紮,忙碌許久長吁一口氣。君婼問一聲如何,太醫忙道:「性命無虞,只是肺部要落下病根,日後不可習武不可勞累不可受凍,更不可感染癆病,一旦染上,再難保全性命。」
采月淚流滿面:「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這又是何苦?」
言語中對君婼頗有責怪之意,君婼並不在意,緊咬了唇看著世晟,她太知道世晟了,世晟寫得好文章,卻並不好靜,而是愛動好武,若是日後什麼也做不得,病秧子一般養著,不如殺死他更讓他痛快。
一扭頭看向皇上,皇上正望著她,目光定定的,含著祈求。
君婼回頭看著世晟,喂他喝幾口水,緊握住他的手,喚著世晟世晟……
采月緊咬著唇看著君婼,突然伸手來推她,一邊推一邊大聲嚷道:「不許你再靠近他,他如此,都是為了你,都是你害的,你為何不能堅守及笄時對他的承諾,輕易就對殷朝皇帝動心,都是你……」
君婼冷冷說一聲讓開,采月不動,君婼盯著她:「你能喚醒他嗎?」
采月縮回手,黯然低下頭去,君婼又喚道:「世晟,世晟,我是阿婼,你醒來好嗎?你醒了,好罵我怨我,告訴我這一切究竟為何,世晟……」
世晟緩緩睜開眼,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喚道:「阿婼回來了,二十日前,君曄平安回到玉磯島后,我就帶隊來到此處等著君婼,等啊等,望穿了眼,不見阿婼身影,元麟佑真是沒用,行程如此緩慢。沒等來阿婼,等來了翟修成,暗中聽到他的計劃,夜裡悄悄將他的炸藥換成了稻穀,這些稻穀是君曄手下騎兵的食糧。其實,我私心裡盼著元麟佑被炸成肉醬,可是我怕連累到阿婼……」
世晟說著話一陣嗆咳,嘴角有血絲蜿蜒而下,君婼緊攥著他手:「別再說了,都是因為我。」
世晟搖頭:「讓我說完,我想試一試元麟佑對君婼的真心,故意說那番話激他,挨一箭也是活該。」
「什麼活該?」君婼嚷道,「他嗜血殘忍,動輒對人刀箭相向,才會誤傷了你,若他能冷靜些,怎麼害你如此。」
世晟微笑著:「阿婼,莫要因為我,傷了你們夫妻和氣。」
君婼落淚道:「都傷成了這樣,還想著別人,世晟不是說過,為他人著想,都是傻子嗎?」
「阿婼不是別人,我答應阿婼的事,都做到了,阿婼在意的每一個人,都安好。」世晟笑道。
君婼眼淚不停湧出:「我囑咐了世晟護著所有人,唯獨沒有囑咐世晟,要在意自己的安好,世晟,我太壞了,太自私了,只想著自己……」
「阿婼別哭。」世晟抬手拭她臉上的淚,「我還活著。」
「好在世晟活著,若他殺死了你,我這輩子再不理他。」君婼咬牙道。
「果真嗎?若我死了,君婼便不再理他?阿婼可能發誓?」世晟定定望著君婼。
「我發誓。」君婼咬牙道。
翟修成帶來的風波已平息,百里整隊待發,皇上垂頭坐著一言不發,不敢去看君婼,怕看著她,她卻對自己不理不睬,眼裡只有齊世晟,握著他的手對他噓寒問暖。
因離得近,她說的話一字不落飄入耳中,她說他嗜血殘忍,她說若他殺死齊世晟,這輩子再不理他,她一聲我發誓,皇上的心重重擰在一起,想要避得遠些,又挪不動腳步,聽到她柔聲安慰齊世晟:「世晟放心,窮盡我的治香術,必將你治好,不讓你落下病根,讓你生龍活虎的,還是以前我喜歡的那個世晟。」
皇上緊抿了唇,他的言語對你幾乎是侮辱,朕才拿起了弓箭,朕並不知是他,知道后朕也向你表達了歉意,可你卻裝作不見。那弓箭依然攥在手中,捏得越來越緊,漸漸抬了起來,你喜歡齊世晟,朕索性射死他,他死了,你就不用費心為他治傷,朕不信,他死了,你能一輩子再不理朕。
君婼背對著他,采月扶著世晟,低頭抽泣不已,摘星與錦繡守著君婼,關切看著世晟,禁衛們兩經危難,一心護著皇上安危,百里則四處巡視,隨時準備待命出發。
皇上手中的箭瞄準了世晟額頭,竟是無人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