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仁慈的歐陽少主
夜已深,行宮外,瓊欖樹鬱鬱蔥蔥,上邊已經開始結出了果實,宇文昭和長孫璟站在石階上,兩相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宇文昭終於開口了,「明人不說暗話,璟太子將瀾兒從幻靈山帶到南風,究竟有何目的?」
「為報答瀾公主救活我南風聖樹瓊欖樹,算不算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長孫璟不慍不火,似乎從來不會生氣,或許早就料到宇文昭會有此一問,因此早就想好了說詞,「就算本太子有私心,可平王殿下呢?」
「瀾公主與我南風有緣不是嗎?」長孫璟淡然一笑,讓人無法猜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如果說歐陽旭是那高山上的雪,那麼長孫璟就是那可載萬物的水,無形無狀,令人難以捉摸。
宇文昭柔和的目光落在鳳玖瀾那恬然寧靜的臉龐上,少頃,鄭重道,「不管璟太子此舉有何目的,只要本王在,你休想動她一根汗毛!」
長孫璟聽罷唇角勾了勾,沒有再說話,接著吩咐墨畫行宮中的侍從好生伺候鳳玖瀾便徑直離開,宇文昭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儼然是要前往南風皇宮。
就在這天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仙雲大陸之北——幻城之際,居於仙雲大陸腹地的那個強大國家也開始伸出了它鋒利的爪子,天璃老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靠著方土術士煉製的金丹維持平日里的生機,其實不過是強弩之末,後繼無人……
歐陽旭和鳳玖瀾害死了他最得意的兒子,這口氣他怎能咽下?
「鎮北大將軍聽令,朕命你率五十萬大軍,親往相城,恭賀相城少主大婚之喜!」老皇帝黑眸中儘是濃重的陰鶩之氣,相城和楚城聯姻,意味著兩城的聯合,對幻城來說極為不利,如果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趁火打劫,何愁不能將歐陽旭和鳳玖瀾打入十八層地獄?
仙雲五國鼎立,以中部的天璃為尊,實力之強,並非別國一朝一夕可比。
「臣遵旨!」一名身著鎧甲的中年大人中氣十足,擲地有聲的三個字響徹大殿,長時間在戰場上廝殺煉出的滿身殺氣讓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剎那間也變得陰冷了起來,膽子稍微小的文官更是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句,自從天璃太子宗政凌死了之後,老皇帝的行事作風就變得越來越詭異,極少聽得進大臣的諫言,若是一不小心說錯了什麼,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
老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望著那即將升到半空中的太陽,對身邊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名太監即刻向前走了一步,尖細的嗓音頓時響起,「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短短的八個字一出,眾大臣紛紛跪下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皇帝在太監的攙扶之下,走下台階,在大臣們的膜拜中離開朝堂,身後的大臣們這才圍成一圈,討論著鎮北大將軍帶兵給相城少主賀喜一事。
七日後的楚城和相城熱鬧至極,楚雁以楚城嫡女的身份,下嫁相城少主相天琪,這在過去的幾百年裡都是不曾有過的聯姻,但和這件事情息息相關的幻城卻沒有表露任何態度,似乎對這兩城的聯姻並無任何不滿。
楚雁身著嫁衣,款款走向花轎,裝載嫁妝的車隊更是排成了長龍,讓夾道歡送的百姓們都紛紛伸長了脖子觀看,眼裡寫滿了艷羨。
「這楚城大小姐,嫁給了相城少主,這可是幾百年來的頭一遭呢!」
「可不是嘛,幻城如今可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神樂縹緲出,琴音入幻絕,如今幻城可是處在水深火熱中,哪兒那個時間去管楚相二城聯姻呢!」
……
人群中的議論聲不絕於耳,就算這天下百姓在一個月前還對琴音入幻絲毫不了解,時隔一月,在有心人的精心部署下,也不會一無所知。
天下宗門的勢力,滲透在仙雲五國之中,如果說仙雲五國是仙雲大陸上的五座擎天巨柱,那麼隱世宗門就是那洪荒中的水,水能覆舟,亦能載舟。
幻靈山第九峰,歐陽旭獨坐於鳳玖瀾離開前最經常待的房間里,聽著下屬們的回報,當聽到南瓜說起今日是楚雁和相天琪大婚之日這個消息時,他掀唇一笑,「南瓜,讓誠兒領兵十萬,從東宇包抄,駐兵天璃東城。」
「少主,東城是天璃重兵之地,即使是正面對敵,也未必討得到好處。」南瓜眉頭輕輕皺起,有些不解歐陽旭為何會有這樣的安排,此舉無異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如果東城四十萬大軍都中了軟骨散呢?」歐陽旭鳳眸微眯,輕飄飄地吐出這麼一句話,讓南瓜頓時覺得,他家少主真是太陰險了……
然而,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手下,南瓜抬起頭,疑惑著問道,「依屬下看,乾脆直接毒死算了省事!」
「南瓜。」歐陽旭忽然喚了一聲,阻止他往下說,此時,勾唇言道,「瀾瀾懷著身孕,本少主要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積德!」
「……」南瓜頓時呆了,無語地看著歐陽旭,他怎麼不知道,少主何時變得這麼仁慈?
南瓜瞧著歐陽旭那張溫和無害的臉,絕美的容顏可讓天地間最絢麗的朝霞黯然失色,此時嘴角邊浮現起點點笑意,怎麼看都覺得是在算計什麼。
各國暗地裡的部署絕對不少,歐陽旭也絕對不會安然偏安一隅,等待別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此時,清華無雙的男子身材挺拔傲然立於殿宇中,指尖拈花,滿室芬芳。
相城,與楚城毗鄰而居,楚雁的花轎在無數人的注目中漸漸進入相城之境。
相城少主相天琪親自相迎,足見對此次婚禮的重視,儘管相城中有不少反對的聲音,但都被相天琪壓下去了,能夠娶到自己喜歡的女子,是任何一個男子的幸運。
至少,他對楚雁,的確是真心的。
十里紅錦,風景如畫。
紅鸞殿中喜氣洋洋,無數名門望族來此恭賀,祝福之語不絕於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類的吉祥話更是不知道被說了多少次,楚雁身材窈窕,和相天琪站在一塊兒絲毫不顯得有任何卑微,當真是門當戶對。
然而,就是這樣的平靜讓楚雁感到一陣不安,照理說不應該如此,沒有一個人出來搗亂,一切進行得很順利,有條不紊,相天琪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般,輕聲安慰,「雁兒,別多想了,歐陽旭如今自顧不暇,哪兒有那個時間來管我們的事情,再說了,是他先放棄你的!」
楚雁的意識猛然一震,心裡不可避免地湧起些許苦澀之意,天琪說的沒有錯,是他先放棄她的,是他將她逼入絕境的……
此夜,相城城主府,東閣中,紅燭搖曳,光影婆娑,那艷紅的暖帳里,春情蕩漾,被翻紅浪,月兒羞得躲進了雲層里,那被錦緞束縛的紅帳不知何時落了下來,卻掩蓋不住這一室春光旖旎。
第二日,新婚的兩人早早便起了床,收拾自己,相天琪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抱著楚雁又是親又是摟的,好不愜意,讓這滿室的婢女們都害羞地偷笑起來。
儘管如此,楚雁還是覺得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些事情會發生,她眉頭都快皺成山峰了,相天琪見狀微微不悅,雁兒這是什麼表情,難不成是不願意嫁給他?
因為,他在她臉上,看不到新婚燕爾的甜蜜,卻有淡淡的哀愁,這樣的景象,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只要一想到她心裡可能還有歐陽旭,他就忍不住嫉妒發狂。
「少主、少夫人,即使到了,城主和夫人已經在正廳等候了。」一名青衣婢女走了進來,對相天琪和楚雁恭敬地說。
相天琪這才壓下自己心中的不歡。牽著楚雁的手向著正廳走去,對於楚雁這個媳婦兒,相城主要說沒有半點介意,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楚雁身份特殊,如今的相城可是完全站在了和幻城對立的位置上,儘管因為那一場攻城之戰,幻城與相城、楚城已經算是撕破了臉皮,兩人-大婚無疑就是將兩城的生死存亡聯繫在一起,唇亡齒寒的道理莫過於此。
楚雁已然嫁為人婦,斷然不可能再按照自己以往的喜好行事,今天的她身著一襲鵝黃曳地長裙,把著相天琪的手臂,款款而來,端的是標準大家閨秀的架子,她聯姻相城,嫁妝自然不少,更何況是楚城城主在世時最寵愛的女兒,因此,即便是在相城,也絕對不會被人看低了去。
相城主面色稍霽,只是相夫人就沒那麼好說話了,都說婆婆和兒媳婦是天生的敵人,這話說的果然有道理,婆婆用了四年的時間教會了兒子學會穿褲子,可是兒媳婦卻只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讓兒子學會了脫褲子,這份落差,若是不為人母,又怎能體會?
同時,相夫人看楚雁也不順眼,應該說是看她不順眼很長時間了,不僅因為楚雁那高高在上的姿態,還因為她想將自己的侄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親上加親,誰知楚雁竟然被歐陽旭拋棄,最後嫁給了自己的兒子!
「爹、娘,兒子給您敬茶了。」相天琪拉著楚雁跪了下來,身旁的侍女捧著茶盞,微微彎下腰,遞給相天琪,她彎腰的那一剎那,恰好能夠讓相天琪看到那呼之欲出的胸脯,這可謂是*裸地勾引。
楚雁自幼長在大家族中,對這樣的事情自是見得不少,心中暗恨,但也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快,因為相夫人正笑得跟只狐狸一樣看著她,顯然是對剛才那一幕十分滿意。
相城主喝到了兒子親手奉上的茶,心裡十分喜悅,不管再怎麼不喜歡這樁婚事,但自己的兒子成親了,這怎麼說也算是一樁喜事。
「好,好,好……」相城主連說了三個「好」字,紅光滿面。
相夫人不會為難自己的兒子,嘴角邊笑容燦爛,接過相天琪手中的茶盞,輕抿一口,然後對相天琪又是一陣諄諄教誨,無不是讓他為相城香火延續多著想著想,楚雁跪在一邊,心都快被氣炸了,偏偏挑不出半點錯處。
相天琪敬完茶后,便輪到了楚雁,服侍的依舊是那名侍女,楚雁從她手中接過茶水,眼神有些陰寒地瞪了她一眼,誰知那侍女竟然沒有半點慌張,鎮定自若地將茶盞遞給楚雁,楚雁看著那杯茶,微微抬眼,朝著相城主和相夫人粲然一笑,就在這一瞬,她的小指指甲輕輕觸碰茶杯里的水面,不著痕迹。
在場之人都被她的如花笑靨給吸引了過去,沒注意到她的那個小動作,只見她恭恭敬敬地將茶盞送到相城主面前,「爹,兒媳給您敬茶了。」
相城主微微點頭,從楚雁的手中接過,喝了一口后便放在了几案上,緊接著從袖中掏出一個紅包,遞給楚雁,新媳婦兒敬茶,公公婆婆是要給紅包的。
然而,就在那紅包即將落在楚雁掌心之時,相城主的臉忽然抽搐了起來,相夫人第一時間發現了,緊接著便看到相城主印堂發黑,隱約還冒著黑氣,足見中毒之深,她臉色大變,揚起手,「啪」的一聲驟然響起,楚雁的左臉上便多了一個手掌印。
「賤人!竟敢下毒謀害公公!」相夫人此時哪裡還有好臉色,朝著門外大喝,「來人,快傳大夫!」
這滿屋子的侍女頓時慌亂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就是楚雁也被那一巴掌給打暈了,看著相城主那中毒的模樣,嚇了一跳,她明明沒有……怎麼會……
女子娥眉蹙起,她只是在茶水中下了鎮魂香,一般人喝了是不會有任何異狀的,這是在以咒術控制修為比自己高的人才用的,可現在……
相天琪也是嚇了一跳,不由分說和相夫人將相城主扶到床上,此時的他心裡腦里只有相城主那身中劇毒的模樣,哪裡還顧得到楚雁?
相夫人看著相城主那不斷發黑的印堂,那黑氣霸道之際,從印堂一路向下,直逼心口,饒是內力深厚的相城主也無法抵禦毒氣的侵襲,可見這下毒之人,必定心腸歹毒至極,恨不得讓相城主死不瞑目。
大夫很快就被請來給相城主請脈,整個屋子裡亂成一團,楚雁更是心急如焚,她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謀害相城主,這麼蠢的事情她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此時,相夫人和相天琪急得團團轉,根本沒有心思顧及楚雁,一顆心都撲在了相城主身上,大夫給相城主把脈,臉色也是凝重到了極點,相夫人從未覺得時間的流逝是一件如此煎熬的事情。
「大夫,夫君他如何了?」相夫人手中揪著手帕,美艷的容顏上擔憂之色一覽無餘。
大夫面色沉凝,為難地看著相夫人,拱手便是一揖,「玉閻羅之毒,天下無解。」
這一瞬,相夫人那竭力維持的鎮定轟然崩塌,只覺得腿一軟,整個人都要倒了下去,幸虧相天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聽大夫緩緩道,「夫人、少主請節哀。」
相城主的心脈很快便被黑氣浸透,回天乏術,相夫人悲從中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滴在枕頭上,抱著相城主的身體,哭聲一片,「夫君,你怎麼能拋下我一個人獨自離去……?」
想到了楚雁,相天琪的心在撕扯著,痛到了極致,相夫人傷心至極,從嫁給相城主到如今將近三十年,結果自己的夫君竟然因為喝了兒媳婦敬的茶毒發身亡,這讓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眸光撇過牆上懸挂著的那柄長劍,她悲憤至極,手臂輕揮,那柄長劍彷彿受到了什麼吸引力一般飛到她手中,寒光出鞘,相夫人握緊手中長劍,身形一晃直逼楚雁,劍尖更是毫不留情直指其咽喉,「賤人,夫君到底哪裡虧待你了?你竟如此心腸歹毒?」
相天琪一驚,連忙握住了相夫人的手腕,這才避免了劍尖刺入楚雁皮膚的畫面產生,「娘,你冷靜點兒!」
相夫人恨得磨牙,手臂用力一推,「若不是你執意要娶這個女人,你父親又如何會中毒?你這個不孝子,到現在竟然還護著她?」
這一瞬,楚雁方才冷靜下來,看著相夫人那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的模樣,心中亦是惱恨到了極點,若是讓她知道誰在背後暗中設計她,她定要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娘,不是我做的!」
「住口,我沒有你這樣心如蛇蠍的兒媳!」相夫人哪裡還聽得進楚雁一句話,對於楚雁這個兒媳婦,她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滿意,原先都因為相天琪給壓制住了,但現在楚雁竟然毒死了她的夫君,如果她還能對楚雁笑臉相迎那才是奇怪了呢!
「娘,不是我下的毒?毒害爹對我有什麼好處?」楚雁據理力爭,她堂堂楚城嫡女,何時被人如此冤枉過?
「再說了,若真的是我毒害爹,用得著在自己敬的茶水裡邊下毒嗎?那豈不是告訴人家這毒是我下的,我身在相城,插翅難飛,這樣拙劣的手段分明就是栽贓陷害!」
場面這才平靜了些許,相天琪抿著唇,沒有說話,其實在心裡已經認同了楚雁的說辭,沒有一個女人會公然在茶水裡下毒后還自己親自端給別人喝,而且還是這種立竿見影天下無解的毒。
「栽贓陷害?」相夫人的聲調陡然提高了好幾個分貝,扔下手中的長劍,哐啷一響,震了多少人的小心肝兒,「來人,給本夫人把今天碰過茶水的人全部帶過來,本夫人要親自審問!」
相城城主府的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屋子裡就站了一排又一排的人,家丁侍女們一見此架勢,嚇得腿都軟了,紛紛跪下求饒。
「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那茶水在端給城主前明明用銀針試過,沒有毒啊。」
「是啊是啊……」
侍女們紛紛說到,楚雁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起來,就在這時,那名伺候相天琪和楚雁敬茶的侍女出聲道,「夫人,少主,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相夫人腳步旋轉,坐在了主位上。
「少夫人在給城主敬茶的時候,奴婢一不小心看到,茶水有被少夫人的指尖碰到過……」
「你這丫鬟,胡說八道些什麼?」相天琪出言訓斥,這場面已經夠亂了,這丫鬟還出來添亂。
那名侍女肩膀顫抖著說,足見其內心的「害怕」,楚雁眼神頓時黑如漩渦,恨不得將自己身邊這個女人凌遲。
相夫人本來就對楚雁頗有意見,此時聽到自家侍女這樣說,睨了一眼楚雁那殷紅的丹蔻,從座位上起身,走了下去,行至楚雁身旁,一把將她的手腕捏住,眼神犀利得跟針尖一般,接著對一旁的侍女吩咐道,「來人,給本夫人端上清水一碗、銀針一枚!」
楚雁腦海里頓時一陣空白,此時相夫人正捏著她的手腕,而那指甲上的鎮魂香……她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心中思量,絕對不能讓人發現,否則她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臭丫頭,身正不怕影子邪,你不敢嗎?」相夫人可不是相天琪,懂得憐香惜玉,本來還只是懷疑,現在看楚雁這麼著急地想要掙脫她的鉗制,她心裡對楚雁下毒謀害相城主這件事已經是信了*分。
相天琪不忍見自己的母親和妻子反目成仇,正要開口,卻被相夫人給喝止,「天琪,你若還護著這個女人,就是不認我這個娘親!」
「娘早說過,她嫁給你是有目的的,你偏不信,現在連你爹也害死了,我相城斷然容不下這種不忠不孝的女人!」相夫人年輕時絕非什麼閨中弱秀,在相城頗有威信,就是相城主也要敬她幾分。
「我……」相天琪的話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一句也說不出來,楚雁死死地看著他,心裡一片失望,他明知她是被冤枉的,可是在他母親面前,卻毫無招架之力……
清水銀針很快便端了上來,相夫人親自試驗,讓楚雁幾乎沒有時間翻牌,隨著那本光可鑒人的銀針剎那間變成黑色,楚雁臉色煞白,相夫人恨極了楚雁,這下人證物證俱在,就是楚城主親自來,她也斷然沒有放過楚雁的可能性,更何況楚城主已經死了!
「來人,給本夫人將這個女人壓到地牢!」相夫人雷厲風行之勢,剎那間震住了所有人。
相天琪心中複雜極了,但還是覺得楚雁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在自己母親刁難她的時候自己沒有站在她的身邊,這已經是莫大的虧欠了,如果這時再不站出來,他枉為男人!
「娘,地牢那地方濕氣重,雁兒她……」
「你給我閉嘴,我相城沒有這樣的媳婦兒,你給我立刻休書一封,從此和這個女人再無關係!」相夫人斷然無法忍受楚雁,要求相天琪休了楚雁也在情理之中。
相夫人見自家兒子有些為難,心裡更加難受,一咬牙,狠心道,「如果你執意要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我不介意你陪他一塊兒住進地牢!」
「娘……」相天琪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從小到大,一直疼著他的娘竟然說出了這樣的重話,讓他有些難以置信。
楚雁心知自己今日是被人算計了,若是相天琪和她一塊兒被關在了天牢里,那她便更受制於人,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入天牢,他人在外面,也好做很多事。
這個節骨眼兒上,和相夫人公然對抗,實非明智之舉。
丹蔻之上藏毒又如何?僅憑這一點斷定她毒害相城主未免太過武斷,她完全可以推給為她塗上丹蔻伺候她梳妝的侍女,只是現在,這些話說出來也於事無補,相夫人正在氣頭上,就算相信了自己的話,也不會放過自己。
「天琪,我願意入地牢,只要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楚雁含情脈脈,無需押解,便由八名暗衛送出正廳,前往地牢。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相夫人的視野中時,相夫人才緩緩坐在床邊,握著相城主冰冷的手,與他說話,不管他聽不聽得見,相天琪見狀,招來管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給父親準備後事吧……」
於是,繼楚城城主死了之後,又一城城主忽然斃命,而且恰恰死在了相城少主大婚後的第二天,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傳言壓都壓不住,正值多事之秋,楚、相二城關係破裂成為必然。
八城之中,相城的實力高於楚城,一城城主死在了楚城大小姐的手上,就是相天琪有意護著楚雁,相城的百姓也不會善罷甘休,相城主和相夫人在相城百姓中的地位舉足輕重!
相城的風,充滿著陰謀的味道,此刻吹向了那終年積雪的幻靈山。
立於幻靈山巔之上的男子,聽到這個消息時並沒有感到任何驚訝,彷彿萬事皆在掌中一般,他的眼神始終停留在指尖的那朵紫羅蘭上,此時琥珀色的眸子里寫滿了柔情,輕語呢喃,「瀾瀾,我們很快就會在一起。」
而那奉天璃老皇帝之命前往相城「恭賀」五十萬大軍借道楚城,伺機而動,隱隱有要拿下楚、相二城的勢頭,想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的人也不在少數。
「少主,看來天璃那老皇帝忍不住了,這是把手伸向幻城了。」
歐陽旭眉毛輕輕一挑,心裡想著,相城和楚城真是一塊大肥肉,連那老皇帝也想來分一杯羹了,不過……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再玩大點兒,最好能把那五十萬大軍也玩沒了……
想到這,歐陽少主清冷絕世的容顏上浮現出一抹嗜血的笑意,心中一計已成,對南瓜小聲低語了幾句,隨後南瓜眼睛一亮,接著如同一縷墨煙般離開此地。
相、楚二城反目成仇,戰爭一觸即發,儘管楚城目前的掌權者楚長風發表聲明,聲稱與楚家已經將楚雁逐出家門,從此與楚城無關,但是相城的怒火又豈是區區這樣一個回應能夠熄滅的?
楚城想用一個楚雁換整座城池的安寧,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兩城交戰,相夫人親自挂帥,頗有一番為夫報仇破釜沉舟的架勢,楚城的軍事實力本就及不上相城,但也不是吃素的,相城雖然佔了上風,可同時也損失慘重,相天琪幾次三番想勸說自己的母親,可相夫人那裡簡直是一滴水也潑不進,再加上之前和幻城的一戰讓相城也損失了不少,相夫人至今都還記著這件事情,相天琪即便有心也是無力。
「夫人為何要執意拿下楚城?」
軍營里,一名長老站在相夫人跟前,不解地詢問,按照他對相夫人的了解,縱使恨極了楚雁,也不可能拿整個相城來開玩笑。
「天琪被楚雁那賤人給迷得團團轉,竟然帶兵攻打幻城,簡直是糊塗!」相夫人想到這件事,拍了拍桌子,那桌子上的茶盞因為她這一拍被掀翻,「幻城有那麼容易攻打,那就不是八城之主了!平白損了兩萬兵馬,這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
「若是不將楚城拿下,我相城豈不是白吃了這個悶虧?」
相夫人心機過人,自知此戰損失慘重,但若是最後一鼓作氣拿下楚城,那麼相城便可以很快恢復,甚至更上一層樓,這種做法,就是典型的殺雞取卵!
這一戰,相城師出有名,以相城主被楚雁毒害為名,攻打楚城,勢如破竹,很快就佔領了楚城,楚城城主府中人逃命的逃命,被抓捕的抓捕,狼狽至極。
楚城的城牆插上了相城的旗幟,標誌著這一座城池已經成為了相城囊中之物!
時隔一月,窗外的楊柳枝頭隱隱冒出些許新綠,無情地告訴所有人光陰荏苒,相夫人坐在楚城城主府中,吩咐相城軍隊搬空楚城的財物,連鑲嵌在地板上金條都摳了出來,行徑幾乎與強盜無二。
此時,一名暗衛急速走來,見相天琪也在場,有些顧忌,相夫人品香茗,看似漫不經心,言道,「但說無妨。」
「回夫人,楚小姐失蹤了。」暗衛沉聲稟報,心中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地牢堅不可摧,就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楚雁怎麼會突然就不見了?
再則,看守地牢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所有人對楚雁突然的消失都感到非常地震驚,地牢里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其間雖然有人想要劫獄,但是都被他們擊退了。
楚雁,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失蹤……?
相夫人到底是一城夫人,見慣了大場面,此時聽到這個消息,她睨了一眼相天琪,直讓相天琪眼皮猛跳,「娘,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地牢里裡外外守衛的人,又不是我能命令得動的!」
「更何況,這些天,我可都跟在您身邊寸步不離,哪兒有那個時間去地牢?」相天琪對楚雁失蹤這件事不得其解,就連他也猜不出楚雁為什麼會突然失蹤,那地牢自己又不是沒有去過,堅不可摧!
「可有打鬥的痕迹?」相夫人問道。
「沒有。」暗衛一板一眼地回答。
「哼。」相夫人冷哼一聲,直接下令,「傳令下去,見楚雁,立即絞殺,誰若阻止,便是和相城過不去!」
相天琪沒有想到楚雁的失蹤會惹怒他母親,聽到這話,也不由得揪心了起來,「娘,事情還未查清,這……」
「天琪,楚城的大小姐豈是無用之人?」相夫人把玩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意味深長地說,「不管事情有沒有查清,楚城如今淪為我相城的階下囚籠中鳥,你覺得楚雁會毫無芥蒂忘記自己的家族和你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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