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什麼？你沒法使用精神力了？一點都感知不到嗎？」恩賽大師驚訝的從座位上站起了起來。

精神力損傷在甲士群體中也廣泛存在，一般是整備中出現嚴重問題，還有極少數是外傷造成的惡果。傷害一旦出現，甲士就很難恢復原本的等級，甚至可能連精神核心都會報廢，淪為比普通人還不如的廢人。因此甲士很少進行危險活動，更不會輕易讓自己的精神力受損。

現在燕北辰竟然說自己無法感知了，怎能不讓恩賽大師大吃一驚。

燕北辰並沒有馬上回答恩賽大師的話，而是催動氣海，想要使用那古怪的雙核系統來激發自己的精神力。誰知一試之下，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體內的氣海不知為何消失不見，原本順暢的血脈，也像灌入了膠質，黏稠不堪，難以運行。這對一個古武世家的人而言，等若氣海報廢，喪失了所有體術根基。

難不成是因為昏迷中那場變故？想起之前經歷的景象，饒是燕北辰這樣心志堅定的人，也不由有些變了臉色。沒有了那運轉不休的奇妙雙核，他要如何操控機甲，重新駕駛「幻象暗影」？

然而在短暫的情緒起伏之後，他再次鎮定了下來。情況有些不對，氣海崩潰，對於修習者是種嚴重損傷，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行動自如。可是現在，他的身體沒有出現任何錶征，只是感應不到氣海而已。想了想，燕北辰問道：「如果精神力核心受損，會出現什麼狀況？」

恩賽大師當然不清楚燕北辰體內的變化，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如果甲士的精神力核心被毀，短時間內會出現行為失調，比如昏迷、口齒不清或是智力下降等情況，不可能毫無察覺。你的精神核心出了問題？看起來不像啊！」

確實不像。此刻燕北辰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嗯，可能是之前操控機甲時，出現了一些偏差。大師，您是否知道修復精神力的辦法？」

恩賽大師沉吟了片刻，嘆了口氣：「這一直是甲士界的難題。如今精神力方面的頂尖技術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中，除非那些優秀的家族種子，或是為家族服務的大師，否則很難有人享受精神力治療。普通甲士一旦精神力受損，就意味著降級，甚至永久性的退出了這一行當。也正因此，甲士比騎士更依賴聯邦幾大家族，而非星盟。」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有些古老的流派能夠掌握精神力，但是並沒有演化為甲士，而是選擇了一種類似修士的生活模式。他們運用精神力的手法相當奇妙，當年我在邊境行星流浪的時候，也曾見過幾個這樣的傢伙，也許這群人還保留著一些針對精神力的治療方法……」

聽到這句話，燕北辰立刻意識到，也許這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他佔據的這具軀體原本就具備精神力潛質，因為修習了燕家古法，才出現其後的異狀。燕家古法是針對體術存在的，那麼如果有針對精神力存在的古法，是否能與燕家古法參照，補足缺憾的部分呢？

「看來要找到幾位這樣的修士了。」

「可是要如何尋找他們呢？」恩賽大師的眉頭仍未鬆開，「他們很少出現在世俗星球，族群聚集的地方更是隱蔽，估計並不是那麼好找。」

「沒關係，我想有人可能知道他們。」燕北辰眯起了眼睛。

※

穿過高聳的鐵門時，弗蘭西偷偷整理了一下本就相當整齊的領結，跟隨在護衛身後，走進了議事大廳。

這裡原本是盧瑟·納德的宮殿偏廳，他也曾來過幾次，見識過邊境之王的奢華品味。然而現如今，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全都不見蹤影，只剩下鋼鐵和冰涼的岩石，襯得那位端坐在王座上的機甲更加高大恐怖，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弗蘭西當然也是害怕的，但是這位老奸巨猾的商人並沒有把這份恐懼表現出來，而是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右手撫胸，鞠躬行禮：「您能接見我，是我的榮幸。群星大人。」

那機甲輕輕挪過視線，一雙暗紅色的眼眸望了過來。那是「猩紅之眼」的光芒，弗蘭西聽說過這個特徵，但是親眼看到瘋狂的過載跡象出現在面前，還是讓他有些心率加速。怎麼說他也是個武器愛好者，沒人能比他更明白，眼前這架機甲根本無需費力，只要動一動手指，就能讓他消失在宇宙之中。

大廳里有那麼幾分鐘的靜默，當弗蘭西彎下的腰背開始疼痛，連冷汗都快下來時，終於傳來了一個低啞暗沉的聲音：「你收集武器。」

那聲音威嚴無比，充滿了恐怖氣息。弗蘭西趕緊答道：「黑金港是有武器收藏會，但是主要還是提供私下交易，尤其是出售納德從第五家族那裡獲取的黑貨。其實我對機甲的了解並不多，更不是騎士或是甲士。如果您對武器收藏會有什麼意見的話，黑金完全可以放棄……」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實在是面前那架機甲完全看不出喜怒，只有壓迫感如影隨形。

「我要找一種人，能夠使用『精神鞭索』的人。」燕北辰沒有採用通常的交談模式，直接把問題扔了出來。

弗蘭西沒料到話題的走向，晃了下神。「精神鞭索」？這不是他擺放在展覽大廳里的展品嗎？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然而他的反應夠快，馬上把疑慮拋在腦後，小心翼翼問道：「您是說那群古寧人？他們不太喜歡同外界交往，精神鞭索也是我意外得到的武器……」

「地點！」

「在賽爾特星附近！」面對群星之主的呵斥，弗蘭西不敢耽擱，迅速答道，「他們製造的武器基本不會外流，也是之前為了交換物資，才出售了一件，根本找不到賣家。不過那裡接近第五家族的領地範圍了，如果您接近那裡的話，很可能會被第五家族視作嚴重挑釁。您也知道，納德的事情，讓他們非常惱火……」

沒法察言觀色，弗蘭西的語氣難得有些游移不定，但是似乎並未惹怒那位神秘的王者。粗糲低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很好。你下去吧。克里斯蒂娜會與你聯繫。」

聽到這話，弗蘭西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如今邊境誰都知道女船長成了統領星球事務的負責人，能夠得到這樣的承諾，就證明他有資格進入這個新的王國。立刻垂下了頭，弗蘭西略帶些諂媚的說道：「那根鞭索我會儘快派人送到主星，請您過目。如果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我，黑金港將為您獻上所有的忠誠！」

沒有理會對方的話語，機甲抬起沉重的手臂，一擺手。這個動作弗蘭西不可能看不懂，沒敢再廢話，他謙恭的退出了大廳。

當房間里再次空無一人後，燕北辰打開了機甲駕駛艙，走了出來。嗡的一聲，駕駛艙重新合攏，「夢魘」站了起來，小坎貝爾操控機甲離開了那張寬大猙獰的王座，繞著燕北辰轉了半圈，饒有興趣的問道：「你現在真的沒法操控『夢魘』了？」

不論是「夢魘」還是「幻象暗影」，都是以感應金屬為骨架的特異機甲，想要操控它們，必須依靠精神力和體術共同運作。而燕北辰現在的狀態顯然無法滿足，動動手指，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正因此，他才會選擇以這樣的見面方式與弗蘭西會面。

「沒錯，我現在已經不適合接手機甲了。」明明是會讓大多數騎士和甲士發瘋的話，燕北辰卻說得平靜無比，「因此必須去賽爾特星看看，找到恢復精神力的方法。」

在之前潛入武器展覽大廳，竊取藍影鈦前，燕北辰逛過展廳。「精神鞭索」正放在展廳二層的武器展示櫃里。這東西樣子十分古怪，說是鞭索，其實只有一節手掌大小的圓筒，標註是「使用精神力操控的特殊武器」。這樣的玩意，當然不會有人問津，燕北辰卻看了那麼一眼。也正因為這一眼，讓他聯想到了恩賽大師所說的古老流派。還有什麼人，更適合用這種精神力武器呢？

聽到這話，小坎貝爾也冷靜了下來：「如果你要去的話，群星號應該跟你一起去。那裡可是第五家族的地盤。」

「正因為是他們的地盤，群星號才不能冒然闖入。」

剛剛解決了盧瑟·納德，任何擅自闖入對方邊境的行為，都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後果。相反，他獨自前往，才是最安全的法子。

話鋒一轉，燕北辰安撫道：「這段時間，群星號就交給你了，好好聽克里斯蒂娜的話，管理好這裡。」

如今正是邊境進入穩定期的時刻。如何修復商路，穩固統治，才是他們最先要考慮的事情。在這種時刻，「幻象暗影」和「夢魘」的存在，都是象徵性的，而小坎貝爾，則能作為他的替身，維護好基本的秩序。

「夢魘」的電子光眼裡一陣閃爍，像是思索著什麼，片刻后，冷冰冰的電子音再次響起：「你該知道，如果你回不來，我能取代你的地位。」

一個由人工智慧控制的龐大艦隊，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燕北辰卻笑了，這話並非是警告，而是恰恰相反，代表著關係。伸手拍了拍那冰冷堅硬的手臂，他輕聲說道：「放心，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