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返程（下）
微型麵包車在返程的公路上高速的飛馳著，而稀疏的星辰早已躲進了雲層里，月亮也是朦朧的露出慘淡的一點光。陰暗的天氣漸漸的下起了薄薄的一層霧。
剛才你在跟誰說話？黑大漢問道。
你啊！林震望著黑大漢回道。
不是！我是說出來之前你說「再見大爺」那裡有親戚吶？黑大漢一邊開車一邊看向林震。
什麼親戚啊？沒有！只是在和鄰座的一位大爺道個別！林震邊說邊打個哈欠靠在了座椅上眼睛目視前方。
鄰座的？你可得了吧！鄰座哪有人？你旁邊除了一個保安和你後面兩個婦女哪有什麼大爺呀？你可別逗了！黑大漢一邊說一邊用懷疑的眼光看向林震。
別鬧了行嗎？我後面哪有兩個婦女？我出來的時候特意瞅了一眼周圍除了廁所那邊坐幾個之外根本沒人好吧？林震倔強的說道。
一個挺胖的婦女五十多歲穿個白大褂，還有個年輕的姑娘就坐在你後面你能不知道？黑大漢也犟了起來。
挺胖的婦女？年輕的姑娘？林震在心裡嘀咕道。
是不是穿著白大褂的阿姨，頭上網個髻？林震緊張的問道。
對呀！那個年輕姑娘穿著粉色格子的短袖披肩發就在你身後背靠背坐著，黑大漢一邊比劃一邊說。
難道是胖阿姨和那個年輕姑娘？不會怎麼巧的，夢裡的事怎能在現實里出現，不可能絕不可能，林震眼神直勾勾的想著這些事。
剛才那位大爺你說去哪的？黑大漢問還在直勾勾的林震，看見林震沒反應於是咳嗽了一聲，咳咳......
你剛才說什麼大哥？這時林震剛反應過來反問道。
我是說剛才你所說的那位大爺去哪的？黑大漢一字一句的問，生怕林震聽不明白。
哦！他說他回黑龍江，林震很自然的回道。
別鬧！你見過回黑龍江走反方向的嗎？黑大漢疑惑的看著林震。
反、正不都得經過這裡嗎？這是黑龍江和瀋陽往返的高速不走這裡走哪裡？林震又和黑大漢犟了起來。
哎呀兄弟呀！你真是不懂啊！高速這種公路是單行線，假如你回黑龍江必須下高速拐個彎，在上高速往回走，這麼說你懂了吧？黑大漢一邊說一邊用手筆畫解釋給林震聽。
不想那麼多了，反正都出來了愛咋咋地吧，林震無所謂的說道。
白說了，黑大漢解釋這麼多看林震無所謂的樣子失望的說道，於是從檔位旁邊的盒子里拿出盒煙。
兄弟抽嗎？黑大漢拿過一盒打開蓋子的香煙湊到林震面前，林震從盒裡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從衣服里懷兜里拿出打火機點上一根給了司機，嘿！真講究，兄弟以前跟過車吧？黑大漢吐了一口煙圈問道。
嗯！跟過！跟過幾個月小三輪，林震幽默的說道，此時林震不在去想在服務區的恐怖經歷說說笑笑的放鬆下心情，畢竟現在是回家的路上還是開心點比較好。
嘿嘿！一看兄弟就愛說笑，跟老哥我對上口了，哎！我就怕開車的時候沒人說說話，那感覺就像悶在有軲轆的棺材板里似的，前幾天有個人包車去內蒙，懶的連講價都不愛跟你講，然後他身邊有個人告訴我送到哪，到哪停，哪個站哪個區。不知道那人是瞧不起咱這司機工作還是咋的，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他不喘氣呀還以為他死了呢，你說嚇人不。這把我憋的，我自己跟收音機說了一天，你說跟個會走會喘氣活蹦亂跳的死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說著又抽了口煙繼續說道：最後到站了他下車給錢，一邊打手勢一邊阿巴，阿巴，阿巴阿巴，哎媽呀！整半天是啞巴你說招不招笑。
黑大漢邊笑邊比劃。大哥看好方向！林震邊看前方邊囑咐黑大漢。
兄弟，放心吧！作為二十年的老司機我敢保證，肯定把你平安送回終點站。黑大漢很自信的跟林震保證道。
想當年我在部隊當兵的那幾年，當時我被分到裝備運輸隊，那時候修建青藏鐵路，部隊就安排了我們一群新兵趕往前線給鐵路工人輸送補給，那時候都是剛入伍新兵哪會開車呀！都不想去，當時上面執行的命令不去不行啊！於是就硬著頭皮練了兩個月車，剛開始學車那會太難了，手腳都不聽使喚，而且還是那種大解放卡車，哪像現在的車都安助力呀，那時候都靠硬扒拉。
剛開始練車手腳配合不好，一腳油門一下竄到溝里去了，這把教官嚇得，以後我開車哪個教官都不敢上。
黑大漢一邊說一邊嘿嘿的笑。後來學完之後第二天隊伍就出發了，滿滿的裝載十五輛戰略補給……
什麼是戰略補給？林震側著身子問道。大到軍火，小到生活用品，這都是戰略補給。我們當時拉的是生活用品啥的。哦！林震似乎明白的點點頭，又靠在了座椅上繼續聽黑大漢憶當年。
一個車上兩個人輪班開，累了就倚在後面睡，總之不能耽擱，跟我一輛車的那個兄弟太爭氣了上車前不知道吃什麼了，到他班就開始連拉帶吐，我尋思我開吧，等他啥時候好點了再讓他開，這麼遠的路程我一個人受不了你知道吧？扭頭對著林震說道。最後吃啥葯都不好使，開了兩天一宿一眼沒眨這把我累的。嘿！那感覺，老兄弟你可沒試過。
最後困得實在受不了了就閉著眼開。黑大漢一邊閉著眼一邊比劃。後面的車一看我這車不走直線了，一想事不好，緊急讓前面的車把我車別停了，還好那時候車速慢，不然吶我就沒機會跟你在這扯皮嘍。
黑大漢自己說了這麼多見林震沒有反應，還以為林震困了於是打開了車內的錄音機。
咱也來點曲嗨一會，接著錄音機里傳來一陣嗨曲。因為兩天一夜沒睡了，加上最近遭遇的這些事林震早已身心疲憊。車子的晃動和錄音機里的音樂不僅沒讓林震清醒反而更加讓他產生了睡意，他太累了，車內的氣氛加黑大漢說話幽默的語氣讓林震漸漸的放鬆下來。
眼前用車燈照射的反光柱越來越暗，越來越暗，直到看不見。林震意識漸漸模糊靠在座椅上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睡著了。黑大漢看到林震睡著的姿勢幽幽說道：哎！年輕人就是愛睏想當年老哥我可是車隊內的傳奇人物。
黑大漢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點了根煙，怕吵醒林震隨手便關掉了音樂。
大約過了十分鐘，黑大漢感覺太沒意思，看了眼林震還在睡，於是打開收音機，習慣性的調了一下頻道，調到一個午夜節目，有唱歌的，有講笑話的，還有猜謎語的……
這個節目好，黑大漢習慣性的又點了根煙，聽著裡面的節目，當時裡面唱的是一首非主流的英文歌。
唱的什麼玩意？黑大漢隨手要換頻道，剛擰了一點就聽到收音機裡面傳來一名新聞播報員模糊的聲音「緊急通知」。隨後黑大漢聽到裡面說「緊急通知」便想聽聽裡面通知的是什麼內容於是又把頻道調了回去。
緊急通知：就在今夜凌晨兩點十分左右，由哈爾濱通往瀋陽的某某高速路段發生一起嚴重車禍，目前道路已經封閉，有經過此路段的司機朋友們請繞道行駛。
緊急通知播報了兩遍，然後就是記者報道現場的情況……根據現場工作人員調查一輛載滿乘客的長途客車追尾一輛滿載食用油的罐裝貨車后，又受到後方高速行駛的水泥貨車再次撞擊，撞擊產生的火花使食用油罐車發生燃燒，目前現場火光四起傷亡人數不明。請旅客出行時注意安全，我們會以第一時間報道現場救援的進展情況。
不會這麼巧吧！剛走到這就遇到道路封閉。哎！希望都平平安安的！黑大漢自言自語道。
林震靠在椅子上安靜的睡著，這次沒有惡夢去騷擾他，也沒有怪事發生在他的身上，唯一聽見的就是汽車發動機嗡嗡的摩擦聲。
黑大漢依然開著車繼續行駛著，這時車燈照在前方懸挂的指示牌上。前方500m收費站。
哎！又到收費站了，真他媽快。黑大漢暗罵一聲駛進燈火通明的收費站，搖下門上玻璃熟練的將高速繳費卡交給收費員。
五十六元！一個女收費員邊刷卡邊打著哈欠說道。黑大漢從男士手包里拿出一張五十的，一、二、三、四、五、六，又查出六個硬幣給了收費員。
前方路段封閉，請繞路行駛。收費員用窗口的擴音器說道。
我聽收音機裡面說了，到底咋回事啊？黑大漢把頭探出窗外好奇的問道。
聽說是三車追尾相撞事故。收費員看向前方並未理會黑大漢。黑大漢似乎又要問什麼，剛要說話就被後面的汽車鳴笛聲打斷，一輛大貨車駛了進來。
前面的車往出走，收費員用擴音器喊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黑大漢嘀咕著，一腳油門將車開到前面廣場處。這個地方是高速路出口和進口的交界處，也是下高速的路口，很寬敞的一個地方，每個高速的出口和入口都有這麼如同廣場式的點，所以有很多車輛在這裡稍停一會或者交換司機上個廁所什麼的都在這裡進行。
黑大漢靠了邊停到一盞路燈下，吱嘎一聲拉上了手剎車打開車門，然後下車點了根煙，舒展了下筋骨，扭了幾下脖子，還甩了甩帶自來卷的頭髮。
接接地氣真舒服，黑大邊說邊抻了個懶腰。然後看了看還睡在副駕駛的林震。那姿勢，歪著脖子，身子都快滑到座底下了。要是這姿勢睡到地方不得累死啊！黑大漢邊說邊走到副駕駛門前，拉開車門拍了拍林震肩膀：兄弟醒醒，起來精神精神……兄弟！林震實在太困了招呼了兩遍才緩緩的睜開眼睛緊接著又閉上了。
到哪了大哥？林震閉著雙眼輕生問道。哎！前面發生交通事故路段封閉了！想繼續走咱們得繞道過去。得繞多遠吶？林震依然閉著眼睛輕聲問。
這高速上我敢說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只是走下面的小道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說走多遠，邊說邊直戳牙花子。
這時林震睜開眼睛身子往座位上挺了挺看了看車前，那咋整啊！你是司機想想辦法唄！林震問道。沒啥辦法了，下高速是唯一一條路，你下車精神精神，然後咱倆研究研究下面的路段，現在這個點連打聽都沒處打聽。
林震晃悠的下了車，因為一直坐著沒動兩腳發麻，剛下車差點摔了跤，幸好黑大漢在一旁架住了林震胳膊。
慢點慢點！黑大漢邊扶著林震邊打開旁邊的車門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交給林震。林震喝了兩口，又把水倒在手上順便洗了把臉，用衣袖粘了幾下臉上的水，然後掏出兜里的煙。
旁邊的黑大漢用手中的打火機給林震點上。此時睡眼惺忪的林震才漸漸恢復了意識，叼著煙看了看收費站，又看了看進高速的路口。
那邊不是有收費站嗎？問問不就得了，林震指著收費站方向。
已經問過了，那娘們告訴咱下高速，下高速不用她說就知道了，主要是高速下面該怎麼走，這才是關鍵，黑大漢邊說邊搖著頭。
於是林震又向四周望了望，其實他並不是在研究路段，只是隨便看看周圍的環境，和我們正常人一樣，坐車的永遠不記路，就連剛才讓他惡夢連連的服務區他都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界，歸哪裡管。
有地圖嗎？林震問道。有啊，那都是幾年前的了！怕不準！黑大漢邊拿出一瓶礦泉水邊說道。
拿出來看看吧！也許能用的上。說著黑大漢便關上了右側拿礦泉水的車門走到副駕駛翻了翻副駕駛前面亂糟糟的格子，最後拿出黑色的一個小冊子，上面隱隱約約的寫著地圖冊三個字，從這掉漆的字體來看已經有些年頭了，於是黑大漢便在上面翻起來。
林震邊抽著煙邊查看高速的上高速路口和下高速路口，只見上高速路口有關路標，路標上畫著箭頭，指的是北京，長春和瀋陽方向，下路口路標沒有寫去哪裡只是個轉彎的箭頭。林震莫名其妙的撓了撓腦袋。
兄弟，過來看看，黑大漢朝著一旁的林震道。你看這條路是不是回瀋陽的？黑大漢指著地圖其中一頁上面藍色的一條寬線，林震看了半天最後又看下地圖上的說明最後興奮的說道：對就是這條。那咱們走吧，黑大漢也略帶興奮的說。可是咱得游過去，笨蛋這是一條河，林震幽默的回道唾沫星子隨後也噴了出來。哈哈哈，黑大漢一邊怕唾沫星子噴到臉上一邊笑道：哈哈你小子也不傻嘛。
兄弟！說句真的，根據地圖上的信息當年出版這本地圖之前還沒有這條高速公路。
你的意思是……？林震問道。
我的意思就是我們還得瞎jb走！黑大漢帶著失望的哭腔回道。
那你怎麼不買個新地圖啊？或者安個導航系統什麼的？林震憤怒的問道。拉倒吧，用那破玩意影響我們老司機的聲譽。你可得了吧，這回好吧，聲譽有了，自己嘚瑟去吧！林震一揚手回道了副駕駛。
黑大漢嘿嘿一笑也上了車，走吧，慢慢摸吧，怎麼說黑天也不像白天能見度那麼高況且現在下了霧，萬一碰到個小鬼給咱帶個路不就出去了嗎！黑大漢玩笑的說道。
是啊！到時候你就變成閻王爺姑爺了，和閻王爺女兒生一對兒娃兒一個叫二小黑，一個叫三小黑，林震笑著說道。
那大小黑呢？黑大漢問道。
你不就是大小黑嗎！說完林震哈哈大笑！好小子！太壞了你，呸呸呸！咱不說那些不吉利的。
這樣吧！一會有瀋陽牌照的車咱跟著他不就得了嗎！你說怎麼樣？黑大漢扭頭向林震問道。林震一想對呀：果然是老司機。
黑大漢嘿嘿一笑道：那咱就出發吧！坐穩了啊！走你……
汽車發動直奔右邊下路口下了高速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然而一輛中華轎車在他們剛剛停過的位置停了下來，司機按下電動車窗露出一頂大蓋帽，大蓋帽遮住了眼睛和鼻子，只露出的嘴角。然後拿出紅色記號筆和一沓筆記本大小的白紙在上面寫著，看不清他在寫什麼，只是從字面中隱隱約約的看清兩個字……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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