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男主內女主外
梁向晚盯著沙發上一道暗紅色的印跡看了半晌,幾次告訴自己去做點正事別胡思亂想,沒走幾步還是退了回來立在原地,繼續一動不動地注視。
祝懷南的那一句「讓你熱起來」仍在耳邊縈繞,梁向晚眼前便自動填色般地閃現過昨晚一幕幕運動的畫面。
一想起敵軍提槍上陣,咆哮而來,我方節節敗退,竟毫無阻擋之力,她便不由哀嘆,女人再強,終究還是女人。想她人前風光,人後凄涼,終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被人教訓的落花流水不說,最後丟盔卸甲只剩下喘息的力氣。
一早,敵軍統帥神清氣爽,她卻陷在泥濘里四肢無力。
祝懷南像安慰只小狗似的摸一摸梁向晚的腦袋,溫柔地吩咐道:「你老公我要去公司,你再睡會兒起來吃早飯。」又狡黠一笑道:「晚上帶你去健身,體力太差,怎麼跟得上我的節奏。」
梁向晚耳朵一下通紅,拿手敲著自己額頭告誡要冷靜,手裡塞進個抱枕坐在沙發上給祝懷南打電話。
他接得挺快但聲音不大,細著嗓子問:「怎麼啦?」
梁向晚和那抹殘紅只有一尺的距離,斜斜看著忽化實體,如嵌入眼中的一粒沙,磕得她怎麼都難受,四肢百骸都覺得不對勁。
她懶懶說:「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忙完回來?」
祝懷南瞅了一眼表:「現在才九點半呢。幹嘛,你想我?」
「做夢。」她翻白眼:「你準備把這沙發怎麼處理,我是沒臉拆下來送去乾洗,不如你喊人過來扔了。」
祝懷南幾乎拍案而起:「扔什麼扔,放著,我還準備鎖倉庫里珍藏呢!」
梁向晚直苦笑:「你有病吧。」
祝懷南:「你才有病,剛讓你體會過上上下下的享受,你就過河拆橋真討厭!趕緊別打歪主意,不然我喊人過去搬,人家看見了,問上面是什麼,你要我怎麼回答。」
梁向晚被問得愣住了,敷衍著要掛,祝懷南那邊又傳來聲音,提醒道:「最近你千萬別出去亂逛了。」
梁向晚立刻一挑眉:「幹嘛,祖國山河一片紅,處處都沐浴在一片和煦燦爛的陽光下,憑什麼許你出去接受社會主義的熏陶,就不許我也吹吹改革開放的春風了?」
祝懷南那頭嘿嘿直笑,說話時仍舊嚴肅:「讓你呆家裡就呆家裡,廢什麼話,吃完了飯就躺床上,別沒事就瞎轉悠多掉肉!你這一副被摧殘的小衰樣還想出去亂晃?不怕影響市容,我還怕被人誤會咱老祝家養不起你呢!」
祝懷南說得是口沫飛濺字正腔圓,梁向晚剛要搭腔就聽那頭有人膽戰心驚地問:「祝總,我這報告——」
梁向晚嚇得一身汗,喊:「你幹嘛呢!」
祝懷南正沖人翻白眼翻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沒點眼力見,沒看見我在訓我老婆嘛!」
梁向晚意識到他大概還在聽人彙報工作,也不知道剛剛的那番對方旁人聽了多少,聽懂多少,一隻手抓著手機像是抓著燙手山芋,連忙掛了電話,一把甩到沙發上去。
她兩手抱著自己赤腳躺上鬆軟的沙發,仰著腦袋枕在一邊的扶手上,怔怔看著挑高屋頂上懸下的一盞水晶燈,半晌,咧著嘴巴賊賊笑出來。
守恆國際即將上市,祝懷南成日里忙得連軸轉,時常月上中天,人已然睡到鼾聲大起,手機鈴聲便鬼魅似地飄出來。
祝懷南從被子里爬出來,眯著眼睛摸到自己手機,老大不樂意地說:「喂,祝懷南,有事兒就說,沒事兒明天你給我等著。」
另一隻手不老實地鑽進被子里,從梁向晚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脖子開始,一路歡天喜地地攻向兩座大山,翻開軟綿綿的一層薄內衣,觸摸到渾圓邊緣,喜不自禁到微微發抖,還在一本正經地說:「這個問題嘛……」
梁向晚被人弄醒容易心情不好,聽他喋喋不休已瀕臨爆發,他一隻咸豬手又如蚊蠅似的棲息,惹得她渾身痒痒。於是在被子里翻滾了兩下子,找到祝懷南的胳膊,下意識里一下子死死抓上。
祝懷南疼得齜牙咧嘴,努嘴指著自己手機道:「談正事兒呢,老婆!」
梁向晚陰著一張臉,兩隻美目當即翻成三白眼,額上青筋抽了抽,下一秒從被子里跳出來,一腳橫空而來,狠狠踢上了祝懷南的側臉。
第二日一早,祝懷南頂著一張腫臉去守恆拍公司的上市宣傳片,臉上粉抹了一斤方才遮住那華麗麗的腳印子。
他喊秘書買了一大杯什麼都加的奶茶,送出他那張一見即引人犯罪的俊容,笑臉盈盈地送給化妝師,囑咐她:「千萬別告訴別人哦美女。」
然而不到一個上午,整個守恆國際都知道祝家二少被他那個母老虎老婆踹了。每每他穿得人五人六地對著鏡頭神采飛揚地介紹公司,總有一堆堆的人聚在周圍等著看他腫起的半張臉。
祝懷南一看四周全是充滿期待的一張張笑臉,一顆小心臟立馬撲通撲通停不下來。休息的間隙對著鏡子又是摸頭,又是理領帶,足足做到一絲不苟絲毫不亂才罷休。
期間不忘朝秘書拋個媚眼,感慨萬千:「果然還是專註於事業的男人最有魅力吧。」
秘書連忙扯過來湊熱鬧的司機,在他耳邊小心翼翼地說:「千萬別讓祝總知道事實的真相。」
祝懷南臉腫未愈,又在乍暖還寒的時候得了感冒。一時間家裡滿是他鼻子不通氣的呼嚕呼嚕聲,他一手托著紙巾盒,一手滾雞蛋,佝僂著腰像個老大爺,整個人都萎靡不振。
梁向晚瞧他可憐,拽他到身邊坐下來,親自剝了新煮好的雞蛋,一邊貼著他半邊臉,一邊放在掌心,慢悠悠地上下滾。問他燙不燙,舒不舒服,他始終沉默不語。
原來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雞心領的家居服,專註地欣賞那壓邊露出的縱深溝壑。一時間城門失守,亮晶晶的清水鼻涕流下來,穿過一條小徑直下紅潤嘴唇——
梁向晚看得倒胃,拍了把他的臉,說:「自己弄去!」
祝懷南回過神來醒鼻子,慢半拍的「哎喲」一喊,可憐巴巴地將頭靠在梁向晚肩上,說:「我還是個病人呢!」
死不要臉的樣子簡直讓人生厭,梁向晚心裡埋怨,但控制不住這不聽話的手,仍舊抓著雞蛋乖乖給他伺候臉。而一看到這邊腫起的顏色一片深紫,立刻責怪自己下腳沒輕沒重,萬一真把他打壞了,不知道要往哪一處去哭。
梁向晚其實一直在後悔,沒有在自己最好的年紀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感情,就立刻由單身進入到婚姻,由梁公子變成了祝太太。
許多時候,她覺得她和祝懷南就如同一對剛出窩會飛的雛鳥,在正經面對一份感情的時候,總是顯得太過稚嫩太過生澀。
她因為畏懼和猜疑誤會過那樣長的時間,不聯繫不解釋不配合,像是滿肚子氣的河豚,把身上所有的刺都亮出來,告訴來人:別靠近。
而祝懷南則在渾渾噩噩里上下沉浮,以為她的沉默不過是因為工作的繁忙,於是有條不紊地給她信息給她電話,實在不通,換成她的助手一樣自言自語自說自話。
他沒有想過她是否有所異樣,也沒有想到她會因為一時的醋意而故意不理他。他只知他是一心一意,只知他在守恆的大樓里兢兢業業,空閑下來的時候會想她,但絕不會猜到她的那許多小心眼。
祝懷南告訴梁向晚,直到她被劇組開除,他才從金絕的口中得知她意外落水以及和朱月發生矛盾的事情。
而當他要丟下手上工作驅車去往豎店調查清楚的時候,朱月工作室已經大發通稿,將梁向晚塑造成一個水性楊花,喜愛挖人牆角的形象。
他在車上看到報道簡直怒不可遏,臨時調頭,決意先回去解決媒體,召集了守恆內部的公關團隊,設計了幾套方案加以實施。
而祝致遠動用各方關係帶來最新消息,這才將朱月花大錢壓下的事件真相徹底還原。
祝懷南看著梁向晚那晚報警后所做的筆錄複印件,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是真正的憤怒,什麼叫做是真正的後悔莫及。
祝致遠見他情緒激動,執意將他關在家中冷靜。而他瞅准機會偷偷跑出,卻在報紙上看到唐壁這個甩手掌柜要開新聞發布會的消息。
他等在後台,一刻不肯離開,直到唐壁出現的那一秒,他跑出去,雙手勒著這混蛋男人的脖子,下重力摔他在地,將他打倒。
而那之後的故事,梁向晚心知肚明。
若是這一段故事拍成電影,梁向晚覺得一定不會好看。兩個人,分隔兩地,居然僅憑一點臆想就完成了這麼長的一段故事,是敗筆是注水,更是在浮誇的表演和淺薄的內心世界后,曲調突轉,虐戀情深成了歡喜冤家,註定是不折不扣的大爛片。
祝懷南聽得哈哈大笑,堅持朱月的新片絕對有潛力超越他們倆這段的悲喜劇。梁向晚眼珠子一轉,這才有機會問他:「我聽說那爛人片子的發行是由你們來做,現在也是一樣?」
祝懷南想也沒想就說:「做,當然做了,你老公我現在是商人,不會白白放跑這次掙錢的機會。」
梁向晚當即就不高興,轉過身子冷冷一哼。
祝懷南接著雞蛋,連忙摟著她的腰哄:「老婆,你放心,我作為智慧與美貌並重,愛與正義的化身,一定會代表月亮消滅那個爛人!」
梁向晚拿眼尾的光睨他,喃喃道:「你想幹嘛?」
「當然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狡黠一笑,然而諱莫如深:「先讓我賣個關子。總之我現在是很期待宣傳片發布之後,朱月收看時的表情——為了收到最好的效果,我該想想怎樣巧妙地讓他知道你是我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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