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包廂內燈紅酒綠,觥籌交錯,季慕衍心不在焉。他的右手手背貼著一塊紗布,之前才在醫院處理的。筆尖戳的那一下子,真不含糊,他的右手到現在都還使不上勁兒。

他心裡有氣,不想回去。可是,坐在外面,心情同樣沒有得到紓解。

幾個深知季慕衍愛好的人,又組了個牌局。他也不推辭,坐了上去。這一晚上,他的手氣都很背。整個人不在狀態,就算開局摸得一副好牌,也能被他打的稀巴爛。

牌局持續到半夜,眾人散開,各自在酒店房間休息。季慕衍回了房,洗了澡,躺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起床抽了一支煙,又躺下,又起床喝了一瓶酒,再次躺下。折騰到天色大亮,他還是沒有睡著。

最終,他起身去浴室,洗臉刮鬍子換衣服,處理完畢后,離開酒店,上車,駛往鳳凰灣的別墅。

路邊的早餐鋪子,都陸陸續續的張羅開了。城市白領們在上班路上尋覓各式各樣的食物。季慕衍開車經過市中區,在解放西路時減慢車速。他在路邊找了個停車位,把車子停下。步行一段路后,來到十八梯眼鏡面。這是一家小麵館,但很知名,生意火爆,尤其是早晨的高峰期。

此時不僅店內坐滿了人,店外也是人,就這一張板凳就開吃。季慕衍要了一份招牌牛肉麵,站在店外等著。

每次當他出現在人群中,都會引起四下人的圍觀打量。畢竟像這種長相俊美身材有型,又衣著考究氣度不凡的男人,在普通大眾中並不多見,一看就是社會精英層次。在這個消費男色的時代,女性們怎麼能放過這種荷爾蒙爆棚活色生香的男人。

秋天的清晨,不冷不熱,帶著些許涼意。他站在店外,雙手插兜,肩頸到脊樑成一條直線,將玉樹臨風四個字完美演繹。四下人的打量和女生們的竊竊私語,沒讓他顯出絲毫不適。他拿了打包的麵條后,拎上車,放在儀錶台上。

車子再次啟動,這次他開的很快。一路飛馳抵達鳳凰灣的別墅。

進門,看到宋青瑤躺在沙發上,季慕衍放下麵條,走上前。茶几上還放著那份離婚協議,她已經簽上了名字。季慕衍的目光停留在「宋青瑤」三個字上,心裡壓著的一塊大石突然就消失了,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得到了紓解。

「瑤瑤……」他坐在沙發邊緣,伸手撫上宋青瑤的黑髮。

宋青瑤此時側著身子,外套脫下,身上只穿了件單衣,背朝他躺著,像是睡著了。

「瑤瑤。」他又叫了一聲,輕輕扳過她的身體。

她面紅耳赤的模樣,嚇了他一跳。他伸手探上她的額頭,燙的厲害。「瑤瑤?」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龐。

宋青瑤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熱……」

季慕衍臉色變了變,將宋青瑤打橫抱起,抱上二樓的卧室,又吩咐傭人們準備退燒的東西。很快,溫水和退燒藥被送來。

「瑤瑤,吃藥。」

「不吃……」

「你發燒了。」他將她扶起來,靠在自己胸膛上,將藥丸塞入她嘴裡,給她餵了一口水。

宋青瑤虛弱的趴在他胸口,「司譯,我頭疼……」

季慕衍五指緊緊攥著玻璃杯,水杯內的水在上下激蕩。他將水杯放在一旁的床頭柜上,用力扯了扯領帶,沉聲道:「我不是路司譯!」

宋青瑤癱軟在他懷裡,依然虛弱的呢喃著:「頭疼……司譯……我頭疼……」

季慕衍往她身上探了探,皮膚溫度很高。他顧不上與她慪氣了,吩咐人在浴缸里放好溫水,抱著宋青瑤去浴室,脫掉她身上的衣服,放入浴缸里。

這是第一次,她毫無遮掩的袒露在他眼前。之前,對她身體的印象,僅僅停留在記憶和影像里。此時就在眼前,他難以避免的起了反應,口乾舌燥的厲害。但他還是小心細緻的給她洗澡降溫。

在溫水裡泡了一會兒后,他將她撈起來,用毛巾擦乾,重新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蠶絲薄被,又拿冰袋壓在她頭上。他聽從傭人的建議,用棉花球沾上酒精,替她擦拭腋下降溫。忙完以後,季慕衍自己身上都汗濕了,更多的是*的灼熱。他去浴室洗了個澡,動手解決需求后,回到房間。

他鑽入宋青瑤的被子里,將她抱入懷中,肌膚貼著肌膚,用力呼吸著她的體香。藥效起了作用,宋青瑤漸漸褪去高燒。他一夜無眠,此時抱著她沉沉睡去。

下午時,季慕衍被飢餓感喚醒。他坐起身,宋青瑤還在睡著。伸手往她額頭探了探,已經比之前的滾燙好了許多。他俯下身,親吻她。吻得很輕很細,像是不願把她驚醒。

吻了一遍后,他再次將她抱入懷中,感受著她的體香和存在。手掌在她臉龐上細細摩挲,他由胸臆間長吁一口氣,愜意的,滿足的。

他更加清晰的確定,誰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干擾他的意志。因為這種感覺,只有他自己,能夠真真切切的體會到。

抱著宋青瑤躺了一會兒后,季慕衍依依不捨的起床,套上一件睡袍,去了廚房。他打算煮粥給她吃。季慕衍走到了廚房裡,四下環顧,眼神有些迷茫。他再次走入房間,拿起桌上的手機百度,查到感冒發燒吃薑絲小米粥較好。他又百度出食譜,需要大米,小米和薑絲。

家裡的傭人見他在廚房打轉,趕忙走入道:「季先生,你需要做什麼?」

「大米,小米,薑絲,有沒有?」

「有。」傭人食材找出。

「砂鍋,有沒有?」

「有。」

「這是姜,要切絲,對么?」

「對頭。」

季慕衍取下菜刀,正要幹活,傭人提醒:「季先生,先去皮。」

「怎麼去?」

「這個,去皮器。」

「怎麼用?」季慕衍盯著遞過來的上面下面中間都帶著金屬的東西。

「上面那個用來去皮,中間的可以刨絲。季先生,還是我來吧。」

季慕衍有些氣餒。他想起以前在北京的時候,他和宋青瑤同居的日子,飲食起居都是她在打理,他熬夜批文件改標書的時候,她會端來一碗煮好的粥給他當宵夜。她為他洗貼身衣物,給他做好吃的,伴他熬夜工作,陪他通宵看球,無論幹什麼,都是笑嘻嘻的,就連給他洗內褲時都能樂呵著說,「像你這種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就得跟我這種賢惠貌美又居家的小女人在一起。」

「季先生?」傭人的聲音,將季慕衍由回憶里拉出,淺淺的笑容還停留在臉上,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門鈴聲響起。

「你去開門,這些我自己來弄。」季慕衍吩咐道。

傭人打開大門,秦芸芸帶了季子晏走入。

「他在嗎?」

「季先生在廚房。」

秦芸芸點了點頭,拉著季子晏的小手,往廚房走去。這段時間的僵持,快把她的耐心磨光。她不想離婚,就算這個男人不碰她,她也不想離婚。年過三十的二婚女人,即使有著優越的家境,也再找不到季慕衍這樣的對象了。那些短暫歡愉的男人,她只是貪圖*的慰藉,沒有絲毫情感牽扯。她的心,始終在這個男人身上。

她媽說的對,男人都有玩性,都會有迷失的時候,尤其像季慕衍這麼出眾的男人。就算他自己不招蜂引蝶,也會有一群女人往他身上撲。他現在還是她的老公,她就要努力把握。越是生氣冷戰,越是會把男人往外推。想要留住男人,只能用女人的溫柔。

廚房裡,季慕衍手忙腳亂的忙碌著,他從沒淘過米,也不知道自己用的這種米是免洗的,看食譜寫著要過水洗凈,他就拿去水龍頭下沖,結果沖完倒水的時候把米也倒了一半。

「阿衍。」秦芸芸站在廚房門口,輕聲喚他。

季慕衍回頭,季子晏走上前,抱住季慕衍的腿,「爸爸。」今天出門前,媽媽已經告訴他,無論是撒嬌耍賴還是使勁哭,一定要留在爸爸身邊。

秦芸芸走入廚房,掃了一眼,說:「阿衍,你要做什麼,可以讓傭人來啊。」

季慕衍的臉色隨同情緒一起直線下降。他放下東西,走到客廳。秦芸芸帶著季子晏跟了出來。

「你們來幹什麼?」他語氣冷漠。

「阿衍……」秦芸芸聲音低柔,「你喜歡住在這裡,我們母子倆就來陪你。」

季慕衍冷笑道:「秦芸芸,你就別演賢妻良母了,這個角色真不適合你。」

「阿衍,我知道我以前也有不對的地方。以後,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行嗎?我會把大部分時間和精力放在家庭里,做好你的賢內助,好好照顧這個家,照顧你和小晏。」秦芸芸依舊語氣溫柔。

季子晏再度抱住季慕衍的腿,「爸爸,你不要跟媽媽分開……小晏想要爸爸媽媽在一起……」

卧室內,宋青瑤漸漸轉醒,她坐起身,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上一絲不掛。她裹著被子站起,頭還有些昏沉,只能扶著牆站穩。宋青瑤覺得全身虛脫的就像被人抽去了筋骨,她甚至沒有力氣去震驚和憤怒眼前的現狀。

她走到衣櫃前,打開,裡面只有男人的衣服。她走進浴室,發現自己被脫下的衣服。換好衣服后,她洗了把臉,走出房間。

一樓客廳傳來聲音,她扶著樓梯扶手往下走。

「秦芸芸,我從來就沒把你當老婆看。哪個男人知道自己老婆在外面花天酒地能無動於衷?在你第一次亂來的時候,你就應該清楚,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從沒有管過我!你也沒有阻止我!」

「只是各取所需走形式的婚姻,我為什麼要管你?」

「季慕衍!如果不是你冷落我,我會那麼做嗎?如果不是你視而不見,我會越來越放縱自己嗎?你一直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你讓我以為這就是你喜歡的互不干擾的模式,結果,你現在跟我說這是大罪!」

「行了,我不想跟你吵。頭疼。你就把字簽了,一了百了。」

「我不簽!我不會簽字的!你耗費了我這麼多年的青春,現在想把我掃地出門,沒這麼容易!」

「既然沒法好說好散,我只有起訴了。」

「阿衍!你別這樣!我們都結婚這麼多年了,我們還有這麼大的兒子,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說離就離?你就不為小晏想想?」

宋青瑤走下樓的時候,正看到秦云云拉扯著季慕衍的睡袍,滿臉悲痛欲絕,季子晏抱著季慕衍的腿,眼淚汪汪的說:「爸爸,你不要離開我和媽媽……不要離開我們……」

秦芸芸轉過頭,看到了宋青瑤。她的臉色頓時由悲痛變為了陰沉,眼裡帶著可怕的恨意。

宋青瑤的目光全部落在季子晏身上。她快步上前,蹲在季子晏身前,擦著他臉上的淚,哄道:「小晏乖,不哭啊……」

「別碰我兒子!」秦芸芸厲聲道,用力踢了宋青瑤一腳。

她蹲著身體,又正頭暈體虛,這一下子,完全沒避過,被踢得往後一倒,腦袋撞上茶几的邊緣,一陣劇烈傳來,她緊緊皺著眉。

「秦芸芸!」季慕衍厲喝,猛地攥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後一扯。男人因爆發的怒意,力氣失控,她接連往後載了幾步,摔倒在地。身體砸到大理石地面上,疼的她雙臀發麻。

「媽媽……媽媽……」季子晏哭著跑向秦芸芸,想要將她扶起來。

季慕衍不再看她,轉身扶著宋青瑤起身。宋青瑤推開他,穩住發軟的身體,僵著脊樑站立。

秦芸芸坐在地面上,噙著淚水,哽聲道:「小晏,你看到沒有,你爸爸就是被這個狐狸精迷住了,家都不要,老婆兒子都不要……他還為了這個狐狸精打我……」

季子晏跑到宋青瑤跟前,捏得緊緊的兩個拳頭使勁往她身上捶打,「你這個騙子……你答應了我不搶我爸爸……你還說你要出國……」

「小晏,我沒有騙你……」宋青瑤抓住季子晏的手,他又改用腳踢。他邊罵邊哭,「你這個騙子……你跟我爸爸在一起……你不讓我爸爸回家……狐狸精……壞女人……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小孩子力道雖然不大,可他硬實的球鞋一下下踢著她時,也不那麼好受。沒幾下子,宋青瑤白皙的小腿就已經出現了青紫,可她疼的不是腿,是心。季子晏仇恨的憤怒的眼神,將她的心臟撕出一道血淋漓的口子,他還用尖銳的刀子一下下的戳著。

宋青瑤艱難的呼吸,額頭冷汗直冒,臉色慘白慘白,身體難受的抽搐。

「季子晏,你幹什麼!」季慕衍拽過季子晏,冷著臉呵斥,「小孩子不要摻和大人的事!」

「……我討厭你!」季子晏對他爸爸也吼了一句,「你為了狐狸精打媽媽,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和那個狐狸精!」

他掙開季慕衍的手掌,再次跑到秦芸芸的身邊。小小的身體費勁的想要扶秦芸芸起身,抽噎著說:「媽媽,我們不要爸爸了……他是壞爸爸……小晏以後會成為男子漢,會照顧媽媽……我們不要壞爸爸……」

這一刻,秦芸芸真的被這個孩子所感動。他清澈無瑕的大眼睛,滿是對她的心疼和愛護。這是不顧一切的全心全意的,以一個人為世界中心的依賴和保護。秦芸芸沒有自己生過孩子,她不知道母子情是怎麼回事,她一直覺得季子晏是累贅。但此時此刻,她心裡脹滿了幸福和感動……

秦芸芸將季子晏抱在懷裡,緊緊的抱著他。這世上,還有一個愛她的兒子。他從嗷嗷待哺的嬰兒成長為一個會保護媽媽的孩子。

宋青瑤跌坐在地,背靠著沙發,她捂著嘴巴,眼淚瘋狂滾落。她不想哭,她艱難的哽著喉嚨,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她胸腔起伏的越來越劇烈,痛苦扼著她的咽喉,令她幾近窒息……

「瑤瑤……你怎麼了……」季慕衍蹲在宋青瑤身邊,看到她慘白如紙的臉色,心裡極為不安。她不只是在哭,她的渾身都在發抖。季慕衍探上她的額頭,再一次火燒火燎的滾燙。可她淚水瀰漫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兩人,眼裡有種死不瞑目的凄厲。

她驀地閉上眼,昏倒在他懷裡。

「瑤瑤……」季慕衍驚叫,眼神徹底慌了。

他迅速將宋青瑤抱起,身上的睡袍還沒換,抱著她走出大門,將她放到車子後座上。

他關上車門,正要去前方駕駛座,秦芸芸拉住了他,哭著喊道:「阿衍,我和小晏是你的老婆孩子啊!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在外面玩,我不會管你,你想怎麼玩都行!可你不能把這個家給拆了啊!你怎麼能為了一個外面的女人拋棄我們!你都三十多了,怎麼就這麼糊塗呢!外面的女人那麼多,永遠都有更新鮮更漂亮的,玩玩就夠了,最後總還是要回家的!你怎麼能為了一個女人不要你的家啊!」

「秦芸芸,你夠了沒有!」季慕衍是真的怒了,俊美的臉龐冰冷又陰鷙。他拽住秦芸芸的衣襟,咬牙道:「我不對女人動手,你別逼我破例。」

季慕衍用力甩開秦芸芸,上了駕駛座。車子飛馳而出。

路家。

古色古香的書房裡,路司譯跪在正中央。

他不肯離婚,被他父親罰跪在這裡。他已經跪了將近一天一夜。期間路母於心不忍,想叫他起來吃飯,他抿著唇一動不動。

路父下班回到家后,見兒子還是紋絲不動的跪在老地方,怒不可遏。

他拿著一根鐵質軟棍進入書房,猛地朝路司譯背上抽去,「為了一個女兒,跟我們對著干!生兒不孝,不如不生!我今天打死你,就當沒你這種個不孝子!」

他的軟輥一下一下往路司譯身上狠狠抽著。軍人出身的他,即使年過五十,力道依然不容小覷。他每打一下,路司譯的身體被迫往前方傾去。但他很快再次挺直脊樑。他的雙眉緊緊擰著,抿著的唇一言不發。

「夠了,夠了……」路母拚命阻攔著路父,「有話好好說,你別動手啊。你這是想打出人命啊?」

「好說歹說都給說了,有用嗎?為了那樣一個女人,非得跟我們死擰著!」路父氣喘吁吁,又朝路司譯抽了一下,「這麼多年闖下那麼多禍,都是我想方設法的給你兜著!你還變本加厲了啊!翅膀長硬了是吧!死活都不管了是吧!」

路司譯越執拗,路父火氣越大,下手也更狠了。

路司譯一陣嗆咳,嘴裡湧出血來,身體垂垂欲倒。路母嚇得六神無主,趕忙將路司譯抱住,對路父怒喝,「你要再打兒子,先把我打死!」

路母撫著路司譯的後腦,淚水漣漣的說:「兒子,你就別跟你爸倔了,不就是離個婚嗎……」

路司譯扯了扯唇角,開口的聲音有氣無力,卻透出一種異樣的堅決,「就算你們打死我……我也不會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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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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