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北夷再相逢
春風渡過的北夷大地,覆蓋的積雪開始融化,新草冒出嫩芽來,近看不著眼,放眼看去卻見一望無際彷彿是將人給融化的綠潮。
一輛馬車緩緩的行駛在北夷的路上,這輛馬車十分的寬敞華貴,便是懸挂在車前的那盞燈,都是用翡翠綠玉打磨的罩子,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手藝,輕薄透亮,簡直奢侈至極。
因為戰亂,所以這片土地並不太平,有時候,不僅僅是流寇,便是出來放風的士兵,都會瞅著能搶的搶一搶。
亂世,誰還管你?
而現在,一群放風的士兵就看上了這輛馬車。
「嘿,大哥,你瞧瞧,這肯定是那邊來的,好一頭肥牛。」
在他們的話語中,「那邊」指的都是大燕和大夏。
而那位大哥摸了一下腰畔的大刀,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這麼猖狂,真當咱們北夷任他們這些人閑逛。看這輛馬車,想來裡面的財物不少,先劫了回去。走!」
他這句話一說,剩下的十多個人都將手中的長刀一抬,蓄勢待發。
眼前這個一看就是富貴人家,而這個富貴人竟然連個侍衛都不帶,也真是大膽猖狂。
「上!」那大哥一聲令下,然後十多人瞬間沖了上去,將他們給團團圍了起來。
駕著馬車的是一個少年,不過十多歲的模樣,穿著一襲紅白相間的衣服,相貌極其的艷麗動人,他一看那十多人圍上來,卻不見慌張,而是將馬車給停了下來。
那個大哥看見他這麼識相,臉上自然露出的得意的樣子,將自己腰畔的長刀一抽,然後橫了過去,正待開口讓這小子滾下來,卻沒料到那少年抬起手,卻是對著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眼前的少年容貌艷麗,在這北夷他們見都沒見過,而現在這個少年笑著對他們做出這個動作,一時之間,這些大老爺們都愣了愣。
而坐在馬車外面的少年這才好整以暇的開口,聲音低低的,但是卻彷彿在他們的耳邊說似的:「各位不要說話了,我家夫人正在睡覺,你們打擾了夫人睡覺,我家爺會很不高興。」
那些個大漢以為這少年會說出什麼話,但是沒料到等到最後竟然是這麼一句,一時之間,他們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那大哥頓時臉色一拉,哼,這個小崽子,竟然真當他們是被耍的?他當即一怒,眼底的狠光一閃,然後將刀刃一揮,正想開口叫人去將這個小子宰了再說。
但是他的刀剛剛揮出來,嘴巴張開,坐在馬車上的少年卻動了。
紅白相間的衣服里突然間兩把短刃出來,然後,「刷」的一聲帶起輕響,然後走在前面的兩個大漢就無聲無息的倒下。
這少年露出的這兩下,瞬間驚住了在場的其他人,而靠近那兩個大漢屍體的人都禁不住往後一退。
而少年將手中的短刃一拉開,其餘的人頓時齊刷刷的往後一退。
這個看起來如此艷麗無害的少年竟然如此厲害?!
少年再次壓低聲音輕輕的道:「不要出聲。」
少年的聲音宛如低語,聽起來毫無攻擊力,但是在地上躺了他們帶頭的大哥和二哥的屍體之後,沒有人再會認為這少年無害了。
他們心中一驚,然後相對一看,連屍體也不敢去收拾,急忙做鳥獸散了。
而那少年等他們全部逃得遠遠的了,這才重新架起馬車,慢慢向前。
若非怕血腥味太濃衝撞了裡面的兩人,這些想要對他們動手的賊人,如何會留下活口?
馬車繼續碾著嫩綠的草地前行。
而在草原的前方,在地勢絕佳之處,卻駐紮著大片的軍隊,這是起義軍的大部隊,也是整個起義軍的靈魂所在。
而此時,一個小少年正騎在馬上,他的身形看起來很弱小,騎在兩米高的健壯的汗血寶馬是哪個,便顯得小小的一坨,尤其是在旁邊那些高大的漢子相比,但是,那七八歲的小少年卻一點都沒有畏縮和怯弱的感覺,而是將自己的背挺得筆直,有種倔強的高傲,氣勢竟然將身邊的那些大漢全部給壓了下去。
而那些大漢,也誠惶誠恐的跟在那少年的背後,一邊說話:「昊王,我們的軍隊已經和王朝軍完全對峙起來,因為有那個周天起的抵抗,所以我們一直不能再前進。而且,聽說王朝軍那邊找來了那八大家族的幫手。前年大雪再加上戰亂,百姓糧食並不多,而最富的一帶也被王朝軍佔據,我軍困境匆匆。」
那馬上的少年聽了,臉上卻不見任何的慌亂之色,彷彿這些大事他已經司空見慣,他下巴一抬,將目光轉向了旁邊的一個文士打扮的人:「耶律先生以為如何?」
耶律六低著頭道:「昊王現在得了民心,而赫連極那邊不過是靠那些佔據的東西支撐著吧。自古打仗都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咱們佔據了人和,對方佔據了地利,所以,咱們要爭的,是一個天時。昨晚上浩京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周天起這些日子並不在軍中,甚至不在浩京,這無疑是個大好機會,只要一舉破開城池,不要像上次一樣給那些人可趁之機就可以了。但是除此之外,我們更要注重的是從大燕大夏來的八大家族的人。這些人心思太深,害怕給咱們北夷帶來更大的禍患,所以,現在我們要把這些人隔絕在北夷之外。雖然說攘外必先安內,但是這個時候,那些八大家族的人狼子野心,反而更要忌憚。」
馬背上的那個少年聽了,慎重的點了點頭,他小小的臉上有種和年紀完全不符合的冷凝之色,他的小手摸著系在腰上的一把匕首,眼神望向高空,卻是沒人知道在想什麼。
而這個時候,突然間一聲哨響響了起來,馬背上的小少年立馬將自己的韁繩一勒:「發生了什麼?」
一匹棗紅馬跑了過來,然後馬背上的人竄了下來,跪在地上道:「稟告昊王,前方三十里處,發現一輛馬車。」
「馬車?」小少年微微揚了揚眉。
在北夷,是沒有人用馬車的。
而這個時候,竟然還有那邊的人敢這麼堂而皇之的坐著馬車來,這本身就是讓人不解的。
小少年問:「那馬車如何?」
那哨兵凝神想了想,道:「看起來,很大,很好。」
這便更讓人奇怪了。
耶律六上前道:「事反必有妖。這般肆無忌憚,害怕是八大家族的人。」
小少年聽了,轉了轉手中的馬鞭,道:「召集上千精英人馬,隨我去看看。」
耶律六點了點頭。
眼前的這個孩子雖然看起來年紀小,但是作為蕭氏一族的血脈傳人,卻已經開始展示他的不凡。
不一會兒,一千精英便召集完畢,蕭昊便騎上了馬,然後帶領兩個大將瞬間卷塵而去。
轉過山坡,視野便開闊起來,於是他們穿過一片起伏的草原,便一眼看到像是個小點一樣的馬車。
馬車走得很慢,很穩。
他們上千鐵騎騎馬的聲音傳入地底,像是一聲聲鏗鏘的鼓點,一般的馬感受到了都要震一震,但是那匹馬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依然走得四平八穩。
那兩個大將看的都覺出不尋常來,然後一揮手,於是所有人將弓箭等全部準備好了,接著,在蕭昊的指揮下,上千人馬再次踩著鼓點似的沖了上去。
上千的鐵騎在頃刻間就將那輛馬車攔住,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輛馬車竟然連停都不停一下,而是緩慢的朝著他們一步步走了過來。
馬車卻是很大,很穩,馬車外面,還別著一朵碗大的花,在正午的陽光下,彷彿在發光。
然而這蒼茫草原,卻突然被這朵白中帶綠的奇花給弄得鮮活起來。
蕭昊不說話,打量著駕車的少年。
旁邊的將軍一揮手,「咔噠」一聲,所有的弓箭全部齊刷刷指向了馬車。
那個大將軍道:「什麼人,滾出來!」
這聲厲喝,聲如洪鐘,而在那鋒利的箭矢下,更是有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但是,駕著馬車的少年沒有動,而坐在馬車裡的人,更是沒動。
大將軍沒想到自己這一聲大吼竟然半分漣漪都沒有濺起,要知道當年戰場殺敵,一般對戰的都要被他這一吼吼得從馬上掉下來。
就在他想再次開口的時候,蕭昊卻冷冷的開口:「不知尊下何人,還請出來一見。」
但是小少年的聲音依然石沉大海。
大將軍眼睛一壓,正想下令將弓箭射過去,一聲極細極小的聲音響了起來,軟軟的,柔柔的,慵懶的,像是午後曬太陽的貓兒一樣,一下子就將場上所有的殺氣給沖刷的一乾二淨。
不過一個短短的哈欠而已。
女子睡醒后的哈欠。
而這個時候,一把彷彿從高山卿雲中捧起的聲音低沉的響起:「何事?」
這聲音一出,明明平淡無比,但是所有人都認為自己聽到了金玉裂開的聲響,直叩心靈。
蕭昊的身子卻突然間綳直。
坐在馬車上的駕車少年恭敬的道:「遇到了點麻煩,吵著您了?」
馬車裡的人沒有回答,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注視著那輛馬車。
不負眾望的,一隻手從馬車裡伸了出來。
一梭冷玉般的手。
而後,光芒乍開,如高山峻岭被陽光頃刻間推開,那鮮明的顏色突然間朗闊的勾勒在所有人面前。
然而這朗闊里,卻千山萬水被朱紅的筆一點,艷麗的讓人心裡一跳。
馬車裡兩人。
一個男人,他卧在那裡,玄色的衣袍散開,彷彿要將整個車座給鋪滿,只是衣襟被懷裡的少女蹭開,露出一點玉質的胸膛,明明該是妖異風流,但是偏偏令人不敢褻瀆的風華。
而在他懷裡,卻是半躺著一個少女,臉埋在他的懷裡,只露出一頭緞子似的髮絲,沒有用束髮之物,而男子的手卻輕輕的覆在她背後的發上,烏黑的發襯著玉似的手,真是麗到極致。
那男人在那裡,是讓所有人都呼吸頓止的風華,而他的目光掃過,君臨天下,萬物臣服。
所有人都震在那裡。
而這個時候,那懷中的女子動了動,從他的懷裡撐起來,聲音微微的低啞:「師尊,怎麼了?」
而那個男子的眼神立馬便輕了,剛才那種雲端冷漠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溫柔如水的垂眸,將撐起身子的女子抱住,聲音低柔:「無事。」
兩字輕,卻彷彿天下干戈,他永遠能對這女子說出這兩個字。
而就在此時,一聲驚喜的聲音卻突然從寂靜中發出來:「師傅!師娘!」
然後,馬上的蕭昊瞬間就從馬上跳了下來,幾乎連跑帶滾的朝著雲曄和長妤跑去。
旁邊的那個大將軍馮岩驚訝的張開嘴。
要知道蕭昊雖然年紀小,但是自打他出現的時候,便一向帶著一股令人忌憚的狠勁兒和冷血鎮定,再加上是蕭氏血脈的遺孤,他們一向都不曾將他真正當成小孩子看過。而這兩年來,也根本就是大人的行徑,對人都是拒之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而現在,他竟然如此高興,也著實讓人震驚了些。不僅如此,他竟然開口叫馬車的人做「師傅」?
想到此處,馮岩的目光又不由的往馬車內看去,但是目光剛剛觸碰到馬車,便覺得裡面容華之盛,竟然讓人不敢抬頭看去,一時之間,更是心驚。
長妤初醒,聽到一聲「師傅,師娘」,也是一愣,繼而便轉過了頭,看向馬車。
三年多未見,當年那個四歲的小孩子已經長成了小少年,身量拔高了一籌,聲音也變了一些,但是那張臉卻依舊是舊時的模樣。
長妤也未曾料到會在此刻遇見他,但是這經年重逢卻依舊讓人歡喜,長妤微微一笑,而蕭昊已經麻利的跳上馬車,似乎想要如以前再遇長妤那樣撲上來。
這個時候,他才像個孩子。
但是他剛剛準備撲上去,一根手指卻輕而易舉的勾住他的衣領,將他阻止於外。
雲曄漫不經心的勾了勾嘴唇:「小崽子,幹什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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