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顧晴光番外

顧晴光番外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有時候別人苦思冥想還想不出來的答案，我轉了一下腦袋就想出來了。

而且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想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還需要那麼久，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一個答案。後來在我第n次獲得幼兒園的獎狀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就回家問爸爸，那時候爸爸摸了摸我的頭說:「晴光，以後不要在別人面前問這個噢。」

我聽不明白他的話，儘管我次次幼兒大比第一名。

但是後來我明白了。

我應該是他們口中的「天才」。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面前提起這兩個字，小學的時候，他們經常羨慕的看著我，然後蹬蹬蹬跑過來問我:「顧晴光，為什麼你每次考試都第一名啊？」

我很認真的解釋給他聽:「我上課很認真的在聽。」事實也就是這樣，我那時候真的很認真的在聽課的。

那個小男孩聽了，嘴角耷拉了一會，垂眉苦臉的道:「我上課也很認真聽啊！回家的時候媽媽還給我布置作業呢，你回家有做過其他的嘛？」

我看著他純粹乾淨滿是疑問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我覺得所有的題目都跟11=2一樣簡單，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連5559=24都可以算那麼久，我其實——

真的也很不理解他們。

真的。

這不是很簡單嗎？

但是後來我不會說出來了，因為別人總會很生氣的看著我，然後大吼一句:「你覺得簡單我就覺得難啊！不可以嗎！」

然後就跑走了，以後也沒有再來問過我問題。

我很難過。

我又失去了一個朋友。

再再後來我不經常說話，每天跟家裡人說話也不會超過幾個字，爸爸媽媽經常用擔憂的眼光看著我，可是我很不理解，我不覺得我自己有事啊。

但是我不想說話，我沒有開口的*想要跟他們講。

我在同學的羨慕眼光中，老師的愛護提拔中，慢慢的變成了一個高中的學生。

我本來是可以跳級的，但是家裡人不允許，他們想讓我能有一個同齡人的朋友，所以拒絕了我這個要求。

我看著他們充滿關心的眼神，覺得這個並沒有什麼難以接受，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然，默默的接受了爸媽的這個安排。

那時候，我不知道，我後來會這麼感激今天的這個決定。

如果沒有今天這個決定，或許我後來就遇不上她，我只能悲慘的或者只能找一個看得過眼卻沒有話題的女生，度過餘生。

********

高中的課程緊。雖然對我沒什麼區別，我天天往返於家和學校，想要快點結束這個生活。

路上的時候，我經常遇到一個女生，據她所說她是樓下d班的，因為好像跟我同路，問我可不可以每天上下學一起走。

我拒絕了。

沒有任何的原因，我就是這麼想到拒絕兩個字然後就拒絕了。

那個女生顯然很失落。

但是她並沒有放棄，我看得出來。因為每天我走到公交車招牌上的時候我都能看到她，然後放學的時候也跟著我一起走到公交招牌下。

說實話，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

我的大腦里對這個評價是無聊。

而且我並不是很喜歡她這個行為，我感覺我的領地受到了侵犯。

學校里同學們吵吵鬧鬧，家裡爸爸媽媽每次講話也很吵，我每次思考人生的時候就是自己獨自走的時候，腦袋放空，一邊走一邊想事情。

在她第三次跟著我走的時候，我淡淡的讓她不要跟我一起走了，我住的小區跟她住的地方相差十萬八千里，我不明白她幹嘛要撒謊，還要對我撒謊。

但是不重要，我一點也不想關注。

她聽到了我的話眼眶很紅，顯然要掉下眼淚了，我平淡的看著，心裡沒有一絲波動。

她後來果然不跟了。

我唯一的感覺就是渾身輕鬆。

再後來，又是平淡的生活。我年年第一，下面的第二的人老是會變化，有時候我也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太過無聊。

直到老師說會有一個轉學生過來。

我那時候坐在位置上，什麼想法都沒有。

直到她進來。

她進來的時候我有一瞬間被閃了一下，外人覺得我是被她的相貌震到了，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同類人。

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同類人的氣息。

彷彿一瞬間，我的戰鬥雷達就打響了！

因為班主任從來不允許男女主坐在一起，而班上的人又已經坐滿了，所以我看見她坐在了講台桌旁邊，默默的收拾東西。

我轉著筆，看著她。

她把書慢慢的整理，然後塞進抽屜里，又抽了幾本書放到桌上，然後——把頭偏過來看向了我！

我有一瞬間感受到了慌亂。

但是我在0.01s后推翻了這個想法。

我為什麼要慌亂呀！又不是我做錯事！然後我就沒有轉移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看。

她怔了一下，然後笑了一下，標配的八顆牙齒若隱若現。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心裡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

事後證明，我這個同類人的感覺，果然是正確的。

自從這個叫沈婉婉的轉學過來，老師們就特別喜歡叫我們兩個一起去黑板上回答問題，然後用我跟她的智商來碾壓同學。

我跟她每次上場的時候，就是一次博弈。

一次比賽。

一次決鬥。

我們幾乎是誰寫完算贏，誰的解題思路清晰算贏，但是每次都是平手。

我有些找到了對手脫離了無所事事狀態的開心，又有些怕未來有些變了的趨勢波動。

但是該來的肯定都會來，不會因為我的決定改變。

班主任不知道哪裡不對勁，竟然讓我跟婉婉坐一起。她不是最討厭男女坐一起的嗎？

「我希望你們兩個人向他們學習……我讓他們兩個坐一起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講台上，宋老師正口沫橫飛的在跟他們講為什麼她要這麼做的原因。

我沒有感覺。轉了轉筆，把目光投向了講台桌旁邊的「同類人」。

她整理著東西，頭髮垂下來一縷，嘴角正噙著笑。

她笑什麼呀……

我內心泛起一絲奇怪的波動。

但是我很快想到，如果是我遇到了一個跟我同齡能夠一起交流的天才，我想我肯定也很開心。

真的。

在很多人的環境里，可是，卻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孤獨很孤獨，我也懂。

所以，難得碰到一個可以同齡的能交流能理解他想法的人……她開心的笑起來也是應該的吧？

一想到這，我也有點開心。

坐到一起后，我們兩個就成為了全班第一對男女坐在一起的兩個人，我沒什麼感覺，她顯然也沒什麼害羞的心思。

她一來就拿出了一本高等c語言計算機自學教材，唰唰唰翻了幾頁就指著一排字問我:「這個你會嗎？」

c語言？我點點頭，我自學過。

她一雙大眼睛里全是我，我頭略偏過去看了一眼書上的題目，「已有聲明『intx，a＝3，b=2；』，則執行語句『x=a＞b＋＋？a＋＋：b＋＋；』后，變數x、a、b的值分別為」，我看了一眼腦海里就算出了答案，3，4，3，重新驗算了一下是否正確后，我沖她點了點頭。

「我會。下課以後教你。」

她眼裡一下子冒出的不是崇拜，而是不服輸，她轉過頭聽課，片刻又轉過來認真的對我說:「你有不會的也可以來問我噢！」

我突然莫名感覺好笑，但是一個人不可能什麼都會，我也一樣，總會碰到難題的。所以我也點了點頭，應道:「好。」

但是她顯然更不服輸了。

所以——

我們兩個坐在一起討論的更多的就是:

「為什麼這個題目這樣解？」

「還能有更多的解法嗎？」

「……這樣可不可以？」

「你這個方法沒有理論依據！」

「這道題為什麼選b？」

…………等一系列問題，每次我們討論這些的時候，我們四周都會成為真空一帶，幾乎沒有人願意聽我們兩個說一些對他們現在還說還很艱澀的知識點。

其實我們也不想……

隨著時間相處久了，我發現她的語文英語很好，而相對我的理綜來說，她相對弱一點，但是這個弱也是相對我來說，而不是其他普通的同學。

所以，我們兩個人就跟宋老師說的一樣，相互互補。

月考很快就到了，因為這是分班以來第一次考試，所以班主任很重視，旁邊的同學也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但是我跟沈婉婉兩個人顯然都沒有放在心上。

今天班主任又在上課的時候開始給同學打氣，我聽著聽著想法不知道又飛到哪裡去了……

這次月考不知道我跟沈婉婉誰會得第一呢？

為什麼那道題目選d呢？

我思緒飛著飛著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目光照在我的臉上，這目光太過具有攻擊性。我回過神，看過去。

沈婉婉趴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

在這種目光下，我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下意識的面無表情板著一張臉道:「你看我幹什麼？」

她輕輕扯了一下嘴角，切了一聲撇過頭:「我無聊嘛！」

怎麼像小貓一樣……好想抓一抓……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奔騰的思緒，只能冷哼一聲說她無聊。

她很顯然有些生氣，咬牙切齒的叫了我一聲名字后要跟我打賭，我還沒從她叫我的名字麻亂的感覺中走出來，就聽到她說:「顧晴光，我們來打個賭吧！」

我把思緒抽離出來，問她:「打什麼賭？」她驕傲的樣子就像一隻挺胸的孔雀，充滿自信:「我們賭誰是月考第一，熟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

誰要答應這個無聊的賭約……我的大腦完全沒有分離出來這個賭約對我有任何益處，我想都不想就要出口拒絕——

但是，看到她眼睛充滿期待的看著自己，我又有些不忍:反正就一個賭約一個要求啊……

再說了，我怎麼可能會輸。

我還是答應了這個荒唐的賭約。

看到她開心的笑容的時候，我在心裡沉默了很久才想到:大、大概這個賭約也是有益處的吧。

看，她笑了。

****

我們今天最後一節課是自修。

旁邊的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動，連旁邊的沈婉婉也在動來動去。

我一邊寫奧數，一邊有些疑惑的想道:她之前都不是很認真的做作業的嗎？

今天怎麼例外？

我沒有抬頭，繼續寫著手頭上的東西。

但是直到她動作越來越大，我有些忍不住了。別人是別人，她是她，她怎麼今天也迫不及待想放假想離開學校？

我抬起頭，想說她一下。

但是我沒料到這一幕。

凳子上隱隱的紅色讓她臉紅的快滴出血來，甚至焦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我在看到的一瞬間就轉過頭，看到她低著頭還不知道在想什麼，忍不住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紙巾遞給她。

笨、笨蛋！還不快擦了，如果你再不擦，前面的人就要注意到了！

她感激的看我一眼，飛快的擦掉了。

我不用看就知道耳根子後面肯定紅的要命。

其實，我也很害羞，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書本上的東西。

在下課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我們兩個同時在心裡暗暗吁了口氣。

我收拾東西背起包打算走，但是看到低著頭佯裝寫作業的沈婉婉，我心裡不知道怎麼了又出現了那張紅的滴血的臉蛋，還有那羞憤愈死看著他的眼睛……

我鬼使神差的開了口:「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她搖搖頭飛快的拒絕了，小聲說沒事。但是……都滴到凳子上了……應該也不像是沒事的吧……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月經這麼嚴重的東西，流那麼多血，不會死人嗎？

她對我的提問顯然很羞怒，睜大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惡狠狠的盯著我，但是我根本沒體會到那種感覺，反而感覺心裡酥軟的坍塌了一塊，這是什麼感覺我不知道。

我只感覺我的心臟跳的很快。

我在慌亂。

後面的事我都記不大清了，我怎麼脫下的外套，我怎麼問小店的人問她七度空間在哪裡，我又怎麼若無其事的把它交到沈婉婉手裡，我都好像感覺自己得了失魂症一樣，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坐在考場里考試了。

我掃視了一遍試卷，大概看了一下沒有難題，就一路順到頭的把它寫完了，直到快交卷了我才想起我跟她有賭約這件事。

我遲疑了一下，想到她那時候眉飛色舞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在最後一門數學.我才有點後知後覺的想:

我在幹嘛啊。

但是，好像也挺開心的。

可是，為什麼開心呢——

我又有些想不通，但是自從沈婉婉轉學過來，他身上好像開心跟不開心都跟她有關……

我有些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明白。

****

高三的時間眨眼就過，我跟沈婉婉的關係也越來越奇妙，有些同學甚至會把我們兩個扯在一起，因為這個緋聞班主任還特地找過我們兩個談話，我不知道她怎麼說，但是我什麼都沒說。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覺得我對她有時候跟別人是不同的，但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

如果，這只是對同齡人的知己相惜呢。這樣，豈不是很對不起她。

況且，已經臨近高考關頭了……我每一次開口想說出這句話，卻又都默默的咽了回去。

再等等。

那就再等等吧。

我想，我可以等。我耐心那麼好。

高考那幾天，她一直對我加油鼓勁，卻也不想想她自從那個賭約后，第一就再也不是她了。

要安慰，也是我來安慰。

要鼓勵，也是我來鼓勵啊。

我話說不出口，只能默默的替她收拾好所有東西，以及在考前就給她準備好的，專門給她準備的，理綜及數學的錯題難題資料。

希望能考好點。

你去哪裡我去哪裡。

我心裡默默的想著。

高考很快就結束了，我收拾了一下東西跟她回教室，大家考完顯然也很激動，吵鬧成一團，有些男生不知道平時腦補了什麼此刻甚至喊出了讓他跟婉婉親一個的想法！

他……他也會害羞的好嗎。

不過，他們這般開玩笑，倒是讓我的心突然砰砰砰緊張的跳動了起來，我下意識看了一眼婉婉，她也正看著我，眼裡還帶著嗔怪:「你怎麼不說話啊，就讓我一個人解釋。」

我上前一步，說出了埋在心裡好久的話:「沈婉婉，」我嚴肅的開口，「我覺得我喜歡你。」

「而且根據婚姻理論以及婚姻法來說，我認為我們非常相配。」我眼神有些緊張，手心裡全是汗，緊緊的盯著她，「當然，如果你拒絕了，我相信你的後半生一定會活在深深的懊悔當中。」

我說完后就一直看著她，看到她突然笑出來，然後趴到以及肩上，調皮的說:「求之不得。」

我吊在喉嚨的心，突然就一下子放了下去。

真好。

我們相愛了。

***

我被旁邊緊緊靠著的人壓醒了，有些迷茫的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張已經看過了很多年的臉，她最近老是說自己變醜了，已經老了，但是我從來就不覺得。

在我眼裡，她一直是那個穿著白色衣服然後眉眼彎彎笑起來特別好看成績又特別好的女神，我彎了彎唇，努力的印在她的唇角邊。

你說你老了，我又何嘗不是呢。我看了看自己骨瘦如柴的雙手，還帶著幾根青筋，一點也不帥了，沒有以前那麼白、那麼好看了——

我伸出雙手，努力的摸了摸你的臉，我的雙手很粗糙，我知道你不會嫌棄的。

你從來不會嫌棄我。

我感覺眼角有點濕潤的液體留下來了。哎，陪不了你多久了，還好是在半夜醒，要不然如果是白天的話，你又指不定哭成啥樣了。

怎麼這麼大年紀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愛哭呢。

我又偷偷的親了你一口，希望你明天起來不要生氣，要不然你又會覺得自己長了一個皺紋不好看了，其實你在我眼裡，怎麼樣都好看。

可惜我看不了多久了。

我深深、深深的看著你，這張已經滿臉皺紋的臉，也是奇了怪了，怎麼看了幾十年了還看不膩呢。我伸出雙手，輕輕的抱住你，我感覺你又瘦了。你怎麼又瘦了呢，不知道以後沒有我看著還會不會好好吃飯。

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啊。

我看著你的臉，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跟你結婚那天啊，就是之前一直想跟我上學那個——對，就是你一直吃醋那個，在家的拐彎處攔住我，問我為什麼喜歡你，是不是因為你智商高，配得上你。

我那時候想了很久，才回答她:「不是，我愛上她，是感覺到，我真的愛她。」

「好像兩個半圓，變成了整圓。」

「我好想跟她在一起一輩子。」

然後她就走了。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怕你又吃醋啊，你那麼容易吃醋，如果又生氣又長皺紋了怎麼辦。

我閉上眼睛，好像又看到了結婚的時候那個牧師問我們的話。

……

「顧晴光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沈婉婉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我好像又聽到了我那時候年輕堅定的聲音。

「我願意。」

我又不想回憶了。

我睜開眼睛，看向你皺起來的眉毛，心裡有點難受，怎麼做夢也不開心呢？

我小心翼翼的輕輕的吻了你額頭，然後又沒力氣的躺了回去。

窗外彷彿又傳來了那個牧師的聲音，我有些恍惚。

那個聲音好像從天邊飄來。

……

「沈婉婉小姐，你是否願意嫁顧晴光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

我睜開眼，努力的看清你的口型。

……

「我非常願意。」

我眼角濕潤。

我想，我這輩子有你，就算下輩子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我也心甘情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