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魔怔

第3章 吃魔怔

婉容用絹子擦去了層汗,走前幾步,想起了什麼又道,「把前些日子的綉線再拿些來,做樣子的結子也要,還有琉璃珠,撿多些緋色的。」

「是。」

一行人離開園子,遙遙走向了園子盡頭的水榭,那裡有處高台,用整塊白玉石砌成,夏日裡沁涼的水意,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舒爽。

白玉石太涼,上面鋪了一層金蒲草編的席子,光滑可鑒,據說還有寧神的奇效。

好東西用的久了,婉容哪裡還能分辨出太多,就覺得不咯皮膚,躺下去軟軟的,感覺不錯罷了。

雲姑姑這次蹲坐在席子旁邊,手裡編著如意結,一步一步的示範給她看。

婉容手枕著軟墊,趴在上頭,跟軟骨頭似的,眼睛瞅一下她手裡的,又看看自己的,仍就擋不住她氣惱的抱怨,「人跟人區別怎麼就這麼大,看看我的手,就跟火柴棍似的,關節死硬。」

雲姑姑含笑奉承,「主子這話說的,傳出去天下人都該羞死。」

婉容皺著眉,抽出手甩了甩,再下去要抽筋,要不是那人的生辰就在七月半,她做什麼要在這件事上下功夫。

自從初進宮那年,她在他離宮前,討好的在床上舞了一曲國色牡丹,提前祝他生辰。沒落著好不說,從裡到外受到了巨大的傷害,還把每年的定例算是個訂下了。

要求也是各種苛刻,不許重複,不許用現成的物件敷衍……反正必須經過她自己的手,前年她就惡向膽邊生,給他綉了一塊丑鴨子戲水,讓人送去了避暑行宮。

沒成想,回來之後,人家光明正大的帶著它,隨時隨地有現形的危險。這麼見不得人的物件,他倒是一點不為難,就把個始作俑者為難死了。

後來是她自己忍受不了這等羞辱,偷了回來,毀屍滅跡才算完。

就為這事,他後頭就把她關進后罩房,三天兩夜不許出來,非要綉出一模一樣的,還送還給他。

這算是個什麼事,換到今年,她是不敢了,決議做個簡單的如意結,他拿的下手,她自己也看的過去。

緋色如意結,上下兩顆的琉璃珠子,巴掌大,再仔細費了一個半時辰后終於成形。

婉容拿自己的同雲姑姑的比量了一會,覺得除了挑出外圍的兩根線,大小不太一致之外,其他的也不是看不過去。

心滿意足之下,她道,「玉牌呢?」

雲姑姑當下遞了個樸實無華的小匣子過來,打開來看,黑如墨的一塊玉石,浮雕了一隻小獸。

材料是婉容選的,圖像是她讓人畫了過目的,總體加起來的價值,可能不如裝它的匣子值錢。

她的本意是黑曜石做玉牌,上面雕一隻貔貅。到頭來是,不知名的黑玉做玉牌,雕一隻貔貅,背面未免太空,就再雕出一隻滿月,暗刻一個蓉字。

拿到成品的時候,她自己挺喜歡的,這才為了盡善盡美苦心專研結子的做法。

本來她也沒想把禮物做的多貴重,在她記憶里,唯有黑曜石是避邪的,說不清楚只能用黑玉代替,七月半,鬼門開,這麼好的日子都讓某人撞上了,避點邪氣沒壞處。

「成了。」婉容半蹲起,低頭在自己身上顯擺了一下,道,「不錯,就這麼著,算著時間送過去吧。」

「是。」雲姑姑接過,小心的放回匣子里去,自己拿著,並不交給旁人。

「哎喲,」婉容懶散的平躺下,跟扔了斷心事般,愜意非常。

「冰沙,果子露,多拿些來,大家一起嘗嘗。」心情好,就有了分享的興趣,抬抬手,就想擺冰飲宴。

底下的大宮女翠葉聽了有些著急,這可都是冰鎮著的,主子脾胃弱,怎麼受的了。

雲姑姑自有主張,下了台階,準備親自去布置。翠葉當下上前一步,換手收拾起,零落在檯面上的材料。

不一會,雲姑姑身後跟著兩個公公過來,先給主子送上了冰沙和果子露,就是把南邊過來的楊梅往她的面前一送。

清晨,楊梅就入了宮了,先進了廚下專門有人處理。

她琢磨著主子對幾棵楊梅樹的惦記,理應喜食,便起心讓主子過去園子一趟,再順水推舟的送上,兩相齊全,省的過些日子天氣漸熱,主子再往林子里跑,染了暑氣。

可真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婉容果然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在楊梅上,接過來就取了一隻送進了嘴裡,隨著那一口甜酸適口的蜜汁橫流進了口裡,她忍不住的縮起了脊背,真是好吃的要飛。

「主子慢著點,」一切都如預想,可她這般吃法,卻是讓雲姑姑提前失卻了淡定。

婉容不理,一個接一個的苦吃,儘是停不下的架勢。

遠遠站著的陳公公看著清楚,已經想著晚上送往白公公處的密折里,要加上這一條。

主子喜食楊梅……

主子食楊梅三碗不停……

當日深夜,李鶴抖著手攤開了面前的密折,擦著汗寫道:……主子食楊梅一筐,勸阻不能,酸倒了牙,致使晚膳難進。請章太醫過來瞧,說是無需進葯,靜養兩日便可……奴才無能,甘領責罰。

把楊梅當飯吃了的某人,早早就上了床,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

可苦了底下的人,哪敢心安理得就此歇去,生怕當然有一個不好,就沒能妨到。

「如何了,」雲姑姑一直站在門外,見翠葉從門裡悄聲退了出來,就上前詢問。

翠葉搖搖頭,苦著臉攤手。主子在卧房裡,不經傳喚不許近前,她也就在門邊偷瞄上一眼,能看出什麼來。

雲姑姑皺眉,招手讓她跟著走,自有其他宮女守夜。

她們也走不了幾步,停在了側門廊下。

月掛樹梢,夜風橫渡,吹亂了枝椏,灑下斑駁痕迹。

雲姑姑朝著花牆拱門的方向點了點,小聲道,「今日之事怕是送過去了。」

翠葉了悟,出了這道門,都有李公公安排人巡視,門裡門外的關係,可近可遠。

門裡加上她六個是能近了主子身的宮女,都有雲姑姑一手安置。

門外跟她們完全不是一個規矩,看起來以李鶴為首,實是有他師傅御前的鐘公公直接統管。

就憑這一點,雲姑姑就只能客氣著,遠著,敬著,她既然這麼說,必是有因。

去年這時候,主子整日里昏睡,食欲不振。上面得了消息,轉天就來人把她們教訓了一頓,說是無能便換人來伺候,一番問責,還真捋了三個進院子門的宮女,這回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底才心慌。

翠葉抬頭看她,遲疑片刻,咬了咬牙道,「姑姑,不如……」有什麼事都有她認下便是。

雲姑姑擺手,止住她道,「不是這事。」章太醫沒開藥方,就說明這事不會再起波折,楊梅本就能消食積,運氣好,明日主子還能多進點食。

翠葉詫異之下,到是走近了幾步,仔細的聽她分說。

「跟主子同宗的那位,」雲姑姑慢悠悠的開口,半邊身子隱在暗處,倒顯得莫測高深了起來,「主子行駕別宮之時,長公主病重,她也就去不成了。」話里話外,對於留下來照顧長公主的明妃可沒多少尊重。

「前後才幾天的功夫,已經有三撥人在外探頭了。」

「李鶴報上去了,鍾公公說照往例趕走就是。」

翠葉凜然,這事她知道啊,早上李公公才剛告知她們上面的意思。

雲姑姑低頭看她,翠葉這人貴在心誠,伺候主子也勤快,就是那點子覺悟差多了去,也是被三年來碧桐閣面上的太平無事給消磨了警惕心。

要不是她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到這田地,也只能相信最可信任的人,雲姑姑還真不想多費口舌教導。

「午時三刻,輪班時,碧玉遲來了半刻鐘,你問了沒有?」

「問了,」翠葉急忙應聲道,「出門時有些頭暈,吃了一包解暑丸緩了緩才過來的,同房的丹霞作證。」

雲姑姑皺眉,冷聲道,「丹霞準時到,她遲了一刻,怎麼作證?」

翠葉倒抽一口冷氣,腦子混亂,往常這種事不是沒有,說清楚了,也不是不能掩飾,驟然被提出來發問,誰能想到。

「她多走了兩步,跟院外的小柱子說了幾句話。」雲姑姑不想跟她再掰扯,直接透了底。

翠葉晃了晃神,指甲狠掐了手心,她們這邊進了院子里的人,往外多走一步,都要稟告給管事的聽,跟院外的人接頭,這事如何善了。

想明了事態,無論這人居心何在,都留不得了,當下悚然警覺道,「姑姑請說。」

雲姑姑見她反應過來,也算滿意,「看緊了,等那邊動手了,我們這邊再動。」

這邊的事可大可小,來人也不一定是誰了,可這一回來的那位,實在大出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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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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