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萌萌噠閨女就要來了。
第四章.萌萌噠閨女就要來了。
雲姨娘暈倒的這件事情,說來其實是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雲姨娘是賈赦的妾,除了皇家的妾以外,其他哪怕是公侯人家的妾也不過是高貴了點的奴才。而且這次是她自己不慎摔倒暈過去的,全然怨不得別人。
然而往大了說,這個雲姨娘還頗有一些來歷。她雖然並非是賈府的家生子,但是她的老子娘是賈母的陪嫁丫鬟,她自己也是自幼就在賈母身旁伺候的,年初才被賈母賜給了賈赦。雲姨娘火辣大膽,當真就對了原主那好|色荒唐的性子,在大房一時之間風光無兩,甚至有些隱隱跟張氏打擂台的架勢。
張氏是賈家的太夫人,也就是賈赦的祖母臨終前為她孫子親自挑的正房夫人,家室顯赫不說,性子也全然是大家教養的做派。賈母年輕的時候也是爭強好勝的性子,卻被自己的那位婆婆壓製得不敢多言。對於張氏這位賈家太夫人親自選的兒媳,賈母順理成章的十分不喜。
古代婆婆有兩寶,規矩、小妾受不了。
張氏嫁進來之後就有些子嗣艱難,賈母自然不會放過這給她添堵的機會,雖然之前有一個周姨娘幫著擋了一回,可是這之後的卻再也攔不住了。雲姨娘的進門就是賈母一手促成,彼時賈璉已經六歲,賈琮也已經兩歲有餘了,張氏冷眼瞧著,索性也不攔著了。
因為賈母的原因,大房之中的丫鬟婆子對待雲姨娘自然是格外的不同。這邊賈赦隨意吩咐著下人去請大夫,另一邊,卻又一個不起眼的做洒掃粗活的小丫鬟趁人不注意,一溜煙兒的跑到榮禧堂去報告賈母了。
小丫鬟到達榮禧堂的時候,賈母正靠在雞翅木嵌金絲的貴妃榻上閉目養神,塌邊跪著兩個統一上身穿淡綠色琵琶套,下身著同色百褶襦裙的大丫鬟為她捶著腿。周遭又有約么八|九個小丫鬟各司其職,訓練有素得竟連一絲兒聲也沒有發出,生怕饒了老夫人清凈。
那個小丫鬟躊躇了一下,並不敢直接進去,只能探頭探腦的從門邊垂落的檀色的避風毛氈的縫隙往榮禧堂中張望。
賈母聽見響動,懶洋洋的睜開了眼睛,身邊的大丫鬟會意,朗聲說道:「外面是誰在窺探?還不進來!」
那小丫頭登時嚇了一跳,卻還是哆哆嗦嗦的將避風氈掀開了一條縫隙,縮手縮腳的溜了進來。眼睛也不敢亂看,她瞅著自己的腳尖,徑直在賈母身前跪下。
也並不急著問她話,賈母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甜白釉的蓮花小碗,捏著小勺從碗里舀了一口溫度正好的甜羊奶,微微皺了皺眉,只嘗了一口便放下了,對身邊的丫鬟說道:「再甜些才好。」
如今賈母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名喚「鴛鴦」,當然不是日後賈赦求娶的那位金鴛鴦,只是這個名字是一直沿用的,從未變過罷了。鴛鴦在賈母面前很是得寵,所以便接話道:「老夫人前么時候不是喉嚨略有些不舒服么,奴婢特意滾了這羊奶,雖然不怎麼甜,但是加了杏仁粉同煮,腥膻味也盡去了。老夫人還是再用一些才好。」
這了這話,賈母很是受用。笑著拍了拍鴛鴦的手:「好孩子,有心了。」
鴛鴦低頭謝恩,並不多言。
直到賈母用了小半碗羊奶,才彷彿剛看到底下跪著的小丫頭一般。眯了眯眼睛,她悠悠問道:「呦,這是哪兒的小丫鬟?來我老婆子跟前做什麼?」
那小丫鬟此刻倒是鎮定了下來,仍舊跪在地上垂著頭,可是話還算能夠說的清楚:「回稟老夫人,奴婢是大老爺院里的丫鬟,大老爺的雲姨娘方才在大夫人面前暈倒了,大老爺也在的。此時約莫大夫已經到了。」
小丫鬟的話讓賈母的眼神動了動,最終對她和善的笑了一下。
賈母慢慢站了起來,由著鴛鴦為她披上水貂皮的長披風,帶上綉著二龍戲珠的翡翠珠子攢的抹額,而後對那小丫鬟說道:「做的不錯,可見是個機靈的孩子,明兒就調到針鑿房裡去做活兒吧,日日在外面洒掃,可憐見兒的那小手都粗了。」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眼神一亮,連忙磕頭謝恩,要知道這天寒地凍的,針鑿房裡不僅溫暖,而且綉娘的月錢也是她一個小丫鬟的七八倍,實在是個好的不能再好的去處了。
賈母揮了揮手讓她下去,轉而帶上自己房中的八個大丫鬟,並上三十幾個小丫鬟,浩浩蕩蕩的往賈赦房裡走去。
關心雲姨娘?怎麼可能!之前讓賈赦讓出榮禧堂,他居然暈過去,讓京城平白傳出許多閑言碎語,此刻抓住了這個小辮子,賈母怎麼可能不發作一下。
雲姨娘是他賜下的,賈赦他居然敢不善待,讓人活生生的暈死過去,這豈不是沖她示威?又是何等的不孝?連個侍妾都容不下,張氏又是怎樣的善妒?
賈母心裡盤算著,一路上也在醞釀著感情,打算好好教訓一下賈赦。
大赦赦完全不知道即將到來一場無妄之災,他在聽了大夫的話之後一蹦三尺高,已經不顧下人的阻攔,跑到大房的小廚房去……熬雞湯了。
雲姨娘是什麼?能吃么?
賈赦本來是對雲姨娘這種明顯是原主強制留下來的「遺產」漠不關心的,在一旁等著也全然都是因為「為前任收拾爛攤子」的責任感,然而當大夫說了診斷結果之後,賈赦終於不淡定了。
老大夫並不是隨意在街上拉來的赤腳郎中,而是賈家專門請來坐堂的杏林好手。他搭上雲姨娘的手腕,片刻之後就知道了,雲姨娘之所以暈過去,並不是因為她身子有什麼不妥,而是為了用這種充滿戲劇性的方式告訴賈赦——她懷孕了。
后宅的小手段老大夫算是門兒清,隨意扔下個養胎的方子,他也就不再攙和了。唯一讓老大夫覺得不忍直視的就是賈赦的面目表情。賈赦聽了他的話之後先是呆愣了半響,而後忽然像是如夢初醒一般一蹦三尺高。
「孩子?!幾個月了?健康么?」
在他一臉「等待重啟」的表情的時候,其實賈赦的腦子已經開始飛速的運轉起來了。有孩子了,有一個和賈璉相差六七歲的孩子了,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萌!萌!噠!小!閨!女!
沒有意外,這個孩子肚子里揣著的,絕對就是迎春無誤了。一想到幾個月之後就會有一個軟萌白嫩的,日後還會乖乖的窩在他懷裡,甜滋滋的叫他「爹爹」的小閨女,賈赦的心簡直都要化了。
顧家幾代單傳,連續幾代就沒有女娃出生了,從顧澹之的爺爺的爺爺開始,顧家人盼一個軟萌軟萌的小閨女的到來都快盼瘋了。顧澹之沒有想到,他方才穿成賈赦,原主就送給了他這麼一個大禮。
賈赦被從天而降的小閨女砸得暈乎乎的了,那雙顧盼生姿的桃花眼迅速蒙上了一層迷濛的水霧,白凈的麵皮上也染上了一層薄紅。老大夫不是沒有見過剛當爹的人失態,可是這賈府的大老爺應該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吧?還這麼激動,莫非是因為特別寵愛孩子他娘?
深深覺得自己get到了重點的老大夫鄙視的看了一眼那個「寵妾滅妻」的玩意,收拾收拾自己的物什,轉身拂袖而去。
賈赦看著老大夫轉身要走,連忙趕了過去,連聲問道:「先生留步!孩子還好么?剛才她跌了一下,沒傷到孩子吧?」
此話一出來,在場的張氏和方嬤嬤的臉色倒是好了許多,就連老大夫也稍微和緩了面色。賈赦字字句句都是關心著孩子,對於雲姨娘甚至有些埋怨的——方才她那麼孔武有力的闖過來,傷到哥的小寶貝怎麼辦?
在場的都是人精,哪有聽不出來賈赦話里的意思的?關心孩子總比關心那個賤|人好,方嬤嬤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還在裝暈的雲姨娘,和張氏無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老大夫卻有些猶豫了,賈府的大老爺重視子嗣自然是好事,只是這姨娘的肚子……不怎麼爭氣啊。
摸了摸自己半長的鬍子,老大夫斟酌了片刻之後對賈赦說道:「大老爺不必擔心,姐兒壯實得很。」雲姨娘懷了三個月的身孕,以他的醫術,已經可以診斷出這一胎的男女了。雖然本朝大戶人家的姐兒也是金貴,但是又那裡有頂立門戶的哥兒重要。為了防止賈赦太過失望,他還是提前給賈赦打一下預防針。
老大夫此一出,方嬤嬤的臉色就更好了,就連嫻雅如張氏都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老大夫長於婦科,之前璉兒和琮兒都是他診斷出來的,二房以及寧國府的幾個孩子也都勞煩過他號過脈,當真一次都沒有錯過。
畢竟一個姐兒,又有什麼好爭的呢?
張氏雖然自信雲姨娘在她手底下翻不出波浪,但是讓她得個兒子就難免要膈應人了。
而賈赦一心盼望的就是一個小閨女,聽見老大夫說姐兒壯實得很便更高興了,忙不迭的讓人給老大夫封了一封大紅包,還親自將人送出了賈府。一路上更少不了問上許多關於胎兒的護養的知識,那模樣恨不得還在娘胎里的小姑娘馬上就能出來似的。
老大夫搖了搖頭,心裡卻道了一聲「荒唐」——這麼喜形於色的寶貝一個女娃,豈不是荒唐至極?
至於賈母……老人家腿腳慢,等她慢悠悠到了賈赦的地界的時候,張氏已經一臉笑意的對她賀喜,恭喜老祖宗又要有孫兒出生了,那滿臉真誠的笑意直堵得賈母心口都疼了,讓她半點斥責張氏苛待夫君妾室的話都說不出。只能僵笑著說了一聲「賞」,而後揉著泛疼的胸口默默迴轉了——被張氏四兩撥千斤的噎住了,賈母連見見賈赦的欲|望都沒有了。
這一邊,賈赦還在風風火火的準備著給他的小閨女補身體的雞湯,當然,他也沒有忘了張姐姐和賈府另外兩隻小包子的份兒。而另一方面,在距離賈府兩街之隔的大長公主府之中,卻是一派愁雲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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