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幻覺

元青陡然睜開眼睛，腦子的暈眩差點讓他跌跪下去，他扶住牆壁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他一時有些搞不明白眼前的處境，完全想不起來上一刻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站在這裡，身後的走廊幽深昏暗深不見底，前方有些渾濁的光線若隱若現，他追逐著那些光開始往前走。

整條走廊彷彿長的沒有盡頭，牆壁上空無一物，整個空間壓抑的讓人煩躁，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面前突然出現一扇門，要想繼續向前，就必須進門，為什麼這裡會出現一扇門呢？他不解，事實上周圍的一切他都不明白，整個腦子好像被人掏空了一樣白茫茫的一片，心底有兩個聲音，一個在說「不要進去！」而另一個卻在催促他「快進去吧！」

他收回邁出去的腳，門后突然傳來了人的喘=息聲……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他能清楚地聽到每個音抑揚頓挫的細節，彷彿就在他耳邊，這個聲音他是如此的熟悉……

他的雙手先於大腦的指令推開了門，沒費多大的力氣，因為這扇門根本就沒有鎖上，整個房間和外面的牆壁一樣乾淨，除了屋子中間多了一張床，床上糾纏著兩個人影，背對著他的男人全身赤果，汗濕的半長金髮凌亂的貼在後頸上，他的腰部劇烈的聳=動著，一雙骨結勻稱修長的雙手從下面繞過來抓住了他的脊背……那雙手的主人雙腿掛在男人腰側，脊背幾乎崩成一條直線，身軀隨著男人的起伏一下一下的晃動，半張臉隔著男人的肩膀若隱若現。

元青的目光全都匯聚在了那雙滿是情=欲的漆黑眼瞳上，那裡面沒有自己，只有那個在他身上馳騁的金髮男人。

——不可能！有個聲音在提醒自己，而另一個聲音卻更加強勢：

【這就是真的，你親眼所見還不相信嗎？】

他才不信，布格討厭偌倫，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你還要自我欺騙到多久呢，偌倫對他來說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他的目光會追隨他，他的情緒會因為他起伏……他們本來就是一對，他們也許就是戀人，會在你所不知道的任何時候這樣親密的擁抱……他只會為這個男人敞開自己的身體……像這樣，對你視而不見……】

閉嘴！閉嘴！元青吼出聲，妄圖將腦子裡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驅逐出去，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那個聲音依舊在他腦子裡喋喋不休著！

【對他來說，你永遠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你永遠不可能像這樣觸摸他，碰觸他，親吻他，撫摸他，占=有他……你只能像個卑鄙的小丑一樣躲在暗處貪婪的偷窺他，只能無恥的意=淫著幻想進=入他的身體……而這一切，別的男人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想要得到他嗎，殺了偌倫吧……殺了他，你心愛的布格就是你的了……】

元青眼睛越來越紅，望著男人的目光彷彿塗了劇毒的烈刃……對啊，殺了偌倫就好了，這個礙眼的傢伙早就該死了！

【對，殺了他！他不配占=有布格，他該死！你才是唯一配得上布格的人！】

精銳的冰錐就這樣毫不留情的刺穿了男人的脊背，貫=穿了他的心臟，延伸出去的冰錐頂端在距離男人身下的黑髮青年只剩一毫米的時候融化在了空氣里，元青將死掉的男人推開，對上一雙驚懼而憤怒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充滿仇恨，情=欲結了冰霜，望著他的目光，刺骨的寒冷。

他的布格從來不會這樣看他，為什麼，因為他殺了偌倫嗎，可是他明明很討厭偌倫的不是嗎？

不要這樣看著我！元青聽見自己的聲音，粗噶的像砂礫抹過的牆壁，帶著極度壓抑之後的殘破。

黑髮的青年舉著刀刃想要狠狠的扎進他的胸膛，元青在那雙滿是仇恨的黑色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已經通紅的雙眼，他握住青年的雙手，奪過了刀刃，用帶著血腥氣的聲音呢喃著：「你為了他要殺掉我嗎？」他腦子裡滿滿的都是剛才那一幕留下的憤怒和狂躁，此刻因為這個人對自己的恨意幾乎達到了巔峰，頻臨崩潰。

【占=有他吧，就像你想過的無數次那樣，盡情的親吻和撫摸他的身體，打開他的雙腿，把你的欲=望埋進他的體=內，讓他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告訴他，你愛他，告訴他，你想要他！對，就像這樣，抓住就不要放手了，你知道的，他很優秀，他很耀眼，他很迷人，他身上愛慕的視線多的你無法忍受……如果你放手，他就會被別人搶走了……因為他從來都不只屬於你，他的心裡裝著亞特，裝著葉舒葉琪……裝著很多人……你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部分……不開心是嗎？你沒有錯，你只要徹底占=有他就好了，讓他全身都是你的標記，從裡到外都是你的味道，讓他再也無法離開你……把他永遠的關在這……這樣他就永遠就只能看著你了……】

永遠屬於我……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嗎……

元青捧起青年的臉，拇指一寸寸的滑過指腹下細膩的肌膚，舌尖描繪著青年的五官，細心的舔掉對方眼角痛苦的淚水，血紅的眸子深處開始浮現出極端扭曲的快意……他腦子裡滿是占=有這個人的渴望，燥燥不安，蠢蠢欲動，腦子裡那個聲音扭曲的笑聲已經忽視不見。

就在元青的欲=望頻臨勃發的時候一股劇痛突然襲擊了他的腦海，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再次睜開眼睛，周遭的一切已經消失不見，自己正坐在一片廢墟里，周圍焦土遍地、硝煙瀰漫，紅髮的青年站在他面前，一臉焦灼的望著他：「元青，你沒事吧？」

元青額頭隱隱作痛，稍作片刻思緒就恢復了清明，他混沌的腦子好像被人扒開了雲霧一下子想起了所有事情，他似乎是中了那個B級惡魔的幻境。

元青一躍而起，問道：「那隻惡魔呢？」

亞特指了指不遠處的廢墟：「他躲到那裡去了。」元青不待他說完就已經轉身朝那片廢墟走去，亞特想要拉住他都沒來得及，元青腳下生冰，走到哪都是一陣刺骨的寒氣，幾乎沒人敢攔他，對於他如此任性的行事作風隊伍里很多人已經習慣了，強大就是理由。

元青像是發泄似的把所到之處都變成了急凍地獄，那名惡魔無處可逃被他逼到絕境，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龐然大物此刻卻凄慘無比，元青沒有選擇直接殺死他，而是一寸寸一分分的將他凌虐到了極致，手段之殘忍眾人根本不忍心看。

亞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殺戮的元青身上，偶見他眼底泛過的紅光心臟便會收緊一份，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安，但不安的原因卻又無從得知，直到元青歸隊，他終於忍不住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我聽見你叫了布格的名字，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

一直沉默的不語的元青突然抬頭看了亞特一眼，但很快別過頭去，接著無聲的走了。亞特懸在空中的心臟過了許久也未曾放下來……他知道，剛才那一刻，元青對他動了殺氣。

————

奇恩打算繼續喊下去的時候布格伸手抓住了他，在奇恩一臉「壯士，你真的不要緊嗎」的眼神注視下，布格站了起來，他背上火辣辣的疼，這份疼痛也讓他在第一時間清醒過來，現在可不是趴在這裡的時候，惡魔可沒有技能冷卻這種東西，現在不動手錯過時機就麻煩了。

一直被布格壓在懷裡的白球此時終於有機會掙脫出來，小東西剛一獲得自由布格就把它扔給了奇恩：「幫我照看一會。」說著轉身就沖向了爆炸圈。

飛沙中，所有人只看到一道黑影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了爆炸的正中心，還來不及看清那人是誰，風暴再一次劇烈的響起，這一次範圍縮小到了惡魔周身兩三米之內，正好將那個衝進去的黑影籠罩其中，看到這一幕奇恩心臟都快停止了，這時候白貓一尾巴抽開它朝颶風中間跑去，奇恩哪還管的上它啊，他腦子裡都是那混小子義無反顧的背影，媽蛋，要不要這麼拚命啊！

這時候大家終於明白過來衝進去的那個人是誰了，潘恩緊跟其後，還能動的集體追了過去。等眾人趕到爆發中心爆炸已經停止了，灰塵重歸大地，舉著雙拐的黑髮年輕人最後一擊將已經毫無防禦的惡魔送上了死路。

惡魔暗紅色心珠被挖出，眾人這才完全的鬆口氣。

這次圍剿惡魔派去的驅魔師幾乎損失一半，活著的也大多遍體鱗傷，回到基地皆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布格一回基地就進了自己的帳篷，海萊似乎是想看看他的傷勢，被白球一口火轟了出去，法蘭知道他擔心布格，心底十分不快，面上卻不顯，安慰海萊道：「你不用太擔心，布格同學養的那隻貓似乎是會治療的，他還有他弟弟給的治癒藥丸。」

海萊神色終於鬆動了幾許，卻依舊不走，他盤腿坐在門口似乎打算等到布格醒來，這一次法蘭沒能再說動他離開，只好自個先回去了。

布格睡了一覺，再次醒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經消失了，他除了有些失血過多的暈眩再無異樣，白球趴在他胸口，耳尖耷拉著，看來似乎很累。布格一隻手拖著它坐起身來帳篷的帘子就被人從外面掀開，進來的是易暉，後面跟著海萊。

易暉一進來就道：「好你小子，膽子不小啊，居然敢一個人往裡面沖，你就不怕死嗎？」布格大無畏的壯舉此刻已經在基地傳的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知道了有個還沒畢業的驅魔師單槍匹馬的斬殺了一隻A級惡魔，易暉也興緻勃勃的當了一回聽書的。

「不會死。」黑髮的年青人神色無異，不見絲毫多餘的情緒，蒼白的臉色看起來似乎還有些虛弱，一旦他開口，這份虛弱感就被那份從容和自信給抹殺了。

如果是別人，易暉大概會覺得這份勇氣不過是年少輕狂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換做眼前這個人他確是發自內心的佩服，這個人身上找不到絲毫驕傲之氣，他有著超脫他年紀的沉穩和鎮定。

「如果他信仰的是教皇，將來會是我們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四下無人的時候，易暉感慨了一句，何悅像個影子一樣站在他身後，聲音一如他給人的映像一般清淡：「要處理掉嗎？」

易暉苦笑：「我可捨不得，這孩子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搞死了我第一個後悔。」

「把他拉進來？」

「你說真的還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