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阿爸，我想繼續讀書！」
趙大柱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想好讀什麼學校了嗎？我聽人說就是考不上大學也可以讀職業學校的，鎮上那個藥店老闆的兒子讀的就是這種職業學校，好像是學什麼信息技術的。」
許諾搖搖頭，「阿爸，我不讀職業學校，想復讀。」
「復讀？」
許諾點點頭，「是，阿爸，阿姆，我想再讀一次高三，再考一次大學。」
趙大柱和張秀娟聽了沒有馬上答應。
許諾也知道趙文章這次考得差，讓這對夫妻有些擔心。
張秀娟有些擔憂的問：「大文，還要是再讀一次還沒考上……」說到這裡她沒再說下去，但是意思卻是不言而喻。
要是再考一次還沒考上，到時候村裡人說起閑話來恐怕更難聽，大文這次沒考好就跳了一次水，要是再來一次，她真不知道兒子能不能受得住。
「阿姆，你也知道我平時成績不差，上一次是太緊張了才沒能發揮好，我復讀一年，成績也能提高些，經歷了一次再考第二次就有經驗了，到時候就算沒能發揮平常的水平，也不會太差的。」許諾沒有把話說得太滿，但是他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畢竟他是許諾的時候是請了專門的老師學完了大學課程的。
趙大柱平時話就很少，這時候長久的沉默更是讓許諾心裡惴惴。
許諾一直覺得「父親」這個角色是一個很神聖的角色，他在孩子心中是英雄、是榜樣、是支柱，許諾不知道什麼樣的才算是合格的或者完美的父親，但他確確實實在趙大柱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全世界都塌下來了也還仍舊有他頂著」的感覺，即便他看起來不是那麼的魁梧，一生裡面也沒有多大的成就，但是許諾看到的是卻是他沉默之下對孩子深沉的愛，這種厚重如山的父愛是他在許玖身上不曾感受過的。
過了許久，趙大柱終於開口：「那就再讀一年，以後……」他憨厚的面容皺了皺，頓了頓才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趙大柱雖然憨厚沉默，可是在這個家裡他是有著絕對的話語權的。
許諾聽了暗暗鬆了口氣，雖然知道這對夫妻對於兒子的要求幾乎不會拒絕，可他還是有些擔心，現在總算是放下心了。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考上大學才行，不然如何對得起這對一心為子的樸實父母！許諾心裡暗暗發誓。
中國有個「鬼節」的習俗，是在農曆的七月十四（說法不一，有些地方似乎是七月十五），在這一天裡面要祭拜祖宗，要不是因為這件事許諾都沒有想起來趙文章還有個叔叔。
趙文章的叔叔叫趙二柱，許諾其實已經在來的第一天見過他，就是那天在河邊數落他的其中一個人，趙二叔有個兒子叫大強，是趙文章的堂哥，趙二叔雖然比趙大柱要小一歲，可是結婚卻比趙大柱還早，所以他的大兒子大強也比趙文章大兩歲。
趙大強只讀到初二就不再讀書了，在家裡混了幾年跟著別人到廣東打工了，去年年底回來在家呆了十幾天，年初八的時候又去了，還帶著村裡的幾個青年一起去了，說是在廣東賺錢比種田賺得多了，還沒有種田累。
趙大強回家過年的時候交給趙二叔五千塊錢，所以現在趙二叔每逢人就愛跟別人說趙大強出息了，給家裡帶回來多少多少錢，自然，每次說到趙大強的時候總難免要提一提趙文章，拿他來作比較，最常說的就是大強出息，能賺錢給家裡花用，而趙文章就只會花錢，尤其趙文章高考失敗了之後，更是被他說了多次，每每遇到就跟趙大柱說農村娃讀書無用，還不如跟他的大強一樣去廣東打工，所以趙文章對於這個二叔心裡是很不喜的。
趙二叔和趙大柱家住的還挺遠，不像村裡別的兄弟那樣住在一起，這裡面還要涉及到趙奶奶偏心幺兒的事情。趙老爹死得早，當時趙大柱本是想要和老娘一起住的，這也是村裡面的傳統，畢竟是趙大柱是長子。
當時趙奶奶還年輕，能幹活，趙二叔心思比趙大柱活絡，覺得老娘要是和自己住在一起不僅能幫著幹活，還能幫帶孩子，就攛掇著趙奶奶和他一起住，趙奶奶本就更喜歡嘴甜的幺兒，更何況這幺兒還給她生了一個寶貝長孫，所以就跟趙大柱說要跟著趙二叔住了。
當時因為這事趙大柱還被村裡人好一陣說道呢，說他把老娘推給弟弟奉養，天知道因為趙奶奶在趙二叔家住，趙大柱每年還特地拿出幾百斤穀子給趙二叔，是給趙奶奶的年供。不過趙大柱本就是寡言少語之人，就是被誤會了也不會出去解釋什麼，不過久了大家也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因為祖宗靈位設在趙大柱這邊，所以祭祀的時候趙二柱他們也要回來這邊。
趙二柱生了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這也是趙奶奶更喜歡他的地方，誰叫趙大柱就生了一個兒子，還是個跟他爹一樣悶的悶葫蘆，哪裡有她的大強乖巧疼人。
將祭祀的飯菜擺在靈位前的四方桌上，男人們點了蠟燭燒了香，孩子們跟著拜了拜。
許諾以前還沒接觸過這些，城市裡也沒有說在家裡燒香祭祖的，所以他是懷著十分虔誠的態度祭拜的。
祭祀一般是要敬三輪酒的，這之間也要有些時間間隔，在這時間間隔里，趙二叔的老婆李桂花看著站在一旁的許諾，想起這一個多月來在村裡聽說的話，對張秀娟道：「大嫂，聽說大文這些日子比以前勤快多了，怎麼了這是，以後準備在家裡耕田了？」
張秀娟不怎麼喜歡李桂花這個妯娌，和她也不怎麼處得來，再加上李桂花總愛說話刺人，張秀娟就更不喜歡了。
張秀娟不想搭理她，李桂花卻是以為被自己說中了，臉上更多了幾分得意：「哎，我以前就跟你說給大文讀那麼多書沒用的，你還不信，現在好了，折騰了十幾年還不是回來耕田，這還不如我們家大強呢！」說到兒子，李桂花興緻極高，「上個月我們大強又給家裡寄了一千塊，說是給我和他爹買衣服穿和買東西吃，我跟他說了幾次，讓他賺了錢自己存著以後好討個老婆，可他偏偏要寄回來，還說在廣東那邊交了個女朋友，過年就要帶回來呢！」
這話題顯然也勾起了趙二叔炫耀的心理：「這個小崽子，也不知道要帶個什麼樣的女人回來，我就說了讓他在村子里找一個，知根知底的多好，他偏偏要學人家城裡人什麼自由戀愛的，也虧得他還知道寄個照片回來，大哥你給看看這姑娘如何？」
趙二叔說著催李桂花將相片拿出來，顯然，他們過來之前是早有準備的，李桂花自然也樂得配合趙二叔炫耀一下兒子的厲害，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相片，有5寸的樣子，相片上是趙大強和一個年輕的姑娘，看背景像是在公園裡面拍的。
姑娘穿著一件連衣裙，燙了波浪捲髮，踩著一雙高跟鞋，看起來頗為潮流，相片上趙大強穿著休閑裝，看起來還像模像樣，再加上他本來長得就不錯，這樣子兩人站在一起還真的頗有些金童玉女的感覺。
趙大柱是老實人，不好意思盯著年輕女孩的照片看，只說了一句：「大強說是好的自然是好的。」
李桂花知道趙大柱沉默的性子，也不指望能從他那裡聽到什麼好話，把照片從趙二叔手上搶過來遞到張秀娟眼前：「大嫂你給看看，這姑娘看著就像城裡人，真能跟著大強回我們村裡嗎？大強說過年要帶她回來，也不知道這事靠不靠譜。」
張秀娟知道今天不給兩句好話李桂花是不會罷休的，也只得撿了幾句好話說了。
「姑娘是城裡人怎麼了，大強也不差，小夥子長得好看又能賺錢，還識事懂禮孝順爹媽，就是翻遍整個村子都找不到比大強更好的後生仔了，我看人家姑娘估計就是看上大強這個人了，哪裡會在意大強是村子里的。」
得了好話李桂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那是，說起來我們大強還真是少有人能比得過的，論孝順爹媽也是村裡面排得上前三的。」說著她話鋒一轉，又對著許諾道，「說到孝順，大文你就得跟你大強哥好好學學了，你阿爸阿姆供你讀書花了那麼多錢，怎麼著也得賺回來還給他們才行。」
雖然許諾承認李桂花說的話沒錯，可是她用那炫耀的語氣說出來的話他是怎麼聽著怎麼不爽，只好笑了笑附和道：「二嬸說得是，我以後會好好對阿爸阿姆的。」
沒想到許諾會應了她，李桂花還有些意外，她以為這個侄子會像以前一樣不搭理她呢，當然，因著這個她也沒少在外面說他沒教養就是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越搭理她她就越來勁，李桂花就是這種人，不過許諾顯然還沒有意識到。
「我說大文啊，既然不讀書了，你是不是也該說個媳婦了，二嬸這裡有幾個好姑娘，要不我給你介紹介紹吧，要知道，這本來還是我給你大強哥準備的呢，沒想到他那麼有本事，自己找了一個，這下可算是便宜你了，這幾個姑娘都是這附近村裡一等一能幹的，就比如塘口豬肉佬的那個女兒啊，那可真是生的珠圓玉潤，胸大屁股翹的，有一把子力氣不說，看起來也是好生養的，大哥家就你一個兒子，你怎麼也得多生幾個。」
塘口豬肉佬的女兒許諾見過，想起那女人那一身的膘，許諾心裡打了個冷顫，那體型，怎麼著也得有他兩個大吧！姑娘是「好」姑娘沒錯，不過那是家境好。
「還有那坡尾豆腐張的女兒，那也是……」
「二嬸！」許諾開口打斷了她，「謝過二嬸好意了，不過我不急著結婚，我還要繼續讀書呢！」
「還讀？」李桂花因為太過震驚而驚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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