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修）

「還算愉快嗎，瑞昂大人？」黑暗的恆溫室里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隨著火光而出現令人熟悉的煙草味讓瑞昂眉頭輕皺，用眼角瞥了坐在床上的男人一眼。

然而閉著雙眼的斯萊特卻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點，他後方那處疼的厲害，像是要被什麼撕裂一般，可即便如此他卻也依舊固執的選擇靠坐在床上，硬撐著自己最後一點尊嚴，腦子裡一組組畫面混亂的閃過，像是一把把銳利的匕首，反反覆復的刺向他。

他被帝國系統鑒定為阿爾法斯家族第一繼承人瑞昂的最高匹配係數伴侶是今天早些時候的事情。

他花了整整十年的功夫，一步一步從平民窟爬到帝國首都法瑞爾，用十年的時間無數次登上戰場九死一生，終於將面臨將軍之位的競職。

然而就卻競職選的前一天，系統給出了這麼個荒謬的結果，利弊權衡之後，皇室更是直接頒布了立即執行的指令，讓他立刻和他的競職對手結婚？

雖說因為帝國三大貴族的獸型往往都非常強大，尤其是在匹配率極其高的時候，甚至可能會誕生斯特凱恩億萬年前傳說中才有的神獸。

而在上一次斯特凱恩成為這個星系之首時，三大貴族給予了帝國一條黃龍和兩條騰蛇以及一隻鳳凰的最高戰鬥力。

所以阿爾法斯第一繼承人瑞昂找到匹配率高達九十的配偶的的確確是一件非常振奮民心的事情，與此相較其他很多事情對現在的皇室而言都應該往後退一步，甚至是不值一提。

而這其中就包括斯萊恩多年的努力，以及他所有的過往。

然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裡，還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這裡，斯萊恩不由的諷刺的笑了笑，這樣的懸殊差距，他早在十年前就領會了，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是他而已。

逐漸衰落的帝國幾十年來甚至出現了無獸型人種，就是直到獸型最晚年限十六歲還沒有幻化出任何獸型將終身維持人型的種類，而斯萊恩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按道理以他這樣低微的群種是完全沒有資格搭上貴族這條船的，不論新型武器對他而言是多麼的得心應手，也不論他有多少戰功，畢竟血統也好基因也好，都是由先天決定的。

這也是為什麼，一個匹配率百分之九十，就讓國民對他之前所有的功績全部忽視的原因。

斯萊恩睜開了雙眼，看了眼在黑暗中只花了十幾秒就穿戴完成正打算出門的瑞昂。

就這樣？

在帝國迫不及待的把他送來后連褲子都不脫，拉開一條縫上完了就走？

斯萊恩嗤笑了一聲，他倒是好，除了每天必須的爽一把以外，什麼都沒有變，哪裡像自己？

不過也不出意外了，瑞昂從來都是這樣的，他很早以前就應該認清楚了才對，想到這裡，斯萊恩嘴角扯起一抹笑意，那弧度里竟帶了些隱約的自嘲。

從得知消息的震驚，暴怒，不可置信到現在的迷茫，以及一晚上連潤滑劑都沒有的「干架」之後，斯萊恩起初確實有點緩不過勁來。

而且他從踏進這棟古堡之後，就有一種從靈魂深處升起的無助和排斥，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再次踏入這個像是能將所有無關緊要的人拒之門外的古堡，斯萊恩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心情再次踏進來。

然而這並不影響他對瑞昂這個人的認知，亦或者是感情。

對方不說話，斯萊恩也懶得再開口，因為怕是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對整個阿爾法斯家族尤其是繼承人瑞昂的厭惡情緒之深。

一晚上這樣的肌膚之親已經讓斯萊恩想把去年吃進肚子里的東西給吐出來了，要不是千思萬緒暫時壓住了他那股強烈的排斥，以及他明白就算反抗也沒有用，怕是他能在剛剛瑞昂什麼也不顧衝進來的那一刻就要一腳把他踹開來，然後接受貴族特別系統的懲罰了。

斯萊恩撇撇嘴角，走了也好，至少能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好思考一下接下去到底應該怎麼做---明天是他和瑞昂的結婚儀式。

他和瑞昂的。

斯萊恩在被褥下的手收緊了，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迴響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

「我想你弄錯了，我從來都沒有打算留這個孩子，包括你也一樣。」

「不，下士，不選擇讓你上戰場，只是因為你的犧牲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利益而已。」

「如果有的話……」記憶里的自己近乎絕望的問出了這句話。

「我會讓你去的，斯特下士。」

冷冰冰的聲音貫穿了斯萊恩的耳膜，讓他下意識的一抖。

「我想我有必要在婚前說明一下。」停在門口的瑞昂突然開聲打斷了瑞昂的思緒，那沉穩而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和記憶里的一模一樣，「我們的婚姻不會有任何感情，除了在懷孕之前每天晚上會按照系統要求進行一次交/配以外，其他時間由你自由支配，只是我不希望聽見有什麼對家族不利的風聲，不觸犯這個底線，你可以調配家族裡任何屬於你的資源，包括士兵和勞斯。」

斯萊恩冷笑一聲，卻是連回頭再看瑞昂一眼都不願意了，瑞昂還是十年前的瑞昂，冷血無情，家族至上，然而他卻已經不是十年前的那個萊恩·斯特了。

回憶正在一點點吞噬他的感情，他以同樣冷漠的語調回道，「那還真是謝謝瑞昂大人了。」

整個過程中，瑞昂都沒有回頭，得到他的回答后推開門徑直走了出去，然而就在斯萊恩以為他要離開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傳入了斯萊恩的耳朵。

「不用謝，溫特上將，這是交易。」

溫特上將，斯特下士。

真是笑話，的確帝國對於婚後姓氏自由度很高，人民也很少會遵從隨姓這樣的習俗，然而前提得是他們嫁的不是貴族，在平民與貴族這樣差距之大的懸殊下，從此以後的斯萊恩，在外都不再是斯萊恩·溫特，而是斯萊恩·阿爾法斯了。

深知這點的瑞昂卻還是叫著他原本的姓氏，是想提醒他什麼？他們的身份差距之大？貴族的地位是無可撼動的？

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就在這時，個人系統提示他有一條通訊撥入。

看見上面的名字時斯萊恩挑了挑眉，放棄了繼續和瑞昂對弈的打算，與此同時房間的大門被人關上，那聲音讓斯萊恩身體一頓，接著全身放鬆了下來，也懶得去思索瑞昂到底有沒有聽見這通提示音，順著水枕滑下去翻身找了個舒服的方式躺好來，這才按了按手腕上的提示，選擇了允許撥入。

「真準時啊，艾爾特博士。」

「只是根據系統的數據播報而已，一個小時，並不算太長，你還好嗎？」那頭是艾爾特分明想關心卻一點起伏都沒有的聲音。

斯萊恩翻了個身，伸手按了按床邊的按鈕，吩咐機械管家去準備水后，五指將額邊的劉海扶到了腦後，「他勃/起都用了睾酮，你覺得呢？而且我沒聽錯吧，根據系統數據播報？艾爾特博士是在以公徇私？嗯？」

故意拖長的尾音聽上去調侃十足。

「不是的，」對方義正言辭道，「這是全帝國都在關注的事情。」

斯萊恩眨了眨眼，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別這樣艾爾特，我再怎麼厚臉皮，被無數人圍觀這種事情也會不自在的。」

頓了頓，斯萊恩問道，「小安還好嗎？」

「嗯，他在房間里睡覺，我有做飯給他吃，雖然沒有你做的好，但他還是吃了不少，也沒鬧，小安很乖。」

聽著這一絲不苟的報告語氣，斯萊恩頓了頓，輕輕笑了一聲，「這段時間他就拜託你了。」

「好，你感覺還好嗎？」艾爾特問道，「你能接電話，他不在房間吧？」

「不在，拔*無情咯。」斯萊恩無所謂的把唇邊勾著的煙滅了，看了眼機械管家傳來的任務進程，起身下床，咬著牙強忍住後方傳來的劇痛，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到了浴室里，然後不顧管家的高溫提醒，就這麼直直的坐了進去。

「斯萊恩。」聽見這一系列動作聲音的艾爾特皺起了眉頭，「你在做什麼？」

「泡澡。」

「斯萊恩，我和你說過的，」艾爾特的聲音難得的提高了幾個分貝，「你身上有三道重到醫療隊都無法痊癒的傷，高溫泡澡非但對身體不好，很大可能性會讓你的傷疤二次受……」

「我知道啦，偶爾嘛，突然出了這種事情，你好歹得讓我發泄一下。」斯萊恩輕笑著打斷了艾爾特的話。

「斯萊恩。」艾爾特皺眉，語氣聽上去頗為不贊同道。

「艾爾特，我記得你說過，我的雌性部分生殖器因為在十年前受過的那一次重傷，一輩子都不可能痊癒，那現在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斯萊恩一隻手撐著額頭，神態在氤氳的浴室里顯得有幾分模糊，「它為什麼會復原？」

「大概這也是為什麼你能和阿爾法斯大人匹配的原因吧，貴族的伴侶生殖器恢復能力往往都非常強，因為在誕下那樣強悍的基因時，是要受不少委屈的。」艾爾特沉默了一會，輕聲道，「不過我已經加入了這方面的研究組，斯萊恩，我會努力讓你少受點苦的。」

斯萊恩聞言一頓，隨即忍不住有些失笑，艾爾特總是這樣，看上去那麼不近人情，卻又總能在最細微的地方支撐著他，讓他想難過都不行。

卻還是搖搖頭，頗有點無奈道，「艾爾特，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踏進這個地方。」

「斯萊恩。」

「這點是不會變的。」斯萊恩伸手點燃了支雪茄，淡道。那雙綠色的眼睛看上去深遠而堅定。

「斯萊恩。」艾爾特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他閉了閉眼睛，又一次叫道。

「好了說說別的吧，你也知道這種事情過後是很需要休息的，那麼是什麼讓你這麼急匆匆的打電話來了呢？」斯萊恩轉了話題，很明顯不想繼續下去。

艾爾特深呼吸了一口氣，他不擅長和人交流，所以每一次遇上斯萊恩耍賴換話題時，都沒辦法再把圈子兜回來，尤其是在斯萊恩每一次都能迅速按中他痛楚的情況下。

比如說現在，他打電話的原因，確實不僅僅是因為瑞昂和斯萊恩之間的事情。

想來想去，艾爾特只有順著他的意思換了個話題，看了眼面前寫滿了各項數據指標的屏幕一眼道，「你知道，我以前就一直建議你去做一次深度體檢，但是你總是以公務之類的推脫，從來不肯仔仔細細的做一次。」

「……」他怎麼從艾木頭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抱怨？

「不過這一次因為要入阿爾法斯家族，所以系統替你深層次的做了一次檢查，然後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麼？」夾著雪茄的手一頓。

「儘管這項檢查不知道哪裡出了紕漏被忽視了，但是我還是從各項數據包括你的精神波長等等上看出來了。」

斯萊恩皺了皺眉。

「我覺得你可能曾經動過一次非常大的手術，這一項手術的具體範圍甚至大到我沒有辦法估計，根據數據看來很有可能實在你生小安之前，但是這項手術絕對比普通的生產手術要大很多，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造成了你有一部分的精神波長非常紊亂，儘管你的身體內部的痊癒已經強到我幾乎沒辦法判斷出來究竟是怎麼做的手術，但我還是能確定，你當時肯定被人注射過抑製劑之類的東西。」

「抑製劑？軍隊里的那種？」變異人有時候會出現發狂導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況，這樣的東西在軍隊里很常見。

「不是，是那個的改良版，而且非常高級，軍隊的抑製劑只是為了幫助士兵控制情緒而已，這樣的抑製劑強力程度一個失手或者是量不準甚至可以致死。而且以帝國目前可以搜索到的資料來看，官方不具備這樣的藥物，應該是私人研製。所以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你能抽空讓我檢查一下，可能會有線索，這件事非常重要，斯萊恩。」

「嗯？」其實就算他不說，斯萊恩也打算讓他檢查一下，他記憶里可沒有自己被輸入什麼藥效強烈抑製劑的事情，而且這樣的東西如果可能造成精神紊亂，那就嚴重了，上戰場的戰士一刻的不留神都有可能犧牲，他不會冒這個險，可是艾爾特這麼強調，很明顯還有別的什麼被他忽視的點，畢竟以他的身體狀況，艾爾特從來都不希望他頻繁上戰場的。

想到這裡，斯萊恩不由得皺眉，這個潛伏在他身體里多久了？他之前可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頭的艾爾特頓了頓，接著緩聲道，「如果這個抑製劑假設是真的，我懷疑它很有可能抑制了你十六歲時就應該出現的獸型，雖說貴族的伴侶恢復力都很強，但是斯萊恩，你的痊癒能力，絕對是出類拔萃的，這樣的能力在無獸型種里幾乎是不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