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了飛艇之後，瑞昂嘗試著找了斯萊恩幾次，話題卻通通被岔開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斯萊恩心情不好，瑞昂想說，話到嘴邊卻又不得不收了回去。

看著斯萊恩一言不發的模樣，瑞昂心裡一疼，沉默了一會，聲音放緩道，「我先送你回三區。」

「著急的話把我放個順路的地點吧，我坐公共艇回去。」斯萊恩頭也不回道。

「我送你。」瑞昂想都沒想就回答道，「或者你想回普頓宮也可以。」

「我下班了？」斯萊恩隨口道，「還沒吧，回三區就好。」

他心情不怎麼好，來了法瑞爾之後種種不對勁的事情讓他覺得有必要去找艾爾特把調查他身體里抑製劑的事情往前提一提了。

原本的想法是至少等婚禮之後再做，畢竟這個婚禮是一定要辦的，現在的斯萊恩不具備違背帝國命令的能力，而且在那之前光是瑞昂一個人就夠他燒神的，才想著先緩緩，卻沒想到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遇上這麼多事。

想到這裡，斯萊恩才猛地想起之前艾爾特給他的避孕藥他還一直沒吃，那小藥瓶一直被他隨身攜帶著，為了避免瑞昂起疑，還用他給的「事後葯」的瓶子換了換。

摸了摸胸口的瓶子，斯萊恩心定了定。

自從地牢那件事之後，他就不喜歡過稀里糊塗的生活，也不再在感情上去依賴任何一個人，發生在他身上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必須知道。

這麼想著，就打算髮一條信息給艾爾特說說自己目前的狀況，卻沒想到打開個人系統的時候，先收到了艾爾特的信息。

「有急事去雷恩殿了，小安在我辦公室睡」

話還沒打完信息就發出來了，這樣的情況出現在像艾爾特一樣嚴謹的人身上可是相當稀罕，可見他的確是非常匆忙。

再一聯想瑞昂的目的地也是雷恩殿，斯萊恩不由得皺了皺眉，難不成真出了什麼事？斯萊恩雖說不喜歡阿爾法斯家族，但是做了這麼多年的士兵，在邊疆拚命了這麼多年，眼見帝國比起最混亂的時候有些緩和，對這個君王還是擁護的，在無後的情況下克拉勞斯出事，是斯萊恩身為一個上將也不想看見的。

但是又倔強的不願意去問瑞昂，只能將疑惑埋在心裡。

而身後的瑞昂卻是將他從上飛艇以後的一舉一動完全看在了眼裡。

身後去摸藥瓶的那一瞬間，瑞昂的臉色沉了沉，「如果六點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先回普頓宮吧。」

斯萊恩頓了頓，沒料到瑞昂會多叮囑他這麼一句，看著窗外，情緒不明的嗯了一聲。

把斯萊恩送到了三區門口之後，瑞昂掙扎的看了斯萊恩會，最終還是操縱飛艇去了雷恩殿。他想和斯萊恩解釋，但卻有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只能想辦法把一切早早結束，然後再慢慢的告訴他這一切。

斯萊恩看了眼揚長而去並且很快消失在視線內的飛艇，心裡有點不舒服，揉了揉額角清醒神智，這才邁開步子朝三區裡面走。

在瑞昂身邊，心情就總是不由得被他的一舉一動所牽動，時間長了還真不是好事。

明明都過去了，他只要熬完這一年，阿爾法斯的長老就一定會提出讓他離開阿爾法斯家族，到時候帶著小安遠走高飛，再也不用去面對這些讓他煩躁的日子了。

沒錯。

斯萊恩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種種情緒，走進了三區高聳的大樓。

雖說瑞昂沒有給他布置任務，但他還是不放心北部的情況，想去研究一下那幾張照片，只是在那之前，他得先去把小安接回來。

平時艾爾特在的時候，小安可以讓他看著，因為有熟悉的人在，小安通常就不會鬧騰，所以交給艾爾特，斯萊恩還是放心的，但這會兒艾爾特不在，他必須得去接小安回來。

輕車熟路的朝艾爾特的辦公室走去，快要走到門口時卻聽見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你別過來！」

小安的聲音什麼情況下斯萊恩都不會聽錯，然而這聲音里明顯帶著的害怕讓斯萊恩心裡一震，腳步不由得加快，在他推門進去那一剎那，模模糊糊的聽見一個為難的女聲，「奎里斯大人，這……」

「爸爸！」小安看見斯萊恩之後眼睛明顯一亮，掙脫開牽著他手的助手模樣的人就朝斯萊恩的方向奔來。

斯萊恩在看見奎里斯的那標誌的黑髮之後，心裡一沉，一把接住小安后立刻把那小小的身影護在身後，皺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奎里斯聞聲慢慢轉過頭，一雙烏黑的眼睛里像是含了幾分深意，目光讓抱著斯萊恩一條腿的小安腦袋不由得一縮，只見奎里斯微微頷首算是給這個「未來大哥伴侶」打過了招呼，輕笑道，「我是來這找艾爾特博士的，沒想到有些不巧，他不在這。」

奎里斯說著，掃了小安一眼，嘴角的笑容有幾分意味深長，「而且也沒想到會不小心撞上這麼個出乎意料的場景。」

小安在看見斯萊恩的那一瞬間，喊得一聲爸爸，房間里的所有人怕是都聽清楚了。這要是別人，都好解釋，可這人不偏不倚的就是阿爾法斯家的小公子奎里斯。

如果阿爾法斯家族知道還有這麼個流落族外的血脈，會怎麼辦？垂在推測的手不由得握緊。

正打算解釋兩句的斯萊恩在對上奎里斯那雙眼睛的時候，驚覺那種像是被吸引的感覺又席上心頭，而且這一次比之前兩次都強烈了很多，甚至奎里斯話說到後面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傳入斯萊恩的腦中，都有幾分遲緩，像是被人控制了神智一樣。

當初和古魯那一支小隊對戰的時候，裡面就有個人有這樣的本事，讓斯萊恩吃了一次敗仗。

儘管後來扳回了一城，但斯萊恩還是明白現在的情況會有多危險。

可那是機器導致的，控制的也沒現在這麼深，這麼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孩比古魯那的外征戰隊還厲害？何況控制人的甚至？這樣的能力到底是怎樣的獸身才會有的？

越發遲緩的腦袋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也變得異常吃力，然而視線一轉，斯萊恩發現房間里站著的那個被艾爾特喊過來看小安的女人似乎一點影響都沒有。

又猛地想起，之前幾次見面，這樣的感覺好像也只對他有用，瑞昂臉上也沒有絲毫不適。

只對他有用……？

思考的速度越來越慢，奎里斯在他面前好像是奎里斯，又好像不是奎里斯，斯萊恩甚至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要被強行塞進來了一樣，真真假假分不清楚，讓他頭痛欲裂。

大腦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重，心臟瘋狂的跳動著像是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一樣，斯萊恩渾身甚至差點喪失了反應能力，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招架不住暈過去的時候，一隻小手忽然拉住了他。

稚嫩的小手裡傳來的溫度讓斯萊恩一頓，下意識的低頭，就對上了小安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眸。

「爸爸。」小安的聲音很輕，但是裡面的擔心卻是滿滿當當，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眸，斯萊恩的大腦猛地清醒了過來，那些真真假假的東西也通通被丟出了腦外。

那種奇妙到讓人覺得有些后怕的感覺消失之後，斯萊恩下意識的朝奎里斯看去，卻見那人原本紅潤的臉色登時變得煞白。

「你……」儘管神志不清的感覺已經消失，但斯萊恩卻還是很吃驚奎里斯可以控制神智這件事。

而且為什麼要控制他的神智？

那個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的小姑娘在得到斯萊恩的眼神示意之後立刻逃也似得離開了房間，這房間里登時就只剩下了三個人。

閉了閉眼，緩過神來的奎里斯冷笑一聲，一言不發的繞過斯萊恩，就要離開辦公室，斯萊恩皺著眉一把把人攔住，「你可以控制人的神智？你的獸身到底是什麼？」

「哥哥忘記了？」一聲「哥哥」喊得斯萊恩雞皮疙瘩四起之後，奎里斯回過頭來，緩緩的把斯萊恩攔住他的手一點點移開，然後道，「我還未滿十六，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獸身是什麼？不過我倒是可以提醒哥哥一點，這小傢伙的獸身很不錯，能瞬間看清是非曲折清醒神智，還真是虎父無犬子。」

斯萊恩心猛地一提。

未滿十六確實無法得知獸身是什麼，可控制人神智這麼深度在斯特凱恩只有可能是獸身，並且得是在非常擅長獸身之後才能在人形時用的，瑞昂也曾經為了救他一掌擊碎了一輛巨大的飛艇，所以那股力量究竟是從何而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怎麼會知道小安的獸身是什麼？還「虎父無犬子」？

這四個字讓斯萊恩下意識的聯想到了瑞昂，卻又飛快的打消了這一念頭，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小安是瑞昂孩子的只有他一個人，當初生小安時完全是抱著要麼生下來要麼一起死的想法熬過去的，連個醫生都沒有請，何況十年前，奎里斯也不過只有五歲，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小安是瑞昂的孩子？

但把他說成「虎父」也不合理啊，全帝國誰不知道北方有個機甲戰士斯萊恩上將？誰不知道這個上將是無獸型種？奎里斯卻在誇讚小安的獸身？

想到這裡，斯萊恩不由得握緊了小安的小手。

聽上去明明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斯萊恩卻一點也不覺得奎里斯是亂說的。從第一次見到奎里斯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到這一次甚至可以控制神智，就已經可以判斷出這個小孩不簡單了。

還是就是因為他不簡單，所以喬特納才會讓這個私生子進阿爾法斯，或者說是就是因為他不簡單，所有的長老才會保持沉默？

一個個謎題都快把斯萊恩繞暈了的時候，小安突然扯了扯斯萊恩，「爸爸。」

「……嗯？」回神之後停頓了一秒，斯萊恩才低下頭，看著小安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蹲下身和他視線齊平。

從小安的目光里已經看不見害怕了，但一想起在門外時聽見的喊聲，斯萊恩就覺得心疼。小安跟著他從來沒有要求太多，很少撒嬌打鬧，也不如同齡的孩子享受，來了法瑞爾之後對他常常不在的行為也從來沒有過多的抗議。

可到底是個孩子，想要至親的陪伴是本能，幸好艾爾特走前找了個人看著小安，如果沒有……小安要如何去面對這種陌生的恐懼？

一想到這裡，斯萊恩就覺得心疼不已。

「爸爸。」小安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伸出小手摸了摸斯萊恩的腦袋，他小時候害怕，斯萊恩也經常這麼做，「你別怕，以後離這個叔叔遠點就好了。」

「是爸爸的錯，剛剛是不是嚇到小安了？」把小安摟緊了懷裡，靠著他小小的肩膀，斯萊恩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小安點點頭，又搖搖頭，「爸爸，那個叔叔身上的味道很奇怪，他可以散發出像爸爸一樣的味道，但是我知道他不可能是爸爸，而且他剛剛好像一直在攻擊爸爸，所以爸爸你以後一定要離他遠點。」

抱著小安的身體一僵，斯萊恩猛地直起身子，看著小安的眼睛，耳邊迴響起奎里斯的話來。

「能瞬間看清是非曲折清醒神智，還真是虎父無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