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再回京城(九)
城南,龍衛指揮所。
一身便服的德祐帝在眾人的簇擁下再一次走進了這座建築,上一次還是在上輩子,自己的大哥親自命人將他押來。而這次,裡面的人換成了自己的大哥,而他,也再不是那個被架空權利為人魚肉的階下囚了。
順著暗道一路往裡,吧嗒吧嗒的腳步聲迴響在這逼仄濕重的空間,更添幾分詭異。牆上的油燈或明或暗地閃動著,淡淡的血腥味隨著光影的交錯遊離在這狹窄的暗道。
劉顯提著盞琉璃燈跟在皇帝身後,「聖上,小心著腳下。」
德祐帝覷了劉顯一眼,步子倒是比方才慢了些。
不過須臾,暗道就走到了頭,牢房裡光線稍亮些,空氣里血腥的味道更濃烈了,還帶著些霉腐味,牆上的刑具滿是血漬,光看著就瘮的慌。劉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全程都皺著一張臉,還要擺出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德祐帝倒是淡定很多,不過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是顯露出此時這位帝王的心情也並不怎麼美麗。
「啊——」一聲壓抑的低呼從劉總管的口中傳出,「聖上……夜磨子,還有蟑螂……」
「劉總管,此乃龍衛大牢,有這些小東西也是難免的。」言下之意,您也太不經嚇了吧。
「奴……奴才只是一時受驚。」
「好了,朕的大哥被安置在哪?」
邵千戶畢恭畢敬地彎下腰,做出請的手勢,「聖上,臣斗膽為您領路。」
邵游上前取下一個刑具,單手握著那牆上的凸起,一擰。
「轟轟轟——」眾人側面的一堵牆神奇般地動了,讓出個兩人寬的暗道來,若是不懂這設計的,就算劫獄也找不著路。
而德祐帝此時心裡想的卻是:若當初他也被關在這,任綠雀翻遍了京城怕也是找不得,心裡莫不慶幸。
進得裡面,劉顯才鬆了神經,這暗藏的牢房可與外面的有天壤之別,沒有讓人慾嘔的血腥霉腐味,布置也算乾淨,粗粗地瞟了一圈,沒有滲人的刑具。
聽到腳步聲,草床上假寐的成王眼皮都沒有抬,「出去,讓皇帝來見我。」
德祐帝挑挑眉,勾起一抹諷刺的笑,「皇兄,朕來陪你聊聊。」
床上方才還趾高氣揚的人猛地翻身下床,眼角迅速濕潤開來,看得眾人心情十分微妙。
「皇弟,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你要還我清白啊。」
劉顯麻利地從旁拖來一張椅子,德祐帝慢條斯理地坐下,揮手讓眾人退後了些。
「可宇文侯查了一個月,證據確鑿啊我的皇兄,你這是不滿意父皇把龍位傳給朕嗎?」
德祐帝這話說得可就有些不客氣了,先把宇文侯府扯了出來,又暗示成王是想謀反,甭管你功勞再大、爵位再高,只要牽扯到謀反,沒一個能有好下場。
「皇弟,皇兄我冤枉啊,父皇還在世時我從沒想過要跟你爭帝位,父皇仙去后,我老老實實待在封地,蒼天可鑒啊!若我有一點不臣之心,就讓老天爺降下天雷讓我五雷轟頂!」
成王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端是一個感天動地,最後還賭咒發誓。
德祐帝內心抽抽:你沒不臣之心,上輩子朕可不會那麼快下台。心裡不以為意麵上卻露出一副兄弟情深的神情。
「咱們幾兄弟數皇兄最老實忠厚,朕也不曾懷疑你。」成王面上神情一松,德祐帝卻話音一轉,「可宇文侯查到的證據總不是瞎編吧?朕對皇兄可是失望至極。」
成王傻眼了,怎麼話鋒轉得這麼快?不過一瞬,面上又是一副幾十年來的懦弱樣,「定是那宇文侯老匹夫害我!」
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家大哥演幾十年的老戲,坐在椅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哦,可是宇文侯跟皇兄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要加害於你?朕可是想不明白。」
成王一時語塞,吶吶道:「對……對,那宇文老匹夫一直暗暗支持七弟,這事一定是七弟乾的!與我半分關係都沒,皇弟你可要明鑒吶!」
「七弟,臨王,他有那麼大膽子?」
成王狠了狠心,道:「皇弟你可不知,父皇還未仙去時七弟就在城郊皇莊地下開鑿暗室,日日夜夜打造兵器,當初我們走得急,若是現在遣人去查或許還能查到不少東西。」
德祐帝暗暗心驚,上輩子他可不知道這事,蠻得夠好,真是好!好!好!
「所言屬實?」
「臣句句屬實,不敢欺君。」
「邵游,查!立馬給我去查!」德祐帝強忍住怒火,又朝成王安撫道:「還得暫時委屈皇兄屈居於此,待事情水落石出,朕定會還皇兄一個清白。」
能不能水落石出,怎麼水落石出可就由朕說了算了。
「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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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烏列派往暉國的議和隊伍也已啟程。隊伍里不僅有能言善辯的謀士,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烏列的明珠——三王子阿沁都。
阿沁都不僅僅是烏列的明珠,更是烏列國主的掌上珍寶。原本這次的議和是由姆族不顯的四王子領頭,好耐不耐的被阿沁都知道了消息。
「阿爹,我要去暉國京城玩。」
烏列國王善都拉蒙摸了摸自己最疼愛兒子的頭頂,「他們去京城可不是玩,阿沁都想要離開爹爹和阿姆嗎?」
不高興地撅起嘴,「阿沁都比小四大,怎麼也不該輪到他去,而且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來的。」
善都拉蒙語氣強硬,「不行,什麼事都可以依你,這事得聽爹爹的。」
「我不理你了。」
看著三王子憤憤地跑了出去,伺候的內官有些著急,「王上?」
有些泄氣地撐著頭,阿沁都被他寵過了頭,大了就有些難管了。
「通知王后,王後知道怎麼做。」
「是,奴婢這就去。」
……
「王上,三王子絕食第二天了,您想想辦法吧。」
「把他最喜愛的小狗抱走,告訴他,若是不吃飯就別想再見到它了。」
「善都拉蒙!咱們兒子三天粒米未進,你到底想怎麼著?」
「王后……王后,你也知道小四去是為了什麼,你捨得把阿沁都嫁到遙遠的暉國?」
王后抹著淚,語氣哽咽,「我能有什麼法,阿沁都鐵了心要去,連最喜愛的小狗都不要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行行行,讓他去吧,讓他出去見見也好。可我話說到前頭,若是阿沁都看上了什麼人非要嫁出去,到時候你可別又找我哭。」
「……」我收回剛剛的話成嗎?
……
阿沁都最後還是如願替下了四王子,隨著議和隊伍朝暉國而去,當然還有他最喜愛的小狗絨球。
「三王子,前面就是暉國的邊城——單城,我們會在那稍作休整,明日繼續趕路。」
經過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烏列使團終於趕在新年前到達了暉國。出示通關文牒進了單城,阿沁都一路上被不一般的風土人情深深吸引,要不是還要幾位說的上話的老臣一路約束,指不定得惹出多少亂子,可就算是這樣,一行人也是手忙腳亂。
住進驛館,阿沁都也累了,好不容易消停下來。眾使臣趕緊辦正事,德高望重的去城主府加蓋印章,不夠德高望重的官員則到頭就睡,唯有伺候的僕人還得繼續忙前忙后。
本以為三王子累得睡著了就出不了什麼亂子了,哪知他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判斷。
翌日清晨,伺候的么么端著水盆站在阿沁都房門外。
「叩叩叩,三王子,起床了嗎?奴婢伺候您洗漱了。」
「……」
「三王子,奴婢可進來了?」
「……」
「啊啊啊——!三王子不見了!」
「怎麼了?」
「三王子不見了!」
幾位么么嚇得六神無主,「快!快去通知大人們!」
……
而引起混亂的罪魁禍首此時正懷抱著純白色的小奶狗在早市上四處遊盪。
冰糖葫蘆,沒見過,買!
玫瑰花糕,好香啊,買!
……
買買買!
手上的東西越來越多,逛得也越來越開心,當然順理成章地也就沒有發現身後遠遠綴著一隻小尾巴。
等他越走越往西,街道兩旁的房子變成了院子,人也越來越少。
「站住!」
阿沁都含著糖葫蘆轉過身,「你們叫我?」
為首的一個小混混從懷裡掏出把匕首,扒開刀鞘朝對面的人比劃幾下,「把身上的錢掏出來,爺饒你一命。」
阿沁都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感覺特別新鮮,把懷裡的絨球跟靈獸放下,拍拍手,「我不給你想怎麼樣?」
對面的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幾雙眼睛猥瑣地把阿沁都從頭打量到腳,「喲,今天兄弟運氣不錯,還是個哥兒,等會咱們玩玩?」
「嘿嘿,就看他禁不禁玩了。」
「爺再說一遍,把身上的錢交出來,再讓爺幾個摸幾把就放你走。」
阿沁都這個暴脾氣,懶得跟他們廢話,飛身一腳就踢了過去。
幾個小混混也不是完全沒有身手,好歹在這一帶橫行霸道也一兩年了,也不是沒失手過,所以本事還是有一點的。
可阿沁都是從小和哥哥們在馬上長大的,拳腳功夫也是學過的,一對三,勉勉強強還是能不落下風。
雙方正斗得難捨難分。
「住手!再不停手這狗可就沒命了!」將軍,你兒子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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