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姚嬸子是個勤勞能幹的,沒好一會兒就炒了三個菜上桌,菜雖然都是素菜,但姚嬸子想著今天高興也多放了些油,故而這青葉子上也泛著油光,讓人看著還挺有食慾的。
蘇然在等待飯菜上桌途中就已經想清楚了,前世的自己已經死了,承蒙上天眷顧讓她從新回到這個貧瘠的年代,那她就要好好的活下去,帶著對她好的人好好地生活,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安穩妥過一生。
「然然,來吃啊,別客氣。」姚嬸子看著蘇然半天不動筷子,主動夾了一大筷子菜放到蘇然碗里。
蘇母在聽到方才蘇然喊那一聲「媽」的時候開始到現在嘴都笑的合不攏了,她也替蘇然夾了一筷子菜,說道:「然然快吃飯,吃完了咱們好早些回去,媽有事跟你說。」
蘇然「哦」了一聲,端起土飯碗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在這農村也不得什麼斯文不斯文,形象不形象了,從現在起她就是村姑蘇然了。
在這裡大家都是下地的庄稼人,無論男女都要干同樣的活,所以姚嬸子胃口一點也不小,吃了兩碗后,見蘇母和她都已經吃飽了,菜也剩的不多,就把所有菜都弄到一個盤子裡邊,姚嬸子就端著盤子又去舀了一大碗飯拌著吃了。
吃完飯蘇然幫著把碗筷收拾收拾洗了,姚嬸子也要下地去除草了,她和蘇母就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回到家裡蘇母就拉著她的手,眼中透著一絲酸澀一絲希望還有一絲欣喜,她的女兒傻了十五年的女兒終於正常了,怎麼能不叫她激動,然而她又怕,又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怕一眨眼女兒又變得痴傻起來,她就這樣拉著蘇然的手,不敢開口問話,她怕她一開口蘇然答不上來。
前一世閱人無數的蘇然自然知道蘇母此刻想要說什麼,心中又在擔心什麼,她反握住蘇母的手說道:「媽,你別擔心,我現在都好了,今天姚嬸子帶我去溪邊洗手,結果洗著洗著我腦袋裡邊就開始清晰了,我什麼都明白了,就像是之前有一團漿糊糊住了我的腦袋,現在那團漿糊被清洗乾淨了。」這比喻出口便讓蘇然汗顏,但她一時間也找不到比這更土的比喻了。
蘇母聽見女兒口齒伶俐的說話,心中的擔憂去了半分,「然然,好了就好,你不知道媽媽這十五年究竟是怎麼過的。」蘇母一想到這些年她和女兒受過的苦,特別是女兒被人欺負,被人打罵嘲笑,她心裡就忍不住的泛酸,眼淚也涌了出來。
蘇然抱著蘇母薄弱的身子,安慰道:「媽,現在我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沒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母鬆開蘇然的懷抱,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淚中笑著說:「你瞧我這哭什麼,對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平靜下來的蘇母繼續著她上午沒幹完的針線活,蘇然則重新審視著這所破舊的老房子,雖然承接了原主的記憶已經對這所屋子十分熟悉了,但她還是需要重新估量。
這是所土培房,兩間卧房一間堂屋,廚房在院子里搭的一個棚子里,房子不大但院子還算寬敞,出了院子靠右的一小塊土地就是她們家的,蘇母種了些應季好生長的蔬菜以供她們娘倆平時食用。
圍著屋子就近轉了一圈,蘇然將現實生活中的東西和記憶里的做了對比,基本上相差無異,看來之前的蘇然雖然傻,但記憶還是完整的,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蘇然站在自家土地前發愣,自從蘇母帶著她離開蘇家之後,她們家就沒有了收入來源,這兩年全靠周遭鄰居接濟,以及外婆悄悄留給蘇母的一丁點遺產過活,然而坐吃山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她必須盤算出一個能掙夠吃飯錢的辦法出來。
「然然,砍倆大白菜回來,咱們晚上吃。」蘇母在堂屋裡喊道。
蘇然應聲回答:「曉得了,媽。」
還真別說,她們家這大白菜長得還真不錯,她一個手掌還捏不住,必須要兩個手才能拿穩一顆,她順手將一顆大白菜放在地上,然後再去砍另外一顆,砍好兩顆大白菜后,蘇然抱著白菜往屋裡走,暗自想到這兩顆白菜還真沉啊。
「媽,咱們地里白菜長得真好。」蘇然不由得感嘆一句。
「那可不,這麼大的白菜一顆就夠咱娘倆吃一頓了,咱地里那麼多白菜,吃不完怕要浪費了,到時候砍些去給你姚嬸子,姚嬸子家養豬,吃不完到時候和糠糊糊熬著給豬吃,豬長得壯實。」
豬吃白菜?蘇然突然想到一句話——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
蘇然腦袋一動,吃不完要浪費可以賣給別人吃啊,反正丟了也是丟了,還不如能掙幾個錢算幾個錢。蘇然有些激動地說:「咱們可以去賣菜啊!」
然而蘇母卻沒有多大反應,搖搖頭說:「咱這裡都是庄稼人,哪家都有吃不完的菜,哪裡還輪得到買咱們的。」
這倒也是,周圍都是庄稼人,蔬菜這些肯定堆著吃也吃不完,但是賣菜賣菜,這菜肯定不是賣給農民了。「媽,我的意思是出去賣,賣給鎮上的人或者城裡邊的人。」
蘇母聽見蘇然這話,放下手中的活看著蘇然,她這個女兒不僅好了,居然還會想辦法掙錢了,雖然這樣的想法不現實,但有想法總歸是好的了。「我們這裡離鎮上有三十多里路,走過去根本就來不及,而且我聽說鎮上的菜都有周邊的村子給提供,根本就輪不上咱們。」
蘇母這話一說無疑又給蘇然潑了一瓢冷水,但是天無絕人之路,凡事只要想做就沒有做不了的,不急於這一時半會。
吃完晚飯,蘇然早早地就去床上躺著了,然而她並沒有睡覺,而是靜下心來思考接下來的路怎麼走。現在是年代大概是z國的八十年代初,經過了文化大革命后,城市裡邊的經濟都開始活絡,而她所在的農村比較偏遠故而還是一樣的貧窮。
在這個年代想要掙錢不難,但關鍵是要走出去,然而蘇母身體不太好,做不得多少活計,她要是出去了蘇母就是一個人,她大哥一家可不是好東西,隔三差五就要來他家打一趟,可惡至極。
說道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哥,蘇然就恨的牙痒痒,蘇軍比蘇然大十五歲,當初原主「蘇然」生病發高燒正需要用錢的時候,十八歲的蘇軍跳出來跟蘇老太說他要進城去打工,讓家裡把僅有的積蓄都拿給他。當時蘇老太一聽自家孫兒竟然這麼出息了,要外出去掙錢了,心中歡喜的不得了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孫女的死活,後來蘇軍沒兩天就從所謂的城裡回來了,回來時氣鼓鼓的說城裡人簡直不是什麼好東西,把他的錢騙了不說還不讓他在城裡待了。
蘇老太一聽到自家孫兒這麼說,心疼的不得了,愛財如命的她居然說錢沒了沒事兒,只要人好好地就成,那段時間蘇老太因為錢的事心情不順,但又捨不得責罵孫兒,則一直拿蘇母和蘇然出氣。
到了蘇然四歲的時候蘇母才發現蘇然的智力有了問題,她求了蘇父好久才拿到一丁點錢帶著蘇然去了隔壁村的王大夫那看病,王大夫望聞問切了半晌才搖了搖腦袋對蘇母說是發高燒沒有及時醫治燒壞了腦子。聽到這話的時候蘇母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涌。
打掉的牙往肚子裡邊咽,蘇母帶著蘇然依舊回到了蘇家,蘇父雖然對蘇然不喜,但好歹是他的女兒又有蘇母護著,他平時罵雖罵,但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了蘇然的存在,但蘇父離世之後蘇家便迅速將他娘倆都被趕了出來,蘇母本以為被趕出來也好,免得受蘇老太一家的白眼,然而蘇軍一家卻隔三差五便來她們家一趟,說什麼蘇母是蘇家的人,蘇母現在的東西也都是蘇家的東西,他理應拿回去。
蘇然十三歲的那年,蘇軍的兒子蘇強三歲,三歲的蘇強就已經會欺負他的小姑蘇然了,經常讓蘇然趴在地上給他當馬騎,蘇然要是不聽蘇強就拿著竹片狠狠地抽她,又痴又傻的蘇然受了欺負也不知道說,直到好心的村裡人看見了蘇母才知道這回事,然而蘇母不可能時時刻刻看著蘇然,而蘇然也不知事,蘇母一不留神就跑到村子里晃,免不了受些欺辱。
三歲時候的事情正常的人可能記不得了,而現在的蘇然則像是捧著一本回憶錄,每一個記憶片段她都清晰無比。對於她大哥一家如此過分的對待她和蘇母,她既然霸佔了原主「蘇然」的身體,取代了原主的存在,那她有義務替原主討回公道,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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