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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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誕生的玉泉對眼前蛋殼外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幾次三番想從窗口飛出去,都被穆一遠命鶴凈攔了下來。

穆一遠暫時還不想昭告天下他帶著一條龍。不過他並不知道,千年惡蛟孤注一擲豪賭后換來的不光新生,還有由蛟化龍。

被強制困在屋中的玉泉怏怏地趴在穆一遠的肩頭上,悶悶地用細長的尾巴拍打空中偶爾飛過的飛蟲,鼻中不時地噴出小火苗。這危險的舉動令顧清鴻眉頭跳了跳,伸手要將它取下,卻被靈巧地躲過。

竄上穆一遠頭頂上的玉泉得意地甩著尾巴,口中直哼哼,朝著撲了個空的人炫耀。

感受到挑釁的顧清鴻挑了挑眉。

樂極生悲,玉泉這廂還沒得意完,就因大意而被顧清鴻一把掐住了脖子,跟條泥鰍一樣可笑,在半空中胡亂掙扎扭動,吱吱地叫個不停。

發生在自己頭頂上一人一龍的互動惹得穆一遠不禁莞爾搖頭,溫和如晨曦,站在面前的顧清鴻竟有些看呆了,手上勁兒微松,使得玉泉掙脫開來。

重獲自由的玉泉立刻飛回穆一遠的肩頭,委屈地直叫喚。

有那麼一瞬間穆一遠覺得自己就是個幼師,協調小朋友之間的打鬧。只見他用兩指將玉泉拎到桌上,說道:「你別去招惹他便不會有事。」這意思大概就是玉泉自作自受。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更何況偏袒的還是自己養大的徒弟。穆一遠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用筷子去撥弄因身心受到打擊而躺倒在桌上玉泉,米白色的小肚皮被木筷翻過來倒過去,正玩得不亦樂乎,穆一遠感到身側多了一具溫熱的身體。

大徒弟喜歡粘著自己,這事兒穆一遠早就習慣,他認為師徒倆親密些無傷大雅。某種意義上來說,修行之路上,與修士最親密的除了雙修伴侶,就是師門了。

穆一遠轉頭問道:「怎麼?」

然而顧清鴻只看著他笑,嘴角的酒渦若隱若現,就是不說話,一雙黑瞳中只印出穆一遠的模樣。

「傻徒弟。」沒有得到答案的穆一遠笑著搖頭,然後繼續低頭用筷子與玉泉玩耍。裝出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以期掩飾他心中那一瞬間莫名的心跳失速。人長得太好真是犯罪!特別是那雙眼睛,對視一眼就有種要溺死其中的感覺……不過怎麼他以前沒有發現呢??

懷疑自己看錯的穆一遠幾乎要回過頭再去確認一次,不過糾結一番后他還是沒(敢)。徒弟會深情看師父這種事,怎麼想都很荒唐。何況對方還是欽點對象的。

最後結論就是,他大概早上吃多了,眼花。

夜幕緩緩降臨,花街上各個樓子中亮起點點燈火,屬於他們的時間開始了。就在藏春樓迎進第一位客人的時候,師徒倆帶著兩名鶴童悄悄從後院離開。

謝家位於城東,住在那片的人家非富即貴。而謝家上數兩代,也是在京城做過大官的,后在兩帝相爭時激流勇退,搬來這江南舒城做起了生意。

不算巨富,但積累的財富也不可小覷。

按理說這太陽剛落不久,除了窮得點不起蠟的人家,舒城中沒有哪個大宅院會暗成這樣。要不是今天月色正好,能見度尚可,穆一遠幾乎就要掏出照明珠。

不只是暗,謝家這座大宅給他的感覺是另外兩個字,蕭條。

沒有奴僕進進出出,沒有燈光,沒有聲響,死氣沉沉地好像師徒倆在城外偶爾遇見的荒宅。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兒沒有遍地的蜘蛛網。

俯視著慘白月光下鬼氣森森的宅院,穆一遠心底不由得升起一個想法,這謝家,真的有人住嗎?

謝家如何他管不了,先找到師弟才是首要的。

當聽到羅雀齋的人說那個阿一已經死了的時候,穆一遠特意去看了下屬於莫一諾的魂燈,好好地掛在那兒呢。聽看守魂燈的弟子回報,這魂燈先前有些微弱,但近日又漸漸亮了起來。

假死。

穆一遠是這樣猜測的,他聽說過有修士在肉身受到重創時會陷入入定假死狀態,再慢慢養傷,直到痊癒醒來。

如果正是如此,那麼依照魂燈的狀態,大約莫一諾醒來的日子不遠了。

這次下山,穆一遠的計劃是帶莫一諾的身體回山。凈明峰上好山好水好靈氣,再加上擅長煉丹的師兄在旁,可助他早日康復。至於他在凡世這段露水姻緣,等醒來后再做了結。

*********

其實謝家有亮燈,只不過亮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

這處暗室本是謝家先輩建了以防萬一,給家人避禍用,沒想到被子孫改造用來當做囚室。

而更諷刺的是,被囚的那些,剛好也姓謝。

「安笙,求求……求你……啊——看在……啊啊啊——」

行刑人的鞭子抽打在*上的聲音,啪啪作響,與求饒和哭嚎聲交織成一片,其中還混雜著鐵鏈拖動和女人的無望的哭泣聲。

不肖子孫謝安笙,端坐在暗室的正中央,無悲無喜,既沒有報復的快感,也沒有任何不舍。彷彿被隔絕在這場私刑之外,木然地看著一齣戲,與他無關。

直到那邊被打的已經連求饒聲都發不出來時,謝安笙才抬手命行刑人退到一旁,然後候在一側的奴僕低著頭迅速將地上那人拖走,送進暗室另一頭的監牢中。

奴僕所經之處,便是鐵鏈相撞聲。他們在害怕,害怕下一個被帶出去的是自己。

被拖回來的那人好像一頭死豬,奴僕開了門,往裡一扔,又將門鎖上。哪管那人是死是活。

謝安笙那生硬的眼珠,微微轉動,沒有一絲感情地掃過牢籠中的人。恐懼、痛苦、悲哀、諂媚,在這些熟悉的人臉上,一覽無餘。

他不由得想笑,低頭看看自己毫無血色的手掌。

堂堂一個謝家,就被他這個病癆只手掌握。

簡直脆弱得不堪一擊。而可笑的是,一年多前,他曾經也是其中脆弱的一員,沒有辦法保護母親和胞妹謝玉霖,更無法保護那躺在棺材里的人。

「哈哈哈哈。」

謝安笙忽然仰頭掩面大笑起來,笑聲沙啞,比哭還難聽。

權勢好啊,難怪人人都想要。可這機會來得太晚了,他已經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呵呵。」

這如同地府傳來的惡鬼之聲令牢中的眾人顫抖不已。

而更令他們害怕的是那惡鬼,正搖搖晃晃地朝牢籠走來。

木欄裡面的人蓬頭垢面,營養不良,木欄外面的人也沒好多少,身形消瘦,雙目凹陷,好像行屍走肉。

謝安笙那乾燥得起皮的唇微動。

「後悔嗎?」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從嗓中發出。

木欄里的人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能的希望,只見其中一個中年人雙手伸出柵欄外,死死地抓住謝安笙的褲腳,涕泗橫流:「悔!!小的後悔死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二少求求你!」

都不低頭看匍匐在地的中年人,生怕髒了眼。謝安笙盯著暗房的灰牆,木木地問:「後悔什麼?」

「額……」那些污穢的骯髒事實在難以啟口,又不知如何說起,中年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半天哽不出一句話來。

謝安笙沙啞的聲音響起:「既然大管家嗓子不好,那我幫你都說了,你兒子姦淫霖妹不成,掐死了她,然後你為保他,買通下人,串通口供,把污水潑到口不能言的阿一身上。趁我離家時,濫用私刑打死阿一。」

深可見骨的傷疤被自己再次揭開,鮮血淋漓,謝安笙卻並不覺得痛。他反而笑了,笑得友好,一如過去那個彬彬有禮的謝家二少。

「哦,恐怕你們都忘了。還有二十年前,你們一塊兒逼死我母親的事。」

「所以,大管家……你覺得你這後悔兩個字,我該接受嗎。」

希望之路再次被截斷,中年人感一陣虛脫,慢慢鬆開五指,癱坐於地。

一年前誰能猜到,這個侍女生的病癆子最終會攀上京城的頭號大人物,平步青雲。

而他們肆無忌憚的瘋狂之後,迎來了滅頂之災。

***********

穆一遠很快就找到了師弟所在的棺材。

上好的金絲楠木,樣子卻奇怪得很,長度符合常理,只是這寬度,看上去兩個人並排躺進去綽綽有餘。

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吧?

摸著這尺寸異常的棺材,穆一遠不禁咋舌:「第一見要拿自己陪葬進去的活人。」想起春娘她們說起的謝家二公子痴情得很,穆一遠就想嘆氣,「要是他師弟醒來還記得那人倒好,要是不記得了就……哎……」

莫一諾是玄同派有名的閉關狂魔。就穆一遠的記憶來說,這位師弟為了達到師父那種與劍心靈和一的程度,他從小就是劍不離身,連睡覺都抱著,無時不刻不在修行。

如果不是出了這一茬,莫一諾這輩子的伴侶大概就是劍了。

到時候可別出人命啊……

穆一遠不禁為師弟捏一把汗。

「開倌。」

棺木很沉,就算是顧清鴻也是注入了些許靈力才將棺蓋推開。

透骨的寒氣從棺中衝出,屋內瞬間溫度直降。就好像誰突然把冷氣打到最低一樣,穆一遠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顧清鴻沒有漏過這個小動作,他伸出溫暖的手心去碰觸穆一遠微涼的手指。

明明只是普通的體溫,穆一遠被燙得手一抽。而後又覺得自己有些大題小做,跟徒弟解釋道:「我沒事,就是突然了點。不過,謝家二少這手筆不小啊。」

能有這種瞬間製冷效果的,想想也就崑崙雪頂的冰魄了。

他探頭往裡面一瞧,果然,棺材里鋪滿了如鵝卵石大小的冰晶,「在人間要弄到這麼多冰魄確實不簡單。」

不過謝安笙好心辦壞事。

冰魄對屍體有速凍防腐的效果,但是對進入假死狀態內部恢復的修士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靈力運轉變緩。也幸好他師弟從前跟著師父陳福真在雪山頂上修行。

再看棺材內的莫一諾,在這樣的低溫下,臉色如常,甚至有些紅潤。

穆一遠正要再給他做深入檢查之時。

外面傳來一個蹣跚的腳步聲,朝著這個方向過來。

「師父。」顧清鴻眉頭一擰,無聲地動了動唇。得到師父肯定的指示后,他將棺蓋重新推了回去。

四人悄悄地離開了。

========不是正文的題外劇場:

藏春樓內藏春閣。

春娘在招呼一位特殊的客人。

「主人,玄同派的人今晚去了謝家。」

客人執黑子的手一頓,復有放下。

「我知道了。」

兩年前主人突然扔了這個修士來藏春樓,讓她把人收下,當時她嚇得腿都軟了。把金丹期的修士抓來接客?恐怕只有主人敢想也敢做。還好著莫一諾記憶全失,五感不明。

想起這事,客人低沉笑道:「不過是個小玩笑罷了,他以後會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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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拆了西皮[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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