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雖然跟徒弟說強塞一個雙修對象過去,但是當穆一遠真的點了頭,陳福真又抓瞎了。
他這幾百年除了修行和教徒弟就沒有過其他愛好,認識的人一半怕他另一半恨他,上哪兒找這麼個合適的對象?總不能真的路邊隨便抓一個。
後來陳福真想起了一個人。
魔宮中,羅檀懶懶地頭枕在美人膝上,嘴裡咀嚼著美人指尖遞來的鮮嫩果肉,甘甜的汁水流過咽喉。他側頭看在不遠處的案几上埋首研究什麼的陳福真,他好心提醒了句:「好友,我覺得這事吧,應該問問你徒弟。你在這裡抓破了頭選出的人,要是他不喜歡怎麼辦?雙修嘛,總要講究兩情相悅的。」
「兩情相悅?」陳福真頓了頓筆,仔細想了片刻,頭都不抬一下回道,「雙修難道不是種輔佐修行的方式?雙方都得利就行了。燈一關這個不錯,年紀不大,天靈根。可惜沒有畫像,先記下來好了。羅檀,我覺得你這資料需要完善一下,起碼把人的相貌特徵加上去。」
看在友情的份上貢獻出珍貴資料反而被吐槽的羅檀覺得好心塞,半天才回擊道:「活該你單身。」
陳福真彎彎嘴角:「彼此彼此。」
話雖這麼說,但是羅檀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他揉掉寫了幾個名字的紙,重新摘抄一份帶回去讓大徒弟挑。
一個時辰后,羅檀眼睜睜地看著陳福真走了,挽留的話根本還沒來得及說完:「喂喂喂,好友,你就這麼走了?不留下來吃個晚飯喝個酒什麼……走的還真快,嘖,莫非是本尊的魅力下降了?」
之後魔尊羅檀就正道人士真武子對自己用完就扔的態度進行了長達半個時辰的控訴。
充當了背景的美人但笑不語,心想,大人許久沒有這般放鬆過了,是該多請那位真武子過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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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幾人回到凈明峰的第十天。穆一遠的狀況良好,體內龍髓沒有再出現不受控制的情況。所以當他說要把兩個徒弟喊過來一塊兒商量的時候,陳福真並沒有多加阻止。
反正他們二人已經知道穆一遠身體的事,攤開了說,將來自己不他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師爺爺您這麼快就辦完事回來啦~」*著上半身,頂著一頭*的頭髮,陸清隱興沖沖地朝師父一蹦三跳地過去,笑吟吟湊過去問道,「師父,這幾日可好些?」
神情淡然的穆一遠點點頭,看了眼陸清隱身後,門口空蕩蕩。他收回視線,特意問了句:「你師兄呢?」
「方才與師兄在山泉中玩,額對練。聽說師父您終於可以見我們了,師兄就趕回去換衣衫了。」將師爺爺給的布巾搭在腦袋上,陸清隱眨眨眼,意味深長地笑了下,「說是在您面前必須乾淨得體。過會兒就該來了,您別急~」
我急個鬼!
懶得回話,穆一遠閉目養神。
「師爺爺,這本子上記的什麼啊?」注意到陳福真手邊那本掀開的冊子,陸清隱走近幾步,歪過頭去認上面的字,「崑崙派,沈……咦,怎麼一頁都是修士的名字。這是?」
陳福真手心一翻,冊子翻過頁,第二頁依然是密密麻麻的名字。他將冊子對著陸清隱擺正,笑道:「喊你們來就是為了幫你師父一塊兒挑人。」
「人……什麼人?」盯著那白紙黑字,陸清隱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門外傳來快步行走的聲音,穆一遠緩緩睜開雙目。
一身清爽,匆匆趕來的顧清鴻,還沒有跨過門檻,墨色雙眸就急不可待地尋找著師父的身影。
回山後,師父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在閉關。
十天,僅僅十天,為什麼他覺得是漫長的幾個春秋。忐忐忑忑,無心修行,擔心師父的身子不適,又擔心被再次疏遠。
陸清隱大約是見他恍恍惚惚,今兒一大早就軟磨硬泡將他拖去山泉邊「散心」。可偏偏這麼巧,師父出關了,而且還主動要見他們。弄得渾身濕透的他不壓抑住內心的狂喜,趕回屋換身新衣才來見師父。
然後看著那令自己移不開眼的雙薄唇動了動,輕描淡寫地撕裂了他所有的喜悅和期待。
「挑我的雙修道侶。」
七個字,吐詞清晰,任誰都不會聽錯。
一瞬間,天地彷彿顛了個倒,紫府撼動,兩眼一黑,顧清鴻趕緊扶住門框,才不讓自己難看地跌倒。
彷彿過了千年之久,腦中一片空白的顧清鴻才終於找到了發聲的方法,看著穆一遠,唇角顫動好半天才機械地問出三個字:「為什麼……」
穆一遠沒回答。
「一遠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了。如今我封住他的經脈,靈力無法運轉,讓龍髓暫時沉睡過去,但是它們醒來是隨時的事情。到時候……」陳福真瞥了眼顧清鴻,想到先前發生的事情,他冷哼兩聲,「當務之急,便是給一遠選個合適的雙修人選。」
他手指點點桌上的冊子,著重道:「從這個冊子里挑。」
一頁名字,沒一個是認識,陸清隱愣愣地問了句:「可是師父根本不認識他們吧。」
跟個陌生人雙修,這絕對不屬於他的認知範圍內。
然而陳福真胸有成竹地說:「見面后就認識了。只要一遠選好人,之後的事情就無需操心。」
這態度語氣儼然一副封建大家族找人聯姻的架勢。
而坐在一旁的穆一遠沒有提出任何異議,神情木然,好像說的事情跟他沒有干係。
「那人品和模樣呢?這上面可除了修為資質之外什麼都沒有!」這幅默認的模樣令陸清隱急紅了眼,他抓起冊子吼道,「師父你說話啊,難道你真要找個連樣子都不知道的人做道侶???你們這樣挑人,和集市買塊肉有什麼區別??」
被比喻成賣豬肉的陳福真臉一沉,喝道:「放肆!清隱,這兒還輪不到你大吼大叫。」
「『伴侶是一份契約,相愛為紙筆,簽下了就是一生的事情。所以你們要慎重,不可輕易許下諾言。』師父,你可記得你教過我們的這些?!」
為什麼你說的和你做的不一樣?
陸清隱聽到師父輕笑了兩聲,好像在笑他天真,又像在自嘲。
「難道我現在有時間去等一個靈魂伴侶嗎?呵呵,我直說了吧,喊你們來之前,我服下幾顆封閉五感的丹藥。否則光是你們站著附近,我都會覺得饑渴難忍。先前那點接觸,根本喂不飽我體內的龍髓……」
龍髓體是老天爺給的最好和最差的禮物。原主和他都在天命中掙扎,可結果又如何?原主身死道消,而他賭輸了,丹藥、禁錮、手札,統統沒用,他不得不回到老路上。
他不後悔,只是遺憾。
以前說的那點心靈雞湯,煲給主角喝就好了,他哪有那個福氣,聞聞都是奢侈。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下一次發作時活活疼死和跟人做一次,你來告訴我選哪個。我要的不是道侶,而是活命的葯。」
眼睛瞪得滾圓,陸清隱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手中的冊子險些抓不住。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師父講又是另一回事。
看到穆一遠嘴角那抹自嘲無奈的笑,陸清隱覺得鼻頭一酸,要說的話在嗓子眼裡徘徊許久,才從唇間吐出。
「您挑師兄不好嗎?起碼他真的……師父,他對您是真心的。那破本子里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有他喜歡你的多,是不是啊師兄,你快告訴師父!」
這番直白的話,饒是鐵了心要快刀斬亂麻的穆一遠聽后也心頭一顫,他下意識地抬眸望向門那邊。除了方才那句,顧清鴻就沒有吭過聲,沉默地彷彿另一個次元的旁觀者。
對師弟的催促無動於衷,可當師父的視線一挪到他身上,顧清鴻立刻活了過來。
又一次的四目相對,穆一遠再一次的退守陣地,然後祭出倫-理框條:「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世上哪有父子*的道理,清隱你莫要胡鬧。」
聽,他情急之下找到的理由多麼蒼白無力,隨便從古籍上找一個例子都能把他臉。
「這點一遠你說錯了,自古師徒合籍雙修的不在少數。」
穆一遠嘴巴微張,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情況,陳福真難道要反水?怎麼忽然拆他台?
陳福真厲聲道:「一遠心軟,對你少有說重話的時候。顧清鴻,你被排除在外的原因很簡單,修為低,靈根差。一遠與你雙修,只會修為倒退,於道行百害而無一利。他近百年的修行,可不是為了把這些拱手讓人!」
以前陳福真對顧清鴻的印象尚可,而變成現在這般厭惡就是在那晚。他將他拽離穆一遠身上的瞬間,顧清鴻下意識地望了他一眼。
比夜幕還要深的眸子中是*、兇狠、獨佔,就是沒有混沌。顧清鴻當時並沒有喪失神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趁人之危,強佔穆一遠,強佔修為。
陳福真行事坦蕩,平生最看不上心眼多愛打小算盤的人。
「師父,清鴻不是那樣的人。」陳福真那番話中的冷嘲熱諷都快具現化出來了,穆一遠忙為顧清鴻解釋,「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品行我最了解。現在他正處在心動期,心緒不穩,被龍髓所惑在所難免。您就不要再多加苛責了。」
「哼哼。」陳福真冷哼兩聲。
而一直陰沉著臉的顧清鴻,竟在此刻笑起來,笑得另有深意。
這都什麼事兒啊,跟他的計劃完全不一樣了。穆一遠扶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大呼頭疼,長嘆一口氣,下了逐客令:「我累了。雙修一事,改日再談。」
「師父你還記得七年前蒼城的屋頂上你問我的話嗎?」
「此生,顧鴻求道求長生,只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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