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8

第7章 .8

夜風徐徐而來,吹過凈明峰上的樹木草叢,發出沙沙的輕響。忽然,一個蛇形身影從茂密的草叢中躥出,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那在月光下瑩瑩泛光的殘影,飛往其中一間小屋。

屋內沒有點油燈,但是完全不妨礙陸清隱夜間視物。他懶懶地趴著,兩指夾著一張紙擺弄著,雙目無神,將寫了寥寥幾字的信紙翻轉幾個來回,一個小巧的兔頭出現在指尖。

「哎……」

自詡樂天派的陸清隱發出今晚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嘆氣,將手上的摺紙又拆開抹平。

月光透過小窗投射進來,傾瀉於紙上點點墨跡之上,筆鋒瘦而有力。

抬頭是「清隱師弟」四個字,但陸清隱知道後面的內容和他並無太大幹系。

「為兄出山修鍊,代我照顧好師父。」

落款是顧清鴻。

簡潔明了,乾淨利落,一如顧清鴻的行事風格。

「照顧……這意思不就是讓我看好師父,誰來都一掃帚打出去嗎?師兄,你敢不敢給我個更難的差事。」

陸清隱哀嚎一聲,一額頭砸到桌上,以期借疼痛來逃避眼前這張重比昆崙山的薄紙。

「咕咕——」

滑膩的鱗片蹭過手背,涼涼的,陸清隱抬頭,看到玉泉正眼巴巴地望著他,龍頭討好地磨蹭著他的手背,腹中發出一陣陣咕嚕咕嚕的聲響。

「不可以哦,我不能帶你去找師父。」指頭輕輕戳著玉泉的龍角,陸清隱無情地拒絕了玉泉,「你知道你在山下惹了多大的禍事嗎?要不是師父開口求請,你早就被師爺爺抽筋折角,打成四腳蛇了。」

師爺爺說,玉泉會影響師父體內龍髓的活躍度,所以禁止玉泉出現在師父二十尺範圍之內。

躺著也中槍的玉泉抱著陸清隱的手指嗚嗚嗷叫,普通的食物只能填飽肚子,穆一遠身上的氣才是它獲取能量的最佳來源。

「你沖我叫喚也沒用,不行就是不行。餓著吧,等師父找到道侶,合籍雙修穩定好,才輪得到你。」一說到這事兒,陸清隱又是皺緊了眉嘆氣。

玉泉左右甩著龍尾,前爪抱著陸清隱的手指,歪著頭疑惑地看著他。

為什麼忽然不開心了?

它騰空而起,飛到陸清隱腦袋旁,安慰性地用龍角磨蹭他的臉頰。

「我覺得師父好可憐……」

「明明不喜歡那些人,可是為了活下去,為了保住百年修為,就要跟他們……」

「一定是很痛苦,無法堅持下去了,師父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一想到我們幫不了他,只能看著他忍耐這些,我心裡就好難受。」

冰涼的液體流過龍角,玉泉疑惑地仰頭。這是它第一次接觸到名為淚的液體。

「我希望師父能從那些人中找到喜歡的,可是我又不想讓他找到。找到了之後,師兄怎麼辦,他就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師兄,你到底為什麼要走?」

這個夜晚,想到顧清鴻的不只是他一人。在屬於陳福真的小屋內,也有人提起了他。

羅檀熟稔地在陳福真的床上找了個舒服地位置躺下,紙扇輕搖:「後來那孩子就離家出走了?」扇面上蝴蝶栩栩如生,隨著話語的節奏翩躚起舞。

把腳踏邊不屬於自己的布靴踢遠些,陳福真坐在床邊說:「每人有屬於自己的路,這條路走不通,換條也未嘗不可。你往裡面去點。」

屈尊挪了挪,空出大半張床,羅檀看著好友和衣躺好,他紙扇一合,順勢靠了過去,笑道:「胡拽什麼深刻,我看你就是不喜歡他。」

「你想說是我逼他走的吧。」陳福真推開眼前碩大的笑臉,「那你猜錯了。怎麼說也是凈明峰的人,我自然也是喜歡的。」

羅檀嗤笑:「好——假——跟我有什麼不能說的嗯?」

「嘖,那孩子資質普通,但是修為卻高的不正常,與九靈劍體的清隱不相上下。你活這麼久,可有見過?」在修真界,努力再高也高不過天賦,況且清隱修行起來也沒有絲毫懈怠。

「見過。」露出個意義不明的笑容,羅檀手一松,與陳福真並肩躺好,「你既然問了我,應該是有了想法。」

陳福真說出自己的猜測:「魔功,顧清鴻應該是練了某種魔功。」

「因此你就不喜歡他?」羅檀故作哭喪臉,唉聲嘆氣道,「那你肯定也不喜歡我,畢竟我是練魔功的頭頭。哎呦——」

劍光一閃,竹劍從出鞘到入鞘不過一瞬。

陳福真和藹地笑笑:「有沒有清醒點?別把血滴在我床上。」

「嘶——你還真是數百年如一日的行動派。」鬆開捂著肩頭傷口的手,血洞已經癒合好不再流血,羅檀可憐兮兮地用血淋淋的手心去蹭床單。

結果就是被陳福真又削了一頓,最終倒在血泊中的羅檀氣若遊絲地說:「那孩子我見了,他確實練過魔功,但是靈力精純,又不像。而且我觀他情根深種,一顆心都掛在你徒兒身上,恐怕你是誤會他了。」混攪蠻纏夠了,羅檀把話題拉回原位。

陳福真冷哼一聲,手中利劍歸鞘。

「你啊,便是不信這世上有純粹無私的愛。」

陳福真說:「修士,當以修行為首要,於修行無益的情愛皆是絆腳石。什麼道侶雙修,不就是相互採補。」

「行行行,真武子,您說的都對。」羅檀爬了起來,撣撣衣衫,瞬間恢復成原色,「希望將來你不會被自己打臉。」

「我等著那一天。」陳福真打個響指,憑空而下的水流將地上的血跡清刷乾淨。

「打賭不?」

「賭什麼?」

「賭你徒弟會不會跟那個孩子兩情相悅。」

陳福真笑容僵住,故作淡定地說:「沒意思。」

沒有放過這個細節,羅檀笑道:「吶,你自己也沒信心吧。別拔劍,剛清理乾淨,別哎呦——」

******************

靈力無法運轉,經脈被禁錮住。穆一遠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吃喝睡,外加煉丹。哦,對了,還多了個不能停的止疼葯。

多年前恩人給他的那個藥房經過他的不斷改良,止疼效果強了不少。可即使如此,在這回全面發作的時候,效果並不令人滿意。他不得不加入一些致幻的材料進去,借產生幻覺來轉移一部分疼痛。

穆一遠清醒的時候煉丹查閱資料,不清醒的時候就是在各種幻覺中度過。他把自己關在閉關的洞府中,然後讓陳福真下了禁制,不讓人進去也不讓人出來。

直到他找到道侶交合的那天。

幻覺,穆一遠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覺。近一個月來的頻繁陷入,他對這些都快有抵抗力了。

如果不是疼痛幾乎讓他無法動彈,他都要弄點瓜子坐在旁邊圍觀自己的幻覺,可比看各種偽3d的電影有代入感。

炫目的白光,渺渺的仙樂,就差出現兩排從天而降的天使天兵,來告訴他位列仙班。

當然這些只是他的妄想,連幻覺都認為不夠合理。為他安排了另一幕。

花紋非常熟悉的石門,跟他發獃時看到的有點像。

「師父。」

柔聲細語,尾音微微上揚,就好像炎炎夏日中的一絲涼風,吹得人心情舒暢。

穆一遠立馬轉身去尋,身後空蕩蕩,而他正站在懸崖邊,往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師父……」

跟剛剛完全不同,說話的人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沒了先前的明快愉悅,穆一遠的心被狠狠地揪住。

他看到顧清鴻跪在不遠的石門前,一言不發。

從白天跪到黑夜,從月升跪到日落。期間,陸清隱來過,陳福真來過,不知道跟顧清鴻說了什麼,他依然無動於衷。

直到有一天,石門從裡面打開了。

然後他看到了自己,從洞府中走出。

「穆一遠」跟顧清鴻說話,他聽不見,但是他看到了顧清鴻的臉。他能輕易讀懂顧清鴻的每一個表情,無論喜怒哀樂,就好像擁有一本參考答案。

欣喜若狂、傾心愛慕。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顧清鴻,到底那個自己說了什麼?他心裡有點小小的不愉快。

他忍不住想靠近點,可是發現自己腳被粘在了地上,寸步不能行。

緊接著,他就看到顧清鴻臉紅了,好似天邊的雲霞。

臉紅?到底說了什麼啊,好在意!!!

他幾乎要抓狂了,然後他愣住了。

他看到顧清鴻臉蛋紅紅的親了自己,撲倒了自己,然後……

臉紅的變成了他,紅得幾乎要燒起來。

「師父。」

一如開始的那般輕柔。

他打了個激靈,從眼前的*場景中回過神來,一扭頭。

腳下支撐他的地面變成了齏粉,而他,墜落而下。

「啊——」

穆一遠猛地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地喘氣,冷氣吸得太過急促,演變成劇烈的咳嗽。

等他終於緩過起來的時候,額頭上滿是汗珠。他用顫抖冰涼的雙手去捂住發燙的臉,以期使他的心平靜下來。

他終於想起來幻覺中顧清鴻是跪在哪裡了。

就在這個洞府外面。

跟幻覺不一樣的是,他跪了一晚上,太陽初升的時候離開。而自己,始終沒有出來。

這才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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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拆了西皮[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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