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當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要求脫衣服的時候,應該有什麼樣的正確反應?
認真踏實的巫真凡從來不花時間在這樣的問題上,乾淨利落地從蒲團上站起來。刷刷兩下,道袍裡衣全脫光,只剩下一條底褲。見穆一遠一臉驚呆的看著自己,他又把手搭在褲腰上,作勢要解。
「停——!這條真的不用脫!!!」穆一遠嚇得趕緊喝住,媽呀,他只是開個小玩笑,沒想到巫真凡的尺度這麼大。
「來拿著。」他從桌上挑出一個褐色的瓶子遞過去,然後指了指後頸、肚臍、膝蓋三處,「分別塗在這兒、這兒還有這兒……嗯,別抹太多啊,我總共就只調出這麼點。」
巫真凡做好之後,將瓶子又拋回給他,提醒道:「你身上龍髓的味道出來了。」
手一哆嗦,瓶子差點沒接住,穆一遠臉色一白,心臟差點驟停。他嘴裡不停地呢喃道:「啊?不可能,不應該,葯我明明……」邊說他邊下意識地想去嗅手臂,卻不知為何停住了,然後猛退幾步,小心戒備地盯著巫真凡的臉,以確保對方神志清醒,「葯,昨天閉氣的葯放哪兒了?」
即使對自己做的葯有信心,但難免有失誤,再加上巫真凡認真嚴肅的表情,穆一遠第一個反應就是失敗,能暫時掩蓋住味道的葯失敗。而這一步失敗,將會打亂他所有的計劃。
重頭再來?
天已經亮了,師父隨時都可能過來。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再做一份的材料。
最糟糕的情形出現了,他只能一邊擔心自己貞操問題,一邊在心裡焦急地盤算接下來又該如何。
而就在這個時候,將他所有反應盡收眼底的巫真凡進來一夜,有了第一個表情,不贊同的皺眉。他以格外嚴厲地語氣質問道:「穆一遠,你的嗅覺呢。」
大張著嘴,穆一遠不敢置信地看著巫真凡,半響才合上嘴。
「你剛剛是在騙我?」
「你聞不到味道了。」巫真凡說,他剛剛的確是在詐穆一遠。
一級戒備解除,穆一遠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嘴角泄出苦澀的笑容,想到他所付出的,眼神黯淡。
「是,但是那又如何,人總要付出點什麼。」然後他說這話的語氣,好像他只是個旁觀者,輕而易舉地隨口評論,「只要能成功,五感全失有何妨。」
口是心非。嫌他的表情礙眼,巫真凡不再說話,將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穿上。他沒有興趣去對別人的事情評頭論足。他肯來凈明峰一趟幫忙,一是因為兩人的交情,二是因為穆一遠支付了足夠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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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剛剛躍上山頭,陳福真進來了。首先聞到的是情事特有的腥膻味,中間夾雜著些許甜膩的香味,那是他徒兒身上的龍髓香。
再看躺在床榻上的穆一遠。臉頰微紅,雙目盈盈,透著一股情事後的滿足與慵懶。
「師父。」
見著師父進來了,穆一遠在巫真凡的支撐下艱難地坐了起來,薄被隨著動作滑落到腰際,身上可見的部位可以看到不少深深淺淺的曖昧紅痕。
走過去,將巫真凡從床邊擠開,陳福真幫他將薄被掖好,遮住腰后泄出的春光。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輕聲詢問道:「身子可好些?不錯,龍髓是安定下來了,氣息也順了。呼——可算是了了為師一樁心事。」
將徒弟微涼的手放入被中。陳福真露出了第一個笑容,「你這幾日病怏怏的,為師心裡也揪得慌。」這麼多天,心中一顆大石總算落了地。
「撈師父掛心了。」穆一遠低眉順眼地答道,掩蓋在薄被下的手緊緊揪住床單。難以言說的愧疚感湧上心頭,說謊有多難,對著真正關心自己的人說謊有多難。
對不起,師父,可是我真的不想認命。
「師父那我另開洞府一事……」
「可,但需再過幾日。你的身子還沒有好透。」有意無意地瞄了眼巫真凡,陳福真說,「三日後吧,清隱就要去崑崙了,就那時候吧。正好你們師徒倆再好好聊聊,那孩子沒有什麼精神。」
門內大比前日結束,陸清隱不負陳福真的期望,過五關斬六將,破了大冷門,闖入了前五。將代表玄同派去參加崑崙的比試。
這些是陳福真告訴他的,穆一遠當時就在想,如果沒有發生最近這些蛋疼的事,恐怕凈明峰將會在內比中斬獲兩個名額。
「好。」
「清隱就在外面等著。巫真凡你一同我出去,我還有事情與你說。」
說完,陳福真扶著穆一遠慢慢躺好,然後帶著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的巫真凡走了。
躺在床上假寐的穆一遠聽到了一個腳步聲停在了離床兩三米的位置。
「徒弟你站那麼遠做什麼?」
「……」
沒聽到動靜,穆一遠睜開眼扭頭去看,只見陸清隱站在那邊低著頭,雙手揪著衣擺,手指胡亂搓著布料。
這可不像他活力四射的小徒弟,穆一遠問:「怎麼了,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扭捏了半響,陸清隱才走過去,大眼睛盯著穆一遠上下看,也不知道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麼。
「師父,你身子這是……好了……嗎?」
穆一遠微笑地點點頭,「嗯,清隱,想說什麼就說吧。」他這個小徒弟,什麼情緒都藏在臉上。
不安地扭著衣角,陸清隱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師……師父你要跟巫道長走了?」其實他想問的不是這個!可真要在這個時候提起師兄嗎?
得到的是穆一遠肯定的回答。
「嗯,我的身體怎麼敢再待在人這麼多的地方,太危險了,對你們也不好。」這也穆一遠用來說服陳福真的說辭,他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山洞裡。離開這兒,看上去是最好的方法。
陸清隱追問:「那您會回來嗎?」
「那是肯定的。」被徒弟天真的問話惹笑了,穆一遠調侃道,「原來你是捨不得師父啊。」
「嗯。」陸清隱用力地點了點頭。
如此配合的舉動令穆一遠心情大好,正要誇獎兩句,沒想到對方立刻接了一句。
「這樣師兄回來就能見到您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想起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大徒弟,還有那幾個不能為外人所知的夢,穆一遠心頭一陣煩躁。比計劃全盤失敗還讓他煩惱。
面對著陸清隱認真的表情,清澈的雙目,他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小徒弟也不是什麼善茬。
「為什麼您不願意好好看看他,看看他對您的那顆心……」
「放肆!」穆一遠出聲打斷,「清鴻永遠是我的徒弟,但也僅此而已。」
近乎呵斥的話並沒有嚇到他,陸清隱搖搖頭,無奈攤手,「師父,您永遠就只會說這句話。如果他不是您徒弟呢?身份真的這麼重要?當局者迷,師父,您到底在逃避什麼?這不像您的作風。」
「那你說怎麼樣才是我?」
「無懼無畏,敢與權貴相抗,敢與天命相爭!」
看著徒弟那彷彿面對信仰一般狂熱忠誠的眼神,穆一遠在心中苦笑。
你們太抬舉了,其實我怕的是離開,離開這個虛幻世界,回到真實。因為到那時候,我將一無所有。
再沒有這一池的鏡花水月。
師徒二人那次的談話跟以往的同樣無疾而終,穆一遠以疲勞為由揮退了陸清隱。
三日後,凈明峰留下了兩個鶴童看家。剩下的人兵分三路,陳福真去了西海,聽(羅檀)說那裡生活著古老的龍族,也許那邊能找到根治龍髓的方法。陸清隱跟著玄同派一行人去崑崙。而穆一遠將同巫真凡一塊兒先去新的洞府。
巫真凡有一件飛行法器,名喚攬月尺,是一柄法尺。以靈力灌入,可變長變寬,最多可同時坐下三人。
盤腿坐在攬月尺上,穆一遠眼看著凈明峰上那幾座小屋漸漸變小變遠,直到消失在視野中。心中五味雜陳。
他跟陸清隱說會回來,其實捫心自問,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他會回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離家出走。
腦海中忽然冒出的四個字,讓他不由得發笑。
哈哈哈,百歲老人離家出走。
可憐的真武子,他怎麼會想到他的徒弟根本不會去那個洞府,即使那個地方是他精挑細選的。
攬月尺越飛越遠,不知道飛了多久,看見下面有一處城鎮。穆一遠拍拍巫真凡,示意他停下。
「就這兒吧。」
就從這兒開始吧,陌生的城鎮,新的生活。
穆一遠將書信和作為報酬的小葯遞給了巫真凡,書信是給他師父真武子的。
「穆一遠。」
就在穆一遠拎著小包袱就要走遠之際,身後的人喊住他。
「嗯?」穆一遠轉頭疑惑地看著他。
「你到底是在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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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崑崙山脈的一處山林中,出現了兩個身著道袍的人。
年輕的那個指著樹林的某個地方,那兒跟周圍不同,到處都是段成半截的樹木和野獸的殘肢。
「師叔就是這裡。」
中年道士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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