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變天

第2章 變天

?(貓撲中文)靖王的親隨把徐中橫放在馬背上,七皇子側目瞧著,越瞧越不順眼,勉強按捺火氣,登車與靖王同乘。

隊伍緩緩而行。

車廂內,七皇子始終黑沉著臉,不發一言。

靖王看他一眼,道:「我早同你說過,喜怒莫形於色。溫白陸的眼線眾多,你我稍有不慎,就會授人以柄。」

想起方才在街上的舉動,的確太失體統,七皇子不禁有些臉紅,悶聲道:「若不是今早入宮遇見姓溫的,憋了滿肚子火,我何至於跟一個市井潑皮糾纏。」

回憶起在宮中的情形,他愈發惱怒,一拳擊在車壁上,罵道:「那該死的閹賊,趁父皇卧病不朝,太子又是扶不上牆的草包,如今在前庭後宮稱王稱霸。若不是為了母妃,我才不受他的氣!」

九千歲溫白陸,自兩年前老皇帝稱病,便成為當今天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之一。

他所居住的府宅足有七進,規制可比親王。內分東西中三路,府門五間,正殿七間,後殿七間。裝潢的重檐重拱,歇山轉角,本應皇宮與寺廟獨有。

許多人背地裡議論,說北楚天有二日,國有二君。

被一個太監執掌權柄,左右朝局,這豈非天大的笑話?

「九千歲又如何,別人動不了他,我盧淵偏要動一動。」此刻雖只有兄弟二人獨處,靖王仍正襟危坐,如臨朝堂。

他嘴角緊抿住,從鼻中冷冷哼了一聲,道:「此次返回上雍,頭一件事就是除去這個國賊,明日我一早進宮,晌午時大局可定。」

七皇子雙眼一亮,大喜道:「皇兄這一回來,臣弟的心就安了。」說著目光一狠,咬牙切齒道,「等拿住溫白陸,我非將他千刀萬剮不可!」

盧淵見他這幅沉不住氣的模樣,不禁暗暗搖頭:「越是緊要關頭,就越不可掉以輕心。你今在大庭廣眾之下那般行徑,若傳到有心人耳中,恐節外生枝。」

提起剛剛的事,七皇子仍有些憤然,怒道:「我乃堂堂皇子,難道還畏懼一個刁民?」忽又道,「皇兄,你當真把那無賴接回王府?」

盧淵勾起嘴角,聲音中一絲暖意也無:「區區一個市井無賴,的確不值得勞師動眾,但若放任不理,坊間便會說你我兄弟不仁。若真如你所說,他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那麼放在身邊,總比放在外面穩妥。」

七皇子恍然大悟,道:「原來皇兄說要給他治傷伸冤,都只是權宜之計。」

盧淵冷笑道:「那個人油滑得很,你當他說的有幾句是真話?」

七皇子愣了愣,狠狠一拍大腿,道:「該死的,那廝騙得我好慘!」雙眼一眯,試探著問靖王道,「那皇兄……打算如何處置他?」

盧淵見他神色,怎會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他這位七弟自小驕縱,最受不得氣。在宮中處處被溫白陸壓制一頭,被迫容讓三分已是忍無可忍了,如何能白白被個街頭混混羞辱?

盧淵閉起雙目養神,半晌方道:「待明日辦成大事,你要將他如何處置,都由得你。」

七皇子見他允准,心情頓好,臉色也不再陰沉,百無聊賴中在心裡想了十來種折磨徐中的法子。

約莫半個時辰后,車駕緩緩停穩。

盧淵已有多年不返上雍,早年的府邸不堪居住,暫在城北一座新近空出的侯府落腳。

徐中被兩個侍從抬著進府,安置在下仆的住處,居住的條件十分簡陋。

過了片刻,又進來兩人奉命替他上藥。來人早打聽清楚他的身份來歷,塗抹傷口時並不經心,將他疼得死去活來。

媽的,早知道不假裝暈倒。

徐中忍得滿身大汗,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埋在枕上的面孔擰成一團,好容易挨到了事。

聽著房門合攏,腳步聲走遠,他立刻睜開眼,仔細將四周打量一遍。

「乖乖,這麼大一間屋只住八個人,怪不得我從小到大老是擠著住,原來地方都被這些皇上王爺大老爺占走了。」

趁這時候同屋人都在當值,他忍著背上疼痛,翻在通鋪上從頭到尾滾了兩遍,只覺天地都在腳下一般。

徐中忽然間動作一頓,想道,我怎麼眼界這般短淺,往後跟著靖王,自然是大有混頭,比這更好的房子還愁住不起嗎?

這麼一想,剛剛的興奮也就壓下去,頓覺又痛又累,伸手扯過一床厚被,倒頭就睡。

他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醒來時精神異常飽滿。

身上的鞭傷雖疼,但挨打這類小事情,他早已習慣了,全沒當回事,溜溜達達地出了屋。

這裡當然不比王府,下人的住處也和華美不沾邊。但他身處的院落乾淨整潔,任何一間屋都比他家伸手能摸到房檐的矮土房好上許多。

偶爾抬頭遠望,可見朱欄華棟,重宮復室,一派難以言說的天家貴氣直逼眼中。

徐中感到一陣恍惚,不知不覺走到跨院門口,見兩個威風凜凜的守衛各站一邊,心想好傢夥,王府就是和尋常人家不同,連僕從的住處都有人保護。

他走近幾步,兩人也恰好看見他,卻只看了一眼,就轉回頭。

「軍爺辛苦啊。」他掛起笑臉,敬出懷裡的煙袋鍋子,朝兩人遞了遞,「兄弟前些天新買的好煙,兩位嘗嘗?」

徐中其實並不好這口,但他深知一條道理。像他這種沒有一技傍身,四處串場子找生計的小角色,想要無往而不利,靠的就是朋友人情。

因此凡是大部分人喜歡的餘興,無論是抽煙喝酒,鬥雞鬥蟋蟀亦或擲骰子,沒有他不了解的。

而這桿花了點小錢置辦的煙袋鍋子,向來只給別人享用,徐中自己不感興趣,也捨不得抽。

誰知今天撞上硬茬,任他手舉著半天,兩人卻彷彿沒聽見,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像兩尊石頭雕的門神一樣。

徐中毫不覺得尷尬,把煙袋揣回懷裡,磨蹭著不肯走。

過了半晌,湊前一步笑眯眯道:「兩位大哥在王爺跟前辦事,那真是光宗耀祖的體面。你們是不知道,外頭不曉得有多少人擠破腦袋,連王爺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徐中兩隻手一抄,不好意思似的笑道:「不怕和你們講,我昨天在街上見了王爺真容,簡直驚為……驚為天上的大仙,他還帶我回來治傷,替我伸冤,真不知怎麼報答他的大恩大德。就為發愁這個事,我昨天一晚上沒睡好,現在眼睛還紅呢。」

兩名侍衛被他在耳旁一陣聒噪,本來不想理會。可他手舞足蹈唱作俱佳,臉上表情比台上唱戲的還生動,忍不住就轉動眼珠去看。

徐中瞄了瞄兩人神色,忽然一拍大腿:「兄弟我想了一宿,你們猜怎麼著,還真叫我想出一個報答王爺的主意!」

兩人互看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等著他繼續往下講,這可比枯站著當差有意思多了。

徐中朝四周望望,神秘兮兮地,拿手擋著嘴低聲道:「我打算給王爺當死士,以後彎腰盡瘁,死了才算完。」

「你是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吧。」一名侍衛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啊對對對,就是這個詞,還是大哥有學問!」徐中翹了個大拇指。

另一人也忍不住搭話道:「那你倒是說說,要怎麼給王爺當死士?」心想這個鄉巴佬,是不是話本看多了,狗屁不懂。

徐中道:「那當然是王爺要殺誰,我就替王爺殺誰,誰要殺王爺,我就替王爺擋刀了。」說著忽然神色一變,猶豫道,「可是……哎。」

兩人齊聲問:「可是什麼?」

「可是我不知道咱王爺和誰有仇啊。」徐中又靠近一步,笑呵呵地,「兩位大哥在府里待得久,倒是跟兄弟說說,上雍城裡有沒有什麼大惡人,是成天想謀害王爺的,比方說派刺客……」

徐中沒往下說,抬手在脖子上一比。

兩人吃了一驚,道:「你問這些幹什麼,別怪我們沒提醒你,背地裡議論主子是大罪。」

徐中道:「剛剛不是講了,我得幫王爺殺了他的大仇人報恩啊。」眼珠一轉,忽道,「你們說不上來,該不會也不知道吧?」

兩人心中均想,這小子真是難纏。其中一人又想,既然他非要問,我就說出一個人,到時他不敢去殺,自己打自己的臉,豈不可樂?

抱著這般壞心,那人對徐中道:「你知道宮裡有個九千歲吧?」

徐中道:「這個當然知道。」心裡咯噔一下,派人殺靖王的會不會真是這個死太監?聽說他地位高得很,快能和皇帝平起平坐,要真是他,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對方見他臉色大變,不知怎地有些得意,道:「他就是王爺在上雍城最大的仇家,你去殺了他給我們瞧瞧?」

徐中想了想,道:「他跟咱王爺有什麼仇?」

其中一名侍衛盯著他,不敢置通道:「你連這都不知道,還敢在這吹牛扯皮。去年夏天,五皇子和長公主聯合幾位大人奏本上疏,想要扳倒溫白陸。結果事敗,反被他羅織罪名流放到通寧關,半路就病死了。」

另一人道:「是真病死的還是被人給殺了,嘿,誰說得清楚。」

徐中怔了半天,才道:「皇上的親兒子親閨女,他也說流放就流放,說殺就殺了?」

那侍衛嘆了口氣,道:「如果沒有王爺在,北楚早就是他一人的天下了。」

徐中摸著自己的脖子,暗暗吞了吞口水。

九千歲殺了靖王的兄弟姐妹,靖王又是九千歲最大的絆腳石,這仇的確夠大了。

他幾乎開始相信,那個在靖王返回上雍的當天,就迫不及待派出刺客行刺的真兇,就是這個九千歲溫白陸。

說起來奇怪,自己竟安然度過了重生后的第一個晚上,沒再遇到天降的刺客,難道是躲進王府的緣故?

徐中單手托著下巴,憂愁起來。

靖王一天不死,這九千歲就不會善罷甘休,要是他隔三差五地派人行刺,難保一次都不成功,到時自己豈不是還要當替死鬼?

他邊想邊走,不知不覺已一腳跨出小院。

忽然間眼前一花,兩柄長|槍「鏘」地一聲叉在一處,擋住了去路。

徐中茫然朝兩侍衛看去,兩人神情一肅,儼然又變回石頭雕的門神,冷硬道:「王爺有令,你不得踏出此地一步!」

徐中愣了愣,連聲道:「是,是。」一轉頭,笑臉就收得丁點不剩,心中大罵,敢情靖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竟把我當犯人看管,看來我那天編的一套說辭,他壓根沒信多少。

又想,這個人表面看不出什麼,心腸卻黑得緊,比那個愛看人鑽褲襠的皇子可難對付多了。我先前犯糊塗,竟想跟著他混飯吃,可真是白日做夢。

他忿忿地沿原路返回,還沒進屋,迎面撞見王府的丫鬟抱著他的被褥出來,忙道:「姐姐,這才蓋了一晚上,不忙洗。」

對方腳步一頓,馬上道:「誰是你姐姐,你都這麼老了。」

徐中:「……」

他先前手頭緊,托朋友介紹到城郊幫工,累死累活幹了幾天,哪有時間收拾自己。

這時抬手摸摸下巴,鬍子竟長出三寸來長,加上衣服被抽得破爛,又沾上血污,的確邋遢得不像話。

丫鬟嫌厭地看他一眼,道:「你身上臭得能把全城的蚊蟲招來,管事的吩咐,把這些通通拿出去丟了。」說罷邁步就走。

「丟了?」徐中目瞪口呆,心想就算王爺銀子多,也得省著花不是。

他暗暗琢磨著,靖王入城時的排場那麼大,府宅這般奢華,連下人的做派也大手大腳。

得虧是個王爺,要是我將來娶個媳婦像他一樣,那可真是敗家娘們兒。

不過徐中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娶媳婦了,要娶也娶個男媳婦。

他早幾年就發現自己對女人沒什麼喜愛,倒是路上見到好看的小子,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細細想來,在他見過的人里,靖王的皮相算是頂尖的。

徐中左右無事便胡思亂想一通,回到屋裡,生生拖磨了一天。

天色漸漸昏黑時,他溜到外面一看,兩名看守的侍衛仍站在門口不肯走。

徐中無法,只得折返回去,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地想主意。

他這次出門已有許多天,再不回去一趟,他娘大概要翻遍上雍城了。

最緊要的是,他娘著急起來多半記不起吃藥,到時犯起瘋病,胡言亂語起來,不知會惹上什麼麻煩。

他本想先在靖王府安頓好,再找機會返家一趟,誰知靖王會將他禁在府中。思忖著等夜深人靜,守衛們回去睡覺,那就好脫身了,豈料仍是一場空。

徐中腳下一停,忽然想起,這座院和府外只有一牆之隔。守衛站在拐角另一側,應看不到他做些什麼。

趁著天黑,他輕手輕腳從屋裡搬出一桌一凳,放置在牆根下,摞在一起踩著,堪堪攀上了石牆。

他把腦袋探出去半個,目光無意中朝牆外一掃,眼前景象頓時驚得他如中定身術,眼珠子幾乎掉出眼眶。

徐中使勁揉一把眼睛,再次望去,不由得張大嘴巴,舌頭打結:「老天爺,咱……咱不能這麼個玩兒法。」

從他的位置向下看,外頭黑壓壓一片,全是鐵盔鐵甲手握長刀的兵士,人數總有幾百。

他們沿著院牆迅速排開,齊步奔跑時發出極大的動靜,轉眼就將整座府宅團團包圍。

此時天已黑透,但兵士手中高高擎起的火把熊熊燃燒,將天空映得如同白晝。

徐中臉上一片亮燦燦的澄黃,他受不住這極度刺眼的火光,抬起一隻手擋在眼前。

這一舉手的當口,有名士兵恰好抬起頭,一眼便看見他,大聲吼道:「什麼人!」

徐中被這聲音震得一哆嗦,下意識後退,卻忘了人在牆上,竟一腳踩空,直摔下去,跌得屁股碎成八瓣般疼。

他來不及想屁股,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出大事了!

才一晃神,只聽院外有人大聲宣讀道:「靖王盧淵,通敵叛國圖謀造反,今命溫白陸徹查嚴辦,褫奪靖王封號,貶為庶民,家產充公,府中男女一律杖斃,欽此。」本站網址:,請多多支持本站!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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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落魄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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