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成親
?(貓撲中文)大隊官兵破開府門,舉刀直衝而入,府中頓時亂成一片,儘是驚叫哭喊之聲。
徐中愣了一瞬,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跑出跨院。
守門的兩個侍衛已經不見,門外到處是來往奔逃的太監和婢女。
他們本能地往府門逃,但那裡正有溫白陸帶來的士兵,守株待兔。凡是見到想逃跑的人,二話不說便揮刀將之斬殺。
徐中沒有向外跑,他穿過幾條長廊,跑進府宅中心那座高大氣派的廳堂。他心裡猜測,這該是府中的主屋。
但這時,屋裡一個人也沒有,原本伺候在內的僕從早逃命去了。等會兒官兵沖入,此地首當其衝,哪個敢在這般危險的地方逗留。
徐中在屋裡轉了一圈,看到柱后拉著一幅長而華麗的帷幔,一直拖委到地面上。
他迅速奔過去,藏身其後,質地厚重的帷幔立刻將他遮得嚴嚴實實。
想了一想,尚覺得不穩妥,又從地上沾了許多灰,胡亂抹在臉上。
剛做完這些,門前便傳來一陣喧嘩,有人一擁入殿,從腳步聲聽來,人數並不少。
徐中自簾后悄悄望去,只見四個甲士合力抬入一乘步輦,輦上的男人看上去年紀不大,大約只有二十餘歲光景。
但他穿著一身大紅大紫的袍,上面珠寶金銀一類的裝飾極多,樣式也極為古怪。
最令徐中無法忍受的是,那人臉上塗著一層厚厚的脂粉,使他整張面孔顯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嘴唇卻鮮紅。
即使徐中從未見過這男人,此時也不難猜出,他就是奉命來辦此案的九千歲溫白陸。
不男不女的死太監!徐中在心裡罵了一句。
作為正常男人,似乎對太監這樣缺了一個零件的同性,有種與生俱來的抵觸和反感。
尤其這個人的打扮,看上去太驚世駭俗了些。
溫白陸走下步輦后,便在堂前落座,隨即,幾名士兵架著一人上前,狠狠按跪在地上。
徐中看清那人正是靖王盧淵,沒想到短短一日之內,他已從高高在上的王爺,淪為階下之囚。
溫白陸道:「靖王殿下,你究竟是何時開始參與宋妃一黨的謀反,還有什麼同黨,快些招認了吧。免得我心黑手狠,教你這金枝玉葉的貴胄皮肉受苦。」
盧淵使力掙了幾掙,卻無法擺脫眾侍衛的禁錮。
他抬眼望向溫白陸,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裡都是你的心腹了,你還裝模作樣什麼?」
溫白陸聞言,竟不怒反笑,旋著拇指上鑲嵌明珠的翡翠扳指,彷彿自言自語道:「是啊,我還和你繞這些彎子做什麼?」
他站起身,走到了盧淵面前。
盧淵始終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目光卻如利刀。
溫白陸忽然揚起手,毫無預兆地摑了盧淵一記巴掌。
「啪」地一聲,他的半邊臉立刻浮現五個指印,牙齒撞破嘴唇,鮮血直淌。
「王爺!」和他一起被按跪在地的王府侍衛們見此一幕,頓時目中充血,激怒下朝溫白陸大罵不止。
其中一人力氣甚大,竟然掙開左右,一竄而起。
他劈手奪過身旁甲士的佩刀,大吼一聲,徑直砍向溫白陸。
刀鋒轉瞬即到眼前,然而溫白陸仍舊一動不動,只顧把玩心愛的扳指。他微垂下眼,嘴邊勾起一抹冷酷的譏笑。
只聽「噗噗」兩聲,刀竟定在他身前,再也無法砍下。
兩名士兵持刀,從背後劈中了那人,其餘士兵一擁而上,將其亂刀砍死。
刀接連落下時,血噴得極遠,潑灑在徐中藏身的帷幔上。
他看著眼前那方布料迅速被染紅大片,心砰砰直跳,忙用手搗住嘴巴,一聲也不敢發出。
盧淵看了一眼那死去的親隨,微別過臉,目光似有些異樣。
溫白陸道:「都是這些奴才平日在王爺耳邊說三道四,才讓王爺做出許多糊塗事,該殺。」
話音一落,其餘幾名親隨都被推到跟前,身後的士兵手舉長刀,作勢要砍。
溫白陸卻不忙下令,對盧淵道:「他們都跟過你多年,是你的親信之人,你是否不忍心了?倘若你對我磕幾個響頭,哀求我饒他們性命,我或許會網開一面。」
「你這狗賊,要殺就殺,啰嗦什麼!」「王爺切莫受這閹賊的侮辱,屬下等但求速死!」
眾人互視一眼,竟然大力掙動起來,想要引頸就刀,自行了斷。
而盧淵也的的確確不為所動,一絲猶豫也無。就連方才他眼中閃過的異色,也已消失無蹤,彷彿是錯覺一般。
溫白陸見他強硬,將手一揮,一片刀光落下,眾人盡被誅殺,鮮血很快聚成了血泊。
徐中在暗處看到這場景,不由得冷汗直冒,心中卻不免想道,就算溫白陸多半想使詐,不會真的放人,可靖王的反應也太冷血了。
沒想到溫白陸並不著惱,反而撫掌笑道:「我想也是如此。若不是這般冰冷的心腸,又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五弟和大姐枉死,卻袖手旁觀呢?」
此言一出,盧淵臉色微變。
徐中看他神色有異,想起侍衛先前和他提過這段仇怨,難道其中還有隱情?
只聽溫白陸又道:「這些年來,你躲在自己的封地休養生息,坐山觀虎鬥,直等到我們兩敗俱傷,你再帶一支王師來討伐我,教天下人都以為你是為國除奸,為兄姊報仇,名正言順。」
他俯身看著盧淵,輕笑道:「王爺好重的心計,你的偽裝雖好,我卻早就防備著你。你今日輸給我,就輸在你太自負了。」
盧淵只是抿住嘴唇,一個字也不說。但他這樣的反應,已形同默認。
溫白陸於是哈哈大笑,等到笑容一收,下令道:「將門外的婢女太監,通通亂棍打死!」
除了這間屋,府中每一寸地方都被搜遍,現有的僕從除去想逃跑而被殺死的,其餘均被趕至門外空場中。
命令傳下,殿外頓時響起哭泣哀嚎,摻雜著凌亂的腳步聲,以及兵士們粗暴的呼喝,如同一道頃天巨浪,將整座屋宇吞沒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徐中聽那聲音傳入耳里,禁不住渾身發抖。就在與他一門之隔的地方,正進行一場屠殺。
太監與婢女們瀕死的嘶喊如同尖刀,順著毛孔直鑽進心底里,扎得他如坐針氈。
過了些許時候,聲音漸漸止歇。
伴隨著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四周只剩下可怕的死寂。
徐中忽然間意識到,在這些隻手遮天的大人物面前,他好像一隻可被隨時碾死的螞蟻。
但他不想死,更不想做螞蟻!
這念頭在他心間破土而出,瘋狂地生長起來。
「來人,拿鐵鉤來!」溫白陸略微尖細而陰沉的聲音響起,將徐中拉回現實。
很快地,有人托著木盤上前,溫白陸從其上取下一對鐵鉤,色澤黝黑,足有兩個巴掌大小。
他將鉤子貼著盧淵側臉,來來回回地遊走,慢聲道:「早聽說靖王殿下武藝超群,我只有穿了你的琵琶骨,才敢放心些。」
任憑武功再高的人,只要給人穿了琵琶骨,別說是功夫,就連力氣也使不出多少了。
盧淵眸子一凝,就見對方手腕一轉,鐵鉤已生生刺入體內,鉤上連接的鐵鏈有兩根手指般粗,亦從骨下穿過。
「啊——」任盧淵再是硬氣,劇痛之下也忍不住呼叫出聲。下一刻,第二隻鐵鉤依樣穿入,登時將他疼得蜷縮在地,站不起身。
他死咬住嘴唇,挺過這陣鋪天蓋地般的痛苦,一隻手按在楠木椅面上,想要支撐住自己。
可溫白陸拽住露在外頭的鐵鏈,忽然奮力一拉,穿過琵琶骨的鐵鉤便被扯動,將他整個人勾得向後仰去。
盧淵為了忍痛,雙手成拳,整個身體劇烈顫抖,束髮的頭冠摔碎在血泊里,黑髮頓時披散下來。
掩蓋在亂髮下的眉目孤高如舊,卻再不是昨日那般天潢貴胄的模樣了。
徐中驚詫地看著這一幕,幾乎忘記呼吸。
他並非沒見過流血景象。這種兵刀連綿的年月,即使在北楚都城,也並不太平,死幾個人是常有的事。
但他見到盧淵如今的慘狀,卻忍不住牙根發酸。
「盧淵,你知道我為何不殺你?」溫白陸伸手扣著他的下巴,將他拉向自己,「常言道父債子償,你既然是他的兒子,那就活著,好好地替他還債吧。」
靖王的神智已漸漸恍惚,但聽了這話,忽然有些微清明,道:「你把父皇怎樣了?」
溫白陸臉上忽然暈開笑容,及至仰天大笑,整個人仰在椅上。
「他好得很啊!他現在渾身上下只有眼珠嘴巴能動,什麼事都有我親自伺候到床前,稱心如意,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你這個不男不女的閹人,必遭天譴!」這一刻,盧淵終於無法再喜怒不形於色,他瞪視著溫白陸,目眥盡裂。
但凡他還能移動半分,定已不顧一切衝上前去,將之撕碎剖心。
溫白陸面帶笑容,起身趨前。
他伸出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撣著盧淵的衣衫,不無諷刺道:「真是錦衣玉食。人生而有貴賤,卻盡教些畜生步步登天,這是否是天道不公?」
「憑你……也配碰本王?」盧淵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伸出兩手扣住他脖頸。
他的手掌沾滿鮮血,頃刻染在溫白陸衣上。
然而琵琶骨被鎖,再如何也力不從心,溫白陸表情一沉,反手一掌便將他摔開。
盧淵本就站立不穩,立刻踉踉蹌蹌向後撞去,卻不經意撞到一團軟物,並沒有預想中的疼痛。
「唉喲!」徐中被他撞得身體一歪,跌了出來,「嗤拉」一聲響,整幅幔帳都教他扯下。
見屋裡憑空冒出個人,溫白陸臉色立變,向後退了一步。
眾侍衛一驚之後,皆持刀上前,呵斥道:「是誰!」
徐中乍然現於大庭廣眾之下,腦門上瞬間又冒起一層冷汗,還沒回過神來,已被人拎著衣領拖到溫白陸跟前。
那人在他膝彎上一踢,他便不由自主朝前撲去,跪倒在地。
溫白陸這時已然看清,帷幔后跌出的不過是個衣衫襤褸的僕從,想來是條漏網之魚。
身旁的侍衛極有眼色,不等他吩咐,已揮刀朝徐中劈落,打算了結了他的性命。
不想溫白陸卻道:「慢。」
那侍衛一愣,收刀站回一旁,又聽溫白陸轉頭對徐中道:「你抬起頭來。」
徐中愣怔的工夫,已有人踹了他一腳,吼道:「沒聽到嗎,九千歲命你抬頭!」說著彎下腰,一把扳起他臉來。
溫白陸瞥了他一眼,皺眉道:「王府上竟還有這般丑的奴才,每天把他放在眼前,不覺得噁心嗎?」卻舉袖掩面,笑了起來。
此言一出,眾人皆盡鬨笑。
徐中心頭的驚慌已漸退去,不由得火氣直竄,想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先保住了小命,晚些再和你算這筆帳。
他於是哭喪著臉道:「小人落在大人手裡,知道今天必死無疑,但是臨死前,還有一件事求求大人。」
旁邊人立刻怒道:「這位是當今九千歲,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
溫白陸卻有了興趣,對他道:「不妨,我倒想聽聽你有什麼事求我?」
徐中不假思索,張口便道:「求千歲爺別讓我和這大惡人死在一起!」他回頭指著盧淵,雙眉豎起,眼睛圓瞪,氣怒已極的模樣。
又道:「就算把我的屍體扔在大街上,扔在亂葬崗上被野狗叼,我都萬萬不想死在他府里,否則小人死後到了陰曹地府,怕沒臉見父母祖宗!」
此前,盧淵一直毫無聲息地倒著,此時才抬了抬眼,看向徐中。
溫白陸乍聽此言,疑惑道:「你和他有仇?」
徐中立刻道:「不共戴天的仇!」
溫白陸眯目望著他,顯然不信:「據我所知,你是昨日才進的府吧,會和他有什麼仇?」眉峰一挑,陰測測道,「你要是膽敢戲弄我,你會比他們死得更慘。」
他的目光越過徐中,飄向了門外。
徐中沒想到他什麼都知道,又想起門外那些被亂棍打死的太監婢女,後背上瞬時一涼,汗濕重衣。
他轉念想,我娘說得好,箭在弓上,不能不射了,射不射得中是兩說。
「他和我有奪妻之恨!」徐中抬起頭來,看著溫白陸,狠聲道,「不敢欺騙千歲爺,小人這次來上雍不是為了給弟弟伸什麼冤,就是專程來找這個人臉……人臉獸心的畜生!昨天在大街上,我故意衝進他的車隊,想辦法騙他帶我回來,再找機會刺殺他。」
說完這番話,連他自己都被自己說服了。
溫白陸道:「誰都知道盧淵不近女色,連賞賜給他的番邦美女,都被一個不留地趕出王府。你倒說說,你妻子是怎樣傾國傾城的容貌,連他都動了凡心?」
徐中一急便道:「我老婆是男的!」
四周一片靜謐。
過得半晌,連溫白陸都有些忍俊不禁:「他也不近男色。」
徐中心頭一沉,暗罵糟糕,本想著這些達官顯貴,哪個不好色,怎麼偏偏趕上盧淵這樣的怪胎,可真害慘我了!
與此同時,溫白陸正拿眼打量著他。
見他一身破爛的臟衣,走近時甚至臭味衝天。臉上沾滿汗漬泥濘,下巴上的鬍鬚也不知修剪,已混同泥土打成結,渾身上下真沒有一處可取。
燈下看醜人,更增十倍醜惡。
可溫白陸卻忽然打消了殺他的念頭,目光掃向盧淵時,倏忽閃過一絲狠色。
他對徐中道:「好奴才,你雖然騙我,但我對你倒有幾分喜歡,捨不得殺你了。我不但不殺你,還替你做主伸冤。」
徐中平日里腦筋轉得還算快,這會兒卻被他弄得雲里霧裡,糊塗起來。
又見溫白陸轉頭看向盧淵,聲音極陰寒:「靖王殿下,我自知卑賤骯髒,碰也不配碰你,那便教這個乾淨高貴的奴才,好生伺候你吧。」
盧淵似乎聽懂他話中之意,瞳孔驟縮,目中第一次露出絲無措。
溫白陸將他的下巴抬起來,低笑道:「我誠然是個不男不女的太監,只不知你與他拜天地入洞房,承歡身下之後,還算不算是個男人。」
徐中這才明白過來,驚道:「千歲爺,你……」
溫白陸卻打斷他道:「你不是說他於你有奪妻之恨嗎?那我現在就替你做主,讓他給你當老婆,好好地補償與你,可好?」本站網址:,請多多支持本站!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