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告別S.M

?參加面試當然是用盡全力的，然而......

「以上，我落選了。」

清潭洞的一家土豆湯飯館里，易迦同基友狐狸君對坐吃著東西。聞言，鄭澤允頓住了舀湯喝的手，定定地看了易迦一眼。而易迦很坦然地回望他，臉上還如平時一樣帶著淡淡的笑意，一點失落都沒有。

「所以為了照顧我受傷的心靈，今天的飯你請，鄭雷歐。」

「嗯。」

「基友，幾個月不見，能對我熱情一點嗎？」

「再來一碗飯？」

「請你繼續高冷吧，謝謝。」

看到易迦的吐槽系統依舊正常，鄭澤允也放下心來。他嘴笨，雖然知道此時應該安慰兩句，但一看她的神色，倒覺得安慰對於她來說很多餘。

「哎…不過說起面試這件事，我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你看啊，我承認我在練習的時候用演技壓人是有點欺負新人了，但…如果她沒把我墩到地上我也不會使力去壓她啊，你說是不是？」

易迦鬱悶地啃了一口土豆，又戳了戳碗里的米飯。她一吐槽起來語速就快，有時候腦袋裡的語言系統轉換不過來，就夾雜點中文說。和她認識近一年，鄭澤允知道她這性子。也沒想去問那個「墩」是什麼意思，只是邊吃邊點頭，反正他只需要聽就好了。

「有資源推就是好。我期待已久的機會是老師私下給我的，可她是她叔叔給的。哎呀，我這麼想不對，嗯，這樣想不好。」

易迦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唾棄自己的吃不到葡萄怪別人在摘的小*絲思想：「說到底還是我實力不夠，如果演得再好一點，那個角色就說不定是我的了。」

「那個女生得到了角色？」

「沒有，她也被刷掉了。」

「那你不滿什麼？」

鄭澤允兩頰鼓鼓的，像只大松鼠。易迦撐著腦袋瞅著他的狐狸眼，想了想，嘆了一口氣。

「我無理取鬧呢。」

「……」鄭澤允沒有回答，但眼神中寫滿了「原來你知道啊」的意思。

易迦被他看得有點窘迫，微惱地瞪了他一眼：「不許這樣看我，低頭吃飯。」

【怪我咯。】鄭澤允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撇撇嘴，拿著勺子慢慢地喝湯。易迦伸著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又夾了塊自己碗里的土豆吃著。原本挺喜歡的土豆，在心裡煩躁的時候吃在嘴裡卻一點滋味也沒有。

「是我有點心急了。」

易迦撓撓臉，看著勺子上那個被自己啃了一口的土豆：「我91年出生的，按照韓國演算法，我今年就二十二歲了。現在a班女練習生的平均年齡是十七歲，我看著她們就像是看自己孩子似的…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真沒開玩笑。二十二歲的我和十七歲的孩子相差五歲，五年一代溝，代溝啊兄弟！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我讀書的時候吃的巨無霸漢堡能頂我兩個臉大，而他們讀書時吃的漢堡只有自己二分之一的臉大，懂？」

易迦悲痛欲絕地幹了一大杯大麥茶，老頭子似的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寂寞啊。智商和情商上的雙重差距你懂嗎？」

【噢。】鄭澤允點點頭，示意自己懂。默默盤算了一下vixx隊內年齡。嗯，他和隊長都同忙內韓相赫有代溝啊。

所以忙內應該叫我「叔」？

腦補了下小大人似的忙內腆著臉叫自己「雷歐叔」的樣子，鄭澤允脖子一涼，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感覺搖搖腦袋把那可怕的情景給甩出去。

而易迦還在自顧自地說著：「其實我知道，我能出道的機會實際上很小了。推團的規律，近幾年的順序是東神、sj、少女時代、，f（x），今年剛剛出道的exo…兩年內公司不可能再出新團了。而我的年齡也不能再等了…所以我有點急切，恨不得什麼資源都能攥在手上，心理也開始有點點偏激。」

【剖析內心的時候很清醒嘛。】

正巧店員走過來上了新菜。鄭澤允順手接過一盤雞蛋卷，放在易迦面前以茲獎勵。易迦沒什麼食慾，拿筷子夾了一小段，慢慢地吃著。

「你說，我換一個公司怎麼樣？」

兩人默默無言正吃著的時候，易迦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話。鄭澤允下意識抬頭，驀地撞進她黝黑的眼睛里。雖然她唇角還是帶著和往常一樣的笑容，但這笑意一點也沒進到眼底。

她是認真的。

鄭澤允有點驚訝。他認識易迦近一年，對她也算是很了解。這就是個固執到家的人，比起聽從人來教她怎麼做，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和選擇。如果有人用等級和地位來壓她，她面上當然會聽話做好，但一旦抓到機會一定會按照自己的來。

所以……不是突發奇想？可之前也有被挖角過，遇到不平等的事情也是家常便飯，那時候她都笑嘻嘻地說「我的目標是把自己的海報掛在公司大門口」。可怎麼突然之間就想換公司了？

「你決定了？」

「啊，我在考慮。」

易迦移開眼，把玩著茶杯小抿一口，面色有點不自然。鄭澤允愣了愣，低下頭想了想，又舀起一勺湯慢慢喝著。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抬頭：「有選擇了嗎？」

「還在看。」

易迦正低頭用心把米飯撥到勺子上，壓成鼓鼓的弧度，抬眼笑道：「我說沒有選擇的話，雷歐你會推薦我去你家公司嗎？」

「我公司目前沒有推團計劃。」

「喔，好可惜。」

易迦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吃了一口白米飯，又喝了一口湯。

「你演戲很好，為什麼不專心做演員？」

「嗯……怎麼說呢？」

易迦頓住手，想了想：「因為演員並不是目前最適合我的路。」

對上鄭澤允疑惑的眼神，易迦摸了摸耳朵：「中國人在韓國出道做idol的例子不少，可是在韓國出道做演員的例子是沒有的。說起來，公司練習生的名頭，沒有人會給我機會去試鏡。可是說實話，公司並不具備推演員的實力。」

說著，易迦慫了慫肩：「公司是造星工廠，可即便他們如何想開拓演藝市場，演藝界都會對他們說no。原因很簡單，一，的威脅太大，二，idol演員的資源就那麼點。」

鄭澤允認真地聽著。雖然他對這些公司之類的事情並不敏感，但聽著易迦這麼說，心裡倒是對好友不穩定的未來放下了心。

搖了搖手指：「說到底就一句話，演藝界，說了不算。公司的我來說，只是為以後作為團體idol出道而創造個人發展的道路而已。」

「公司的話呢？」

「那就另當別論了。不過，還是那句話，我不認為非韓國人的我能以純演員身份在韓國站穩腳跟。」

「說起來……為什麼你總認為自己要團體出道？」

對於這一點，鄭澤允總是想不通。他和易迦就是在練歌房比賽時認識的，當初她的一首《致j》力壓旁人拿到第一。雖然只是一個小活動，但她的那一次表演給了他很深的印象。從專業角度來說，易迦若是在小公司，solo是沒問題的。

他脫口而出問了，沒想到易迦用看傻子似的眼光看著他。

「在小公司solo……也可以。」察覺到自己好像問了什麼傻白甜的話，他訕訕地摸了下腦袋，扯了扯嘴角。

「現在時機不好。小公司solo多半撲，大公司solo……公司目前不需要。」

「喔。」

「趕緊吃吧。」

易迦嘆了口氣。繞了半天，她還是沒有勇氣把自己現在的情況告訴他。

算了，還是等……塵埃落定再告訴他吧。易迦想。

xx正在回歸期，雖因人氣不顯所以並沒有太多日程，到鄭澤允還是得趕緊回公司練習。

「你自己回去吧，從這到公司快得很，我自己走就行。」

「……少請假，別被批評。」

「知道啦。」

沒讓基友送自己回去，易迦擺擺手感謝鄭澤允同志請了自己一頓飯，就瀟洒地一個人走了。

快步走過一個拐角，直到易迦確定鄭澤允看不到自己了，她才放慢了腳步。眼中沒有什麼感情在裡頭，嘴角也鬆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站在十字路口前等了一會兒，公司相反的路走了過去。

並沒有想好自己要去哪兒，只是沿著街道慢慢走著。並不需要急著趕回去上課，也並不像她告訴鄭澤允那樣的，早上有半天休假。

而是，從今天起，的練習生了。

下午兩點，是太陽正曬的時候。易迦揉揉眼，又舔舔發乾的嘴唇，把手插在口袋裡挺直了腰板往前走。

「說起來，進公司近一年半時間，我都沒怎麼好好逛過這裡呢。只知道周邊哪裡有吃的，哪家店能24小時送外賣。」

伸出一隻手，用指尖劃過路邊花壇的灌木叢，易迦自嘲一笑：「嗯，現在倒是有時間逛了。那，現在去哪兒呢？」

鼓鼓嘴，易迦吐出一口氣。拽了拽自己的馬尾辮，慢慢地在人行道上踱著步子。此時首爾已經漸漸入秋，不過雖是這樣，但天氣並沒有轉涼，下午的天氣還是有些悶熱。可蟬鳴已經聽不到了，易迦記得自己偶爾晚上披著月光走回宿舍時，打破夜晚寂靜的聲音就是那一路蟬聲。

聽了一個夏季的聲音消失了，驟然發現這一點，心裡居然有點空落落的。還真是不習慣呢。

那，公司，會有人不習慣嗎？

應該不會有人覺得異樣吧。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該唱的歌該跳的舞該排的戲有那麼那麼多，誰會注意到她這個小蝦米。哎…可能就只有金明淑老師有那麼一丟丟難過。果我現在站在她面前，她也許會戳著我額頭罵我不爭氣吧？

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得捲鋪蓋走人，這離開的方式一點也不美麗。

太配不上我美麗的臉了。

把手揣在口袋裡走著，直到走出了一身汗，再也不想動彈的時候，易迦拐進了地鐵站。吹著地鐵里的空調，摸了摸口袋投幣買了一罐檸檬味的汽水，灌了一大口汽水讓氣泡沖得鼻子都酸脹了起來。她這才蹲下來，揉了揉發脹的小腿。

蹲了幾分鐘，路過她身邊的人都來去匆匆，偶爾望上幾眼也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瞅著不遠處巡警的那生怕她掏出一個碗放在自己面前然後哭的眼神，易迦默默鼻子站了起來，慢吞吞地踱步到了地鐵售票機前。

也沒好意思再杵這一地兒晃悠了。想著只要不出站，地鐵來回坐都沒關係，易迦索性買了張票，打著哈欠就刷票進了站。還有心情和安檢大叔行了個禮打招呼，非常自然地無視了別人眼中對她這「遊手好閒啃老族」的鄙視意味。

易迦下電梯時候正好趕上地鐵發出了警告聲。下意識大步奔了上去，地鐵門卻在她面前緩緩地關上了，她差點沒撞到站台下面去。連連朝跑過來的地鐵秩序員道歉，易迦撓了撓腦袋，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其實並不用急的，只是平時習慣趕著去做事了。

等到下一班地鐵來到易迦面前，她已經整理好了心情。此時地鐵里的人比較少，座位也空著很多。隨便找了一個靠邊的坐了下來，易迦放鬆了脊背，懶懶地把整個身體靠在冰涼的金屬椅子上。一手抓著拉杆，然後把腦袋擱了上去，閉上眼睛。公司做晚間練習，疲憊不堪時候還得強撐著眼皮站著不能睡，以免坐過站。而現在，坐在舒服的空空的椅子上，她走得很累了，卻一點也不想睡。

不知閉著眼睛有多久，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易迦百無聊賴地拿起手機看了看，發現上面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她一向不接陌生電話，於是打算掛斷。但想了想，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干。就算是個詐騙電話來了，她一窮二白也沒什麼好被騙的，想想，如果那邊人聲音好聽的話，讓他陪她聊聊天也不錯。

響到第十三聲的時候，地鐵里與易迦同車廂的乘客投來了不滿的目光。抱歉地朝周圍的人笑了笑，易迦接起了電話。

「您好，我是易迦。」

「啊，易迦你好。我是吳書俊代表。」

「吳代表您好。」

易迦挑了挑眉毛，低頭把右腳摞到左腳腳踝上。沒有問那邊人是怎麼拿到自己的號碼，也沒有開口問打電話來的意圖，只是安靜地等著那邊的人說話。也許是聽到易迦的應答太沒有感情起伏，那頭的人噎了一下，轉而換上更加正式的語氣。

「突然給你打電話很是冒昧，不好意思。向您介紹一下，我們是正規的娛樂經紀公司。我們目前有兩個出道女團，girlsday和，參與打歌打榜綜藝等一系列正常藝人該有的活動，在電視上都能看到的。我們的辦公地址在首爾江南區論峴洞108-6sh大廈4樓……」

那頭傳來的男聲很溫和，易迦能聽得出他有刻意放慢了語速。這位代表介紹自家公司的詞非常之熟練，言語押韻之間彷彿有些順口溜的感覺，好像是經常向別人這樣自我介紹而對這介紹詞倒背如流了。

易舒突然覺得有點意思，直起身來，看了一眼對面牆上的燈牌。正巧，指示「論峴洞站」的燈亮了。

剛才說的辦公地址，是論峴洞沒錯吧？

易迦覺得自己應該下站了。摸了摸上揚的嘴角，她扭了扭脖子站了起來。

「抱歉，您還在聽嗎？」那邊的人一口氣說完一大串，終於停了下來問了一句。

「是的我在聽。您請說。」

這個站易迦沒有來過。手指輕點著路線牌看了看，易迦把手機貼得更近耳朵一點，大步踏上了自動扶梯：「夢茶公司，我知道的。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呢？」

「哦…是這樣的，公司退出了。」

「是這樣。」

「那麼，要考慮來我們公司試一下嗎？」

聽著電話里比自己這個社長還鎮定的溫和女聲，夢茶公司的吳代表覺得有點壓力。夢茶公司妥妥的是一家小公司。自己家女團在活動期人手資源方面都捉襟見肘，當然沒有多少能力組建自己的練習生系統。但一個經紀公司只有成團沒有後續力量儲備，這萬萬不是長久之計。

如果最省錢省力地擁有較優秀的練習生？兩個方法，要麼挖，要麼蹲。

-ara的主唱以前是少時預備，後來被挖走這就是一個例子。不過只要有一線希望，沒有哪個大公司的練習生願意跑小公司來。就算有能翹走的，那條件夢茶也給不起。

蹲是指星探發掘和蹲守被淘汰練習生。後者比較靠譜，如果有幸能蹲到實力不錯的練習生，那自己稍微包裝一下就能出道了。不過…這也是得靠搶的啊。被淘汰掉的實力不錯的練習生本就少，而能讓自己搶先撿到的機會就更渺小了。更讓夢茶公司吳書俊代表頭疼的是，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實力強，最好是唱功和舞蹈實力都過硬的人。這樣，才能迅速補上他們當家女團girlsday的第五人空缺。

沒錯，出道才兩年的girlsday，在五天前迎來了第二次人員退團。因為t-ara成員花英也退團的原因，他們家還順帶上了個搜索榜，理由同樣「排擠論」。平日里恨不得girlsday天天上榜的他，在這一刻無比誠摯地希望「girlsday退團」的搜索詞能趕快消失。

「易迦xi，你要考慮來我們夢茶公司面試一下嗎？」從易迦的語氣，吳代表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平時去挖人的說辭是派不上用場的，乾脆直截了當地發問。

天知道吳代表在一個小時之前拿到易迦資料時有多麼欣喜若狂。公司a班退下來的練習生，還常年演技課排名第一，看到這裡他覺得自己是撿了個大漏了。反覆打電話確認了一下這個不是假資料后，他趕緊撥通了易迦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被拒絕太多次的吳代表連「你面試通過我就立刻給你藝人合同」的心都有了。

「試一下…是需要面試對吧？」

「啊，是的，需要到公司來面試一下。」

「可以。您什麼時候有時間面試我呢？」

「啊？呃…隨時都可以！」

「面試地址是論峴洞108-6sh大廈4樓，沒錯吧代表？」

電話里的女聲一句句回答併發問著，光是聽著聲音，吳書俊代表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女生正閑庭漫步的身影。雖然話語權掌握在對方手裡，但他居然一點也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覺得勝利在握。

會來面試的吧？

「沒錯，是這個地址。哈哈，易迦xi的記憶力真好啊，我只說了一遍你就記下來了。」

「您過獎了。嗯，冒昧問一下，您剛才說，隨時面試都可以嗎？」

「當然。」

「那，十分鐘后我來面試，可以嗎代表？」

誒？！！！

吳社長整個人都震驚了。回想了一下剛才確實在通話背景音里聽到了地鐵報站的聲音，而且從易迦說話的聲音里，能感覺到她正在走動著。不過…只是打電話的功夫，她就來了？

難道是一開始就向著夢茶來的？不，不可能吧。

吳代表很清醒地把這個不可能的想法甩出腦海。那頭的人還在等著他回話，他突然站起來走到床邊，拉開窗帘往下看。

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女生正站在他家公司門口抬頭往上看。

「……易迦xi，你今天穿的是藍色衣服嗎？」

「是白色的。」

易迦仰起頭，眯著眼微微一笑。

「不用等十分鐘以後了，現在請上來吧，易迦xi。」

「內。」

愉快地應了一聲，等那頭掛斷電話后易迦方才把電話掛斷。從包里拿出紙巾按了按臉頰，易迦昂首挺胸地走進了這座看起來很像郊區獨棟房的a經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