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彎弓舉弩辭漢月
上馬坪這個地方是趙雲精心挑選出來的伏擊之所。
上馬坪是前往上郡的必經之路,道路平坦很受騎兵歡迎。這個地方兩頭狹小中間開闊,只要堵住了兩端就可以對敵軍關門打狗。中央開闊地帶的東側是奔騰不息的黃河,沒有船隻不可能通過,西側則是一道高起的山嶺,並不利於騎兵翻越。
趙雲在上馬坪狹小的兩端分別布置了一萬步兵,這些人都帶著專門克制騎兵的長矛和盾牌,可以最大程度上阻擋敵軍前進。他在西側的山嶺上埋伏了一萬五千弓箭手,藉助地形優勢阻止匈奴人通過。剩下的六萬精騎被他安排在黃河岸邊的長草叢中。一人多高的茂密水草隱藏起了這支部隊,不靠近看根本看不出來。
一切就緒,只等左賢王踏入包圍圈。
探馬一次次帶回敵人的位置。現在趙雲唯一擔心的是,左賢王的軍隊分散得太開。左賢王在得知南朝皇帝在上郡的消息后,幾乎是晝夜兼程往南撲來的。因此他的先鋒隊和主力部隊之間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整支部隊人馬之間的間隙也很大。
趙雲已經決定,如果沒有辦法伏擊全部敵軍的話,就先把左賢王的先鋒放過去。這樣做雖然會給截斷兩支部隊的步兵帶來很大的壓力,但也好過讓左賢王看出端倪逃離包圍圈。至於假如左賢王的後續部隊還沒完全進入包圍圈,前頭的部隊已經到達上馬坪另一頭的情況也是一樣的處理,必須立即將敵軍截斷。
趙雲騎著馬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耐心地等待他的獵物。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這一刻他只想要勝利。他要用手中的銀槍挑下敵酋的頭顱!
「報白馬將軍,左賢王的先鋒隊停住不動了。」
探馬傳回來的消息讓趙雲皺了皺眉。
「怎麼回事?」
「不知道,他們原地停下了,也不像是要改變路線。」探馬也是一臉疑惑。
事實上左賢王給他的先鋒官下達了一道奇怪的命令,促使先鋒官做出了這個違背常理的舉動。
左賢王這一路飛奔是為了「搶功勞」,最起碼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他的下屬們也一個個都不願錯過活捉南朝皇帝這個天大的餡餅,所以在任務的分配上就難免有點在意。誰都不願意率領后軍,人人都想要當先鋒官,但先鋒官只能有一個。最後左賢王選了他最賞識的將領為先鋒官,為了平息其他人的怨氣,他下令先鋒官不得離開中軍太遠,所有的部隊在到達上郡之前必須先集結一次。
不得不說趙雲的運氣真的很好,在左賢王的軍隊終於踏上上馬坪的時候,這支部隊是剛剛集結完畢的。足足五萬大軍,就像是一塊巨大的肥肉,一點點進入上馬坪中央的開闊地帶。這個時候大焉的軍隊已經埋伏了超過六個時辰,期間他們只吃過一餐冷飯。但所有人的眼睛都興奮得發亮,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們覺得匈奴人非但可以被打敗,甚至可以說是不堪一擊的。
終於,左賢王部隊的最後一個人也進入了包圍圈。趙雲屏住呼吸,看著敵軍隊伍中那面最高最大的旗幟,他猜測左賢王就在那面旗幟的下方。
「殺左賢王!」
看到時機已到,矯健的白馬先一步沖了出去!
「殺左賢王!!!」
如雷的喊殺聲隨之響起。
這一刻,大焉最精銳的騎兵化作了一把尖刀,直刺敵人的心臟!
等匈奴人反應過來,第一波箭雨已經落在了他們頭頂。大焉的弓箭遠勝於匈奴,趙雲在訓練騎兵的時候最看重的就是騎射練習。高射、斜射、平射,三輪弓箭,再加兩輪□□,每一個騎兵在完成這些動作的時候就像教科書一樣完美。為了今天,他們不知練習過多少回。手指上長了一層又一層的繭,草靶射爛了一個又一個,光是在馬上彎弓舉弩的動作他們每天都要做上幾百次。
彎弓辭漢月,插羽破天驕!
幾乎在眨眼之間,趙雲已經帶著人馬衝進了匈奴軍的核心。他先用劉曦給他的寶劍砍斷了左賢王的軍旗,隨後一個轉身沖向不遠處的一小股明顯打扮不同的匈奴軍隊。他一連挑飛六個金甲蠻將,最後把一個帶著皮帽的匈奴武將在驚愕中扎了個透心涼。
「左賢王死了!左賢王死了!」
匈奴人完全被打得懵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家主帥會在一個照面間被敵人殺死。而此時那支神秘莫測的南人騎兵隊已經衝破了他們的陣型,從河岸那側跑到了另一邊。這支騎兵在馬上裝了奇怪的馬具,奔跑起來竟比生在馬背上的匈奴人更加靈活快速!
幾個匈奴將領想要高喊著收攏隊形,無奈趙雲又發起了第二次衝擊。這一回匈奴大軍被徹底斷成了兩截,後面的一半完全潰散,士兵們不顧將領的命令朝著四面八方逃散。前面那半的部隊倒是還聚在一起,倖存的匈奴將領組織起了約莫一萬五千人,朝著上馬坪盡頭的狹小地帶衝去,想要脫離包圍圈。可惜他們遇上的是早就等得不耐煩的長矛手和盾兵。在狹窄的地方,馬匹的衝擊力十分有限,後面的人被前面的人攔著,又調轉不過馬頭,只能眼睜睜被堵在那裡。等匈奴人終於絕望地發現沒有可能衝出去的時候,趙雲已經率領騎兵,把匈奴人的后軍收拾得差不多了。最後一小股五千人左右的匈奴人試圖翻過山嶺,卻被埋伏在山上的弓箭手攔了下來。他們雖然悍不畏死,卻躲不過密集的箭矢,沒有一個成功衝上山。
到處都是哀鳴的戰馬和匈奴士兵的屍體。上馬坪上爆發出一陣又一陣如雷的歡呼,這是勝利者的聲音,是一個民族崛起的聲音!
趙雲騎著馬信步走到河岸邊,用黃河水洗了洗他的□□。突然,他笑了起來,覺得前幾日憋在心口的那股悶氣隨著剛剛的戰鬥消失了。
兒女情長算得了什麼,若能為所愛君王守護這天下,吾願足矣!
「稟聖明天下廣大單于,急報!左賢王戰死,左賢王部全軍覆沒!」
「什麼?!」
聽到這個消息伊稚斜單于驚得一屁股坐了下來。一天前,他收到快馬報信,大王子帶人洗劫了朔方。在暴跳如雷地殺了好幾個將領之後,他下令大軍掉頭,並調回雁門關下的軍隊,和他一起殺回朔方,堵截大王子,勢必要把朔方的財富再奪回來。
薛懷仁勸他先不要管大王子,派一支軍隊把大王子遠遠地從匈奴大軍的退路上驅逐開即可,應該一門心思先消滅南朝,到時候金銀珠寶要多少有多少。伊稚斜單于卻把薛懷仁罵了個狗血淋頭,認為他幾乎和陰險偷襲的大王子一樣可惡。要不是受了薛懷仁的挑唆,匈奴大軍怎麼會離開大好的朔方,又怎麼會著了大王子的道?薛懷仁差一點被剝奪王爵,伊稚斜單于下令立即后隊變前隊,趕回朔方。
不料才走了一天,就又收到左賢王帶去的五萬人全軍覆沒的消息,伊稚斜單于完全呆住了。
「怎麼可能?是何人下的手?」薛懷仁也是吃驚不小。左賢王帶走的是單于的嫡系部隊,五萬人能抵尋常十萬騎兵,有什麼人可以輕而易舉消滅他們?
「據逃出來的人說,是南人的騎兵,他們的馬穿著鐵甲,刀槍不入。」
「胡說!」薛懷仁可不認為南朝可以打造出一支比匈奴人還厲害的騎兵。要說南朝的戰馬打了鐵馬掌他相信,但穿刀槍不入的鐵甲?真要有這東西,南朝何至於被匈奴人一路打到家門口?
「是南人的皇帝來了嗎?」伊稚斜單于喘著粗氣問。
「不……不知道。據說帶隊的是個白髮獠牙的力士,站著足有一丈高。」
伊稚斜單于心中一悸:「難道說是南朝皇帝請來了神兵?」
薛懷仁趕緊道:「單于莫慌,依我看白髮力士一說不過是那些逃兵的誇大之詞罷了。為今之計應該先派人去查探左賢王部是否真的全軍覆沒。如果此事屬實,就要把上郡的人先撤回來,待重整旗鼓之後再作打算。如果左賢王的部隊還有一部分在,正好讓他們來告訴單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單于手上不是還有那個人嗎?不如先問問他,南朝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這支精兵。既然大王子都可以打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主意洗劫朔方,說不定是南朝買通了鮮卑人呢?」
「鮮卑狗?」伊稚斜單于一怔,點頭道,「不錯,南人打不過我們,只有忘恩負義的鮮卑狗有這能耐。不過……不是說南朝人和鮮卑人不和嗎?」
薛懷仁卻道:「南朝人狡猾得很,南朝皇帝為了活命,割地買通鮮卑人也是有可能的。」
伊稚斜單于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大軍先原地駐紮,等本王把事情弄清楚再決定朝哪個方向走。龍陽君的馬車幾時能到?」他轉身問身邊的侍從。
侍從答道:「稟聖明天下廣大單于,那個南人傷得重,單于之前吩咐過要盡量走得平穩,估計還有小半日才能趕上來。」
伊稚斜單于臉上露出一絲不忍,揮手道:「請巫醫去接他,順便看看他的傷口怎樣了。馬車到了之後直接把人送到本王這裡來。」
「是!」
一旁薛懷仁眼底閃過陰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