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猶如故人歸

61 猶如故人歸

烜合生於烏茲國武將世家,曾祖、祖父、父親都曾為國立下赫赫戰功,為家族帶來無限榮耀。作為家中最小的兒子,他一懂事就立下了成為名將的志向。

然世事總不遂人願。

正是他立下志向的時候,他聽懂了家人和旁人的議論:他身體太弱,三天兩頭生病,宛如藥罐子,怕不是行軍打仗的料;幾位兄長像他這個年紀已能耍許多套槍法,可他單是持槍都費勁;他是白虎族體質——家族中少有白虎體質,他倒很是特別。

烏茲地廣人稀連年戰爭,即便皇族人丁亦不甚興旺,他這樣的體質,又沒什麼為將的才能,看來到了能生育的年紀便就是要成親生子的。

尤其……

「我家屬太子一系,太子比烜合沒大幾歲,若烜合能成為太子妃,倒是件兩全其美之事。」

年幼的他無意中聽到父親的話,覺得天都要塌了。

他見過太子,他不喜歡那個沒甚本事又趾高氣昂的人,況且他也不想這一輩子只是成親生子。他想上戰場,如果能名將,就更好了。

他暗下決心,更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努力著,到了十六歲,他終於不再是藥罐子,武藝也與兄長們勢均力敵,讀過背過的兵書戰術比兄長們還要多,父親也終於不再說讓他當太子妃的話,而是帶他進入軍營歷練。

兩年的實戰讓他進步神速,十八歲時,烏茲王下旨封他為將軍,年少的烜合開心極了,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努力就能抓住想要的東西,這樣的人生,真的很好!

其時正是天下大亂:烏茲與交赤於邊境上數次短兵相接,正逢交赤新王登基渴望戰功,大戰一觸即發;中原諸侯割據近百年,烏茲王更想趁此一舉滅了交赤,再深入中原分一杯羹。

戰爭,令百姓苦不堪言,但對武將來說,卻是最好的機會。

烜合此前並無獨自領兵的經驗,一定要在戰前做些什麼,烏茲王才會重用他。

懷著這樣的心情,他獨自來到烏茲與交赤接壤的東北邊境——此處有山有谷有河有林,地形十分複雜,本不利於行軍作戰,兩國史上交鋒多次,也極少有在此處開戰的。

但,此處卻是進入交赤的捷徑,一旦進入,迎面便是交赤境內最肥沃最廣闊的土地。

險地雖顯,卻有生機。

如果他能為前人所不能,將東北邊境親自走個利落明白,一旦開戰,便將此地作為一個制高至密的據點,或設伏或潛入,不論戰果如何,至少從行軍圖的擴充上看,都是大功一件。

他一邊走一邊將地形道路及其可在戰時發揮的作用詳細記錄下來,前幾日進行得很是順利,初出茅廬的少年大多冒進,這天傍晚理應尋找露營之地的他卻急於求成,想要將這一區域在一天內探查完畢,深入深林卻迷失了方向。

黑夜山林中危險重重,他想方設法尋找出口,精疲力盡時終於走出山林,面前卻是一道斷崖。他勉強沿著斷崖繼續尋找生機,途中卻因精力不濟失足跌了下去。斷崖不算太高,他用輕功和武器減弱墜式,避免致命的傷害。滾入山谷河流中時,強大的衝擊和壓力讓他瞬間失去了意識。

混沌中,似乎有人的聲音和身影……

再醒來時頭暈腦脹渾身都痛,周身卻溫暖乾爽:粗布棉被包裹著不用看都知道是傷痕纍纍的身體,入眼是間簡陋卻陳設齊全的木屋,角落裡兩隻小鍋里正咕嚕嚕煮東西,有藥味,也有飯香。床邊……一個武人打扮、面目俊朗的年輕男子正托腮坐著打盹。

是他救了自己?

烜合動了動身體,疼痛倍增,尤其腳上沒知覺。

床邊的男子睜開眼,原本只是俊朗的面目煥發出光彩,充滿了自信與張揚。那正是從小內斂沉靜的烜合最缺少的東西。

「是你救了我?你是……」烜合用烏茲話問道。

男子愣了一下,也用烏茲話道:「是,昨晚你突然從山下摔下來,真是讓人嚇壞了。」

「昨晚?」烜合驚訝地扭頭,努力去看外面。

「是,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我……」

烜合試圖起身,男子主動去扶。烜合下意識一縮,男子道:「你雙腳扭傷得厲害,腿上磕傷擦傷也不少,現在別太用力,才能恢復得快。」

烜合在男子的幫助下終於坐了起來,「多謝。」想了想,「多謝昨晚救我,還有方才。」

男子爽朗一笑,「我救到你,也是緣分,不用謝了。我知道不少療傷的方子,待會兒你喝了葯吃了飯,再睡一覺,過幾天就好了。」

「嗯。」烜合點點頭。

從小到大但凡他生病,父母家人除了擔心,更多時候是用一種無奈與無望的眼神看著他。即便到了今日,曾經內心的委屈和不安也無法消除。

這個陌生人卻不一樣。

在他生病受傷的時候,此人非但沒有嫌棄,反而些因為能救助他、照顧他而自豪。

而且也沒有問他的姓名來歷,無論是因為萍水相逢無需知道,還是因為真地不介懷,都讓他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葯碗送到面前,烜合剛喝下一口眉頭就深深地皺起,一副隨時要嘔吐的表情。

「怎麼了?」男子一臉莫名。

烜合端著葯碗低著頭,「……苦。」

男子恍然大悟,又笑起來,「你怕苦啊?」

烜合面色微紅,「我小時候常生病,經常喝葯,就……」

「按理來說,應該習慣了才對。」

烜合有點委屈,「苦就是苦,喝得再多也只有更苦,怎會習慣呢。」

男子露出很新鮮的表情,「確有幾分道理。那麼,」身體湊近,「要怎樣哄你才能乖乖喝葯?」

烜合的臉更紅,躲開那人調笑的目光,道:「不必,我可以的。」

男子托腮坐在旁邊,看著烜合上刑一般慢吞吞地喝葯,下意識排斥又強逼自己接受的表情,由於與他高挑清冷的外表不太搭調,反倒顯得可愛。

「我有一套推拿手法,醫治扭傷有奇效,飯後給你用用。」

照往常,一向與人不甚親近、什麼事都習慣了自己解決的烜合一定會斷然拒絕這樣的要求,可望著男子很隨意地接走自己手中的空碗,很隨意地去屋角的小鍋里盛飯,很隨意地與自己說話,很隨意地笑著……

這感覺,就像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了許久。

毫不設防的熟絡,甚至在家人身上都從未出現過。

烜合淡淡地說了句「好」,他心中似乎……也是這樣期待著。

受傷虛弱的人沒過多久又陷入熟睡,再醒來時天仍是亮的,但屋裡就他一個,摸不清時日,只覺得睡了很久,恐怕已是第二天了。

昨天……那個人又是在哪兒睡的呢?

身上仍痛,一人躺著不得動彈,漸覺孤獨無助。

他閉上眼睛,總想著下次睜開眼的時候,那人大概就能回來了,然而卻數次失望。

日光西斜、天色漸暗。

夜幕降臨,風聲漸起。

他期待著期待著,孤獨無助之外,開始感到恐懼。

撐起身子,逆著腿腳的疼痛往床下挪,似乎只有做點什麼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半個身子掛在床外時,門「吱呀」一聲,那人終於出現了。

「你要做什麼?」

男子扶住烜合搖搖欲墜的身體,將手上的東西放在床邊,烜合望過去,是一包草藥。

突然之間,烜合的鼻尖有些發酸。

萍水相逢,即便他拋下自己也無可厚非,然而他卻……

男子見烜合盯著草藥,便道:「這叫雞血藤,治扭傷有奇效。昨日你飲的葯里並無此葯,今日我出去找了一日,總算找到這些。你今日挨餓了吧?」將烜合在床上放平躺好。

烜合雖心中激蕩,面上卻是平靜,「今日一直睡睡醒醒,倒也沒怎麼餓。嗯……多謝。」

「好了,謝在心中便可。」

男子在屋角張羅做飯煎藥,烜合側躺著,望著那忙碌的身影,聞著漸漸濃郁的飯香和葯香,聽著鍋中咕嚕嚕的聲音,竟有種「若能一直這樣也很好」的想法。

葯煎好,男子扶起烜合,「對了,雞血藤很苦的。」

烜合唇邊沾了沾碗,皺眉道:「果然。」

男子笑道:「此時若能做些什麼分散精力,就不會那麼苦了。」

烜合不解,男子從他手中拿回葯碗,「比如這樣。」喝了口葯,摟住烜合,傾身上前,雙唇壓上去。烜合渾身一震,雙眼不由地睜大,汗都冒了出來。

恍惚間雙唇已被撬開,溫熱的葯汁滾了進來,同時跟進的,還有男子順滑的舌頭。

「唔……」

烜合緊張地攥起拳頭,眼中蒙上一層水汽。

男子撤開雙唇,烜合將頭低下埋在一邊,男子捋了捋他耳後的頭髮,溫柔地輕聲道:「生氣了?」

烜合不語,男子又一觸起那羞紅的臉,「方才不覺得苦吧?葯該趁熱喝,快來。」

烜合雙手又攥起棉被,仍是沉默,失措與混亂中,一碗葯竟就被男子以這樣的方式喂完了。

烜合沖床內躺倒,「你……叫什麼?」

男人替他拉好棉被,「我叫阿緒。」

烜合喃喃道:「阿緒。」

男人笑了,「我今年二十五,你小我很多,叫我大哥吧。」

「你怎知我小你很多?」烜合有些不滿。

男人按上烜合的後腦輕輕撫摸,「那你說,你是十七,還是十八?」

烜合頓了頓,不答反道:「我叫烜合。」

「烜合……」男人念了幾遍,笑起來,「很漂亮的名字,同你一樣。」

「你今晚……睡床吧,床……夠大。」烜合低聲道。

男人從善如流,躺上床從背後摟住烜合腰身,烜合又略猶豫道:「你從前……也會對別人那樣?」

男人貼近烜合,「不,從前沒有,你是第一個。」

烜合將頭埋在深處,在睡意來襲時,握住了自己腰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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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右相是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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