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用強

69 用強

殷然官驛。

蕭凌雲望著對面坐的景瀾,眼中飽含笑意,「你身體可好些了?」

景瀾抿了口茶,「原本就沒什麼,只是缺覺罷了。多謝二王子挂念。」

蕭凌雲轉動起桌上的茶杯,「如今我大權在握,過幾日登基儀式后,我便能以交赤大王的身份,好好接待你這位大齊使臣了。」

「二王子記得前諾,景瀾十分感動。不知二王子要如何處置烜合?」

「烜合身懷先王遺腹子,我暫動不得他,待他生產後……」蕭凌雲將茶一飲而盡,遮住面上神情,「不過是軟禁或暗殺。」

「二王子可有想過斬草除根?生產時瞬息萬變,一個不小心……」

「小瀾。」蕭凌雲傾身上前,盯著景瀾淡淡的笑臉,「你比我陰損多了。」

「並非如此。此等後宮爭寵的招數,換了我也做不出來。只是二王子既有害人之意,我便多提些方法,畢竟害都害了,不如做得絕些,不枉白白擔了惡名。二王子你說是嗎?」

蕭凌雲蹙眉斂神,「你究竟想說什麼?」

景瀾低頭自顧自飲茶,「二王子覺得,就此放了烜合,怎樣?」抬眉望過去,蕭凌雲眉間動了動,眼神由疑惑變為恍然,最終變為冰冷,臉也拉了下來。

燭光微動,一室沉默。

景瀾耐心地等答覆,蕭凌雲站起來背過身去,思考良久,又回過身來,居高臨下望著景瀾,「你可知道,放了烜合,他會做什麼?」

景瀾點頭,「自然知道。」

「所以與我想的一樣,你是故意的?」蕭凌雲微怒,「果然是大齊的右丞相,時刻不忘忠君體國,翻臉比翻書還快。那日『死神之林』中我若殺了烜合,正可一了百了,你卻讓我放過他,看似是想助我博個明君孝子的名聲,實際卻是為了今日,是嗎?」

景瀾無奈地笑,「二王子這樣說,在下真是不知該如何接了。」

「如今你又讓我放他。」蕭凌雲捏了捏拳頭,「只要烜合一出王府的門,大戰在所難免。不僅交赤內亂,烏茲必定趁亂而入,其餘諸國亦都虎視眈眈妄圖分一杯羹。而你們大齊,正好趁數敗俱傷之際,坐收漁人之利。」冷哼一聲,「好厲害的算盤。」

景瀾面無表情,「二王子,還請慎言。此事並非……」

「這是你們皇帝陛下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景瀾一愣,肅然道:「這是什麼話。我等身為臣下,怎敢以下犯上,替陛下做決定。」

「我是說,是你們的皇帝陛下命令你這麼做的,還是你主動獻策?」

景瀾蹙眉,「有何分別?」

蕭凌雲篤定道:「你回答我。」

景瀾有些煩躁,不想再糾纏下去,便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此乃在下分內之事。」

蕭凌雲胸口怒火騰騰燃燒,更有許多失落和傷心,助怒火愈燒愈旺。

「好。」他聲音低沉得彷彿是說給自己聽,「果真國士無雙。景右相,若我不從呢?」

「在下無法左右閣下的心思。」景瀾一臉寡淡,「閣下若不願,在下再想其他辦法便是。」

「所以,你只是來知會我一聲,成與不成都無所謂,我心中所想,你更半點不會考慮,是嗎?」明知道答案,他卻仍是不甘心地想再問一問,這等執著,這等痴傻……蕭凌雲內心苦笑,「難怪與我同來的大齊使臣,是你而不是旁人。」

「在下與二王子說公事,為何二王子總要扯些不著調的事情?」景瀾心知今日沒法再談,嘆了口氣,「天色已晚,二王子請回吧。」起身開門,一副送客姿態。

這個動作再度刺激了蕭凌雲,尤其那雲淡風輕的神色,以及對他所有真心真意的明示暗示毫不回應的態度。全部、全部都讓他生氣、讓他失望……

大步上前,景瀾以為他要走,正有些掉以輕心,卻聽「砰」地一聲,門被蕭凌雲大力甩上,驚愕中,手腕被扣緊,身體強行被拖往裡間。

「你幹什麼?!放開我!」

景瀾用力推拒,他身量雖高,但書生的力量在蕭凌雲這樣的武林高手看來完全不值一提,稍稍提氣便如拎小雞一般。雙手再一用力,景瀾被推倒在床上。

忍著背上的劇痛,景瀾剛起到一半,蕭凌雲便跨在他身上壓了下來。

蕭凌雲一隻手扣緊景瀾雙腕,再抬手向上一翻,景瀾便以一個被吊起的姿勢躺在蕭凌雲身下。上身不得動彈,反抗的扭動對蕭凌雲來說亦可算得邀請。

「蕭凌雲你瘋了,快放開我!」

因為憤怒,蕭凌雲的情/欲被瘋狂挑起,理智也蕩然無存,空開的一手胡亂撕扯景瀾的衣服,「為何要放開,我想要你已經想了很久!」

傾下身體,貼近景瀾因努力反抗而通紅的耳邊,「那日烜合說我像我父王,其實不錯。就算你是不應該、不可能之人,那又怎樣。我只要你成為我的人,其餘不管……」

「你放開我!否則我……」

蕭凌雲吻住景瀾,將他呼喊的話語全數吞沒。

景瀾死死咬著牙關抿著唇,瞪大的雙眼蒙上水光。

這樣不願、羞憤、屈辱的模樣,上回在大齊京城的山頂,蕭凌雲就見過。此時此刻,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推搡中,二人衣衫漸亂,床咯吱作響。

蕭凌雲雖霸道,但景瀾反抗得實在過於激烈,單是壓制他亂動逃跑已耗了許多精力,遲遲沒能進行下一步。接著嘴邊突然一熱,就見景瀾的嘴角流出血來。

蕭凌雲大驚,以手撬開景瀾的嘴,裡面遍布血紅。

「你!」仔細檢查,還好景瀾不懂咬舌的技巧,也沒有咬舌的力氣,情急之下只是咬破了皮肉,血流得有些嚇人罷了。

蕭凌雲心中又氣又疼,他停下動作,以跨坐的姿勢怨怒地望著景瀾,胸口不停起伏。

暫時取勝的景瀾也不再折騰,雙眼無神喘著粗氣,衣衫半開,口中鮮血直流,彷彿離水的魚。

蕭凌雲捏著拳頭,表情十分難看,「上回是跳崖,這回是咬舌。我就讓你如此嫌棄嗎?」

「並非嫌棄。」景瀾冷冰冰道,「只是無福消受。」

蕭凌雲揩去景瀾唇邊血跡,手指更眷戀地沒有離開,「其實,你心中是喜歡我的吧?只因你成了親,又是大齊丞相,你我身份尷尬,才不得不壓抑著內心的感情。是不是?」

景瀾像是想到了什麼,目光終於閃出些神采,平靜而堅決地說道:「我景瀾若是喜歡了誰,即便千難萬險,也絕不會退縮半步。」

蕭凌雲沉默。

如此堅決的拒絕,他已聽過數次。

可為何他仍是不死心、仍是有希望呢?

曾經多少次,他都想不管不顧地要了景瀾,哪怕是打暈他,哪怕是給他下藥。亦如今日,只要夠堅決夠狠心,景瀾斷然跑不了。

然而,他什麼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景瀾的不情願。

即便方才他已經失去理智憤怒到了極點,也仍會因為景瀾的一些小小舉動而心軟。

一拳砸在床板上,床板未塌,四角床架卻斷裂開來,帳子落下,蕭凌雲胡亂一撥,翻身下床。整理好衣服推開門,穆審言與李直站在那裡,焦急失措——

方才動靜極大,他們聞聲而來,聽到是景瀾與蕭凌雲在糾纏,本想破門而入,又怕景瀾面子上掛不住。二人看當時情形尚算可控,便決定先觀察著。

蕭凌雲沖面面相覷的二人冷聲道:「景右相受了傷,去請大夫吧。」

穆審言、李直一驚,一人走開,一人進屋照料景瀾。

景瀾已從床帳包裹中鑽出來,衣服也穿好了,隨手抹了把嘴邊的血,無奈且鬱悶。

「相爺,您可還好?」穆審言尷尬站著,不知是否該上前。

「無妨,小傷而已。」景瀾低聲道。

片刻沉默后,景瀾道:「審言,今日之事……你們就當不知道吧。」

「是,相爺。」穆審言沾濕手巾,幫景瀾拭凈面上的血。

景瀾靠在床上,閉眼嘆息,「這個交赤王子,過幾日便發一次瘋,還嫌事情不夠多麼。」

隨行太醫前來,確診了只是輕傷,便開了葯,又囑咐了些禁忌。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打亂了景瀾原本的計劃,如今一人留在屋裡,沒什麼心思做事,突然間又有點泄氣。

為相後事務纏身,少有時間反觀自己。

望著室內燭火,他心中迷茫:不知道如今的景瀾,是否仍是從前的那個?

翌日一早,蕭凌雲帶著一隊工匠大步流星而來,說是昨日弄壞了景右相的床,今日特來賠個新的,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景瀾亦十分泰然。

穆審言不禁感嘆,成大事者到底不拘小節。

蕭凌雲站在景瀾卧房內環視四周,「他們忙他們的,景右相可有閑暇陪在下出外走走?」

穆審言與李直對視一眼,又看景瀾,經過昨天那一場,他們不得不多些戒心。

蕭凌雲自然沒放過這眼神,笑道:「景右相,你的手下可把在下當作洪水猛獸了。」

景瀾心道可不就是洪水猛獸么,面上卻是微笑,「王子殿下盛情相邀,在下哪有不赴約的道理。」看向對穆、李二人,「你們照我先前的吩咐,各自做事去吧。」上前抬手,請蕭凌雲先行。

二人並轡緩緩踱至殷然城西山上,這裡彷彿交赤王宮中的觀景台,將整個城池一覽無餘,更遠眺遠山重峰,無比開闊。但與那日王宮觀景台黃昏的幽深哀婉相比,此時是清晨,紅光普照,一派生機勃勃。正應了當日烜合與如今蕭凌雲的處境。

山坡開闊處,蕭凌雲勒馬,嘆道:「我原以為取得王位便是終點,沒想到真正的爭鬥才剛剛開始。小瀾,來尋你之前,我放鬆了烜合的守衛,想必最遲今晚,他就會逃離王府。」

景瀾扭過頭,晨風中的蕭凌雲著交赤王族服飾,少了輕衫瀟洒,卻多了一國之君的穩重與凜然。

「二王子深明大義,景瀾佩服。」

「昨日……」蕭凌雲垂目猶豫了一時,又抬起頭來,「昨日我光顧著著急生氣,沒動腦子。回去才想明白,放走烜合固然會引起混戰,但那些能任憑烜合調動的兵馬,恰恰正是交赤最不安分的、我登基后的最大威脅。如今能用最簡單的方法引出他們,再光明正大地剿滅他們,還王位穩固、還交赤太平,這好處不單單是大齊的,更是我的。」

「二王子能做此想,真是太好了。」景瀾舒心笑道。以蕭凌雲之機敏,昨日不該想不到這一層,只是一時情急勝過了理智。景瀾原本想細細說與他聽,可惜蕭凌雲昏了頭,怎麼拽都拽不回來。

「小瀾,昨日是我魯莽,對不起。」

二人在山坡上沉默地呆了一陣,蕭凌雲突然極誠懇莊重地說了這麼一句。習慣了那人平日里的調笑,景瀾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啊,無妨。」景瀾作出不介意的樣子,「二王子血氣方剛,都是男人,景瀾懂的。大婚前,王公貴族以侍從出火乃是常事,就算出入館閣也沒什麼。只是下次,千萬別再認錯人。」

蕭凌雲面上浮出苦笑,「小瀾,你何必這樣說。」

看似自貶身份,實則是絕不承認自己對他出於真心的感情。

看似大方溫和,實則……絕情如斯。

蕭凌雲心內劇痛,絕大多數時候,他都非常清楚,這一輩子,自己與景瀾,最多也就只能是這樣了。然而揮劍斷情他現下做不到也不願做。

就如昨日之事,他雖知自己魯莽,但絕無後悔。

若今後仍有好的時機,他依舊不會放棄。

任由愛惜與想要佔有的情緒不受控制地瘋狂加深,他便是如此得卑劣與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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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右相是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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