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情敵相會

74 情敵相會

攻城前夜,烜合於睡夢中被急切的守衛叫醒,出帳一望——

北方夜如濃墨,簌簌落雪聲中,天地上下一白。

如今已是五月了!

難道……

壓下心中不詳的預感,烜合回到帳中踱步片刻,最終站定,目光堅決。

「傳本帥軍令,寅時造飯,準備攻城!」

這這幾日殷然守軍不斷往城牆上潑水,用意竟是在此。

條件惡劣,攻城難度驟然增加,戰術要變,又要防士氣受損……

要儘快想出辦法。

腹中胎兒彷彿也感到了焦躁,動個不停。烜合扶住現下站不多久便會酸困不已的腰,低頭看著圓隆的白色中衣被孩子小小的手腳撐得一塊塊凸起,心中甚是複雜。

當年孕育大王子,他身體不好心情更不好,孕期肚腹一直不甚大,到臨產時也就與現在差不多。生產時難產,差點丟了性命,大王子更自打出世便患病,花了大力氣,依舊沒能阻止他英年早逝。

明明大王子在武藝騎術上頗有天賦,長相更是郝緒齊的翻版。

若非他孕期自暴自棄,也許就不會難產,也許大王子就不會生來帶疾。

這個念頭自始至終困擾著他。他十分愧疚,但卻從未表現出來,就連對郝緒齊都未曾說過。

每思及此,最初那個孩子也會跟著出現在腦海中。

如果當時他再堅強一點,如果他不是那麼年少草率,那個孩子又怎會……

烜合心中極痛,手掌搭上隆起的腹部,這孩子也知道自己即將帶它一道苦戰嗎?

同樣的境況,會是同樣的結果嗎?

腹上的手漸漸收緊,不。

他、不、信。

轉身取過牆上鎧甲穿戴完畢,動作利落得完全不像懷胎之人,接著執槍出帳,一臉肅然。

白茫茫的天地,烜合槍尖一挑,抖散無數雪花。

戰術已經有了,一個時辰后,便是死戰之時。這一戰即便不為其他,至少是為了腹中之子。如今局面,唯有他戰勝,腹中之子才會有生機。

黎明漫天飛雪,城門在身後緊緊關閉,蕭凌雲親自領兵出戰,手中長劍一指,「迎敵!」

王宮中,景瀾一夜未眠。

走出房門,靴底踩在雪地上發出噗噗聲響,抬頭望著依然暗淡的天色,近來的種種,都將於這一日內解決。

然而,亦只是暫時解決。

烜合領兵沖陣,得益於提前讓騎兵沿路灑下食鹽,馬蹄和步兵靴底上又做了些應急處理,倒也不甚打滑——烜合心中不屑。

圍城一月,如今城內守軍斷然不是他的對手,想必景瀾擅觀天象,才想到水澆城牆降雪結冰以阻止攻城的辦法。說這突變對他毫無影響,倒也有些張狂,可自以為這樣就能擋住他的去路,卻是妄想:他們時時刻刻提防著自己這烏茲人,竟不知道,烏茲天氣比交赤更要惡劣,冰天雪地中作戰,他早已不是頭一回了。

分兵兩路,一路正面衝鋒,一路衝擊側翼。

蕭凌雲憋了許久得怒火,立刻作出指示應對來兵。心中更不禁贊起景瀾:不過數面交鋒,就能把烜合的戰術猜透,當真名士。

景瀾於宮中聽著擂鼓聲與喊殺聲,冰冷又熱烈的殺氣彷彿撲面而來。

烏茲與交赤的國史、兵書等,他幾乎通讀;烜合雖冷峻不易相與,卻絕非心機深沉之人,冷若冰霜的面具之下,怕是仍包裹著一顆深藏了多年的直爽火熱的心。

他據此謀划,已盡全力。接下來,便看蕭凌雲的了。

城外戰場一片肅殺。

烜合為了故國、為了腹中孩子、為了自己,哪怕一寸之地也要拚命前沖。

蕭凌云為了母親、為了如今沉甸甸的責任、亦為了自己,哪怕一寸之地亦堅決不退。

激戰中不斷有人倒下,烜合始終無法衝破最後得界限,蕭凌雲也無法立時擊退敵人。

戰至正午時,風雪停歇,紅光大勝。

烜合彷彿看到了勝利的光芒,嘴角露出薄笑,□□一揮,率領兵馬快速劈開一條通路。

蕭凌雲忽見遠處火光與殺聲突起,不想竟是一隊步兵推著燃燒的戰車沖了上來。

冰天雪地,竟用火攻!

戰車火勢巨大,在重重掩護下兇猛前沖,不多時便衝到城下。

蕭凌雲心道不好,一邊作戰一邊回望城上形勢。

城上守軍還算鎮定,除了落石滾木,亦不斷潑水滅火。

只是烜合的火中怕是加了其他燃料,火苗兇猛持續不斷,城下一燒便連成一片蔓延開去,城上雖有水,卻十分不及。

城牆漸被打開缺口,烜合的步兵們邊破冰邊登城,雖仍有死傷不太順利,可眼見缺口越來越大,蕭凌雲心急如焚,寒天之中,渾身幾乎汗濕。

烜合亦氣喘吁吁疲憊不堪,但決勝之時已至,再撐得小半個時辰,他必勝無疑。

蕭凌雲拚命砍殺,意欲回馬支援城下,忽從旁側射來一支冷箭,他堪堪一避未能閃過,箭頭刺入左肩。他大喝一聲,以內力逼出,此時此刻,劇烈痛楚亦算不上什麼了——

身後城牆已被人攻上,己方騎兵亦現混亂。

不可以……

不可以!

他堅決不能輸在這裡。

奮力催馬,蕭凌雲用交赤話大喝「死戰」。

正在此時,浩浩蕩蕩一隊人馬踏起飛雪從遠方急奔而來,紅色旌旗上書「大齊」、「趙」的字樣。

蕭凌雲幾乎熱淚盈眶。

「援兵已至,拚死禦敵!」

殷然守軍們呼喚起來,渾身又重新灌滿了力量,無論城下騎兵還是城上守軍都精神百倍,攻守之勢瞬間變化。

烜合眉間緊蹙,大汗淋漓的身體突然感到冷意,一直沒顧得上操心的肚子如今又痛起來。

齊軍頃刻便至……

他略一思索,以□□發令。

「突圍」!

趙晟一馬當先率人阻攔,「爾等大營已被本將剿滅,現已無路可退,束手就擒吧!」

陣中又有通曉交赤話的士兵跟著大喊。

烜合迅速拚命往西北方殺廝殺。

眾將士皆知那並非大營方向,心道齊軍之言恐怕不假,但看烜合沉著的模樣,難道西北方……有生機?略一猶豫,幾位主將跟上烜合,部下們雲集響應。

趙晟對身邊部將道:「本將去追烜合余部,你率五千兵馬留守,入殷然城迎景右相。」

「末將領命。」

部將拱手,率人直入城門方向,向穿戴最顯眼的蕭凌雲大聲疾呼:「景右相何在?」

戰鬥告一段落,殷然守軍歡呼,蕭凌雲回望城門,想到過去的這一個月,滿心感慨。

他向迎上來的大齊將軍道:「景右相正在宮中等候,現下便引你們入城。」

「有勞。」大齊將軍抱拳,目光卻停留在蕭凌雲的臉上。

蕭凌雲被彆扭道:「……將軍有何指教?」

對方趕緊搖頭道歉,回身點了先前約好的人數入城。

蕭凌雲開路,大齊的將軍卻急得很,走得比他還快,進宮后更恨不得跑起來。待至景瀾居所,這位將軍也不通報,劈開門便衝進去。

景瀾聞聲起身,往門口一看,「……阿有?是、是你?」

聲音顫抖,目光竟是有些呆傻。

一身鎧甲的程有也呆在門口,所有的思念在這一刻凝固,提著長刀的手握緊再握緊。

「行、行波,你……還好么?」

登時景瀾心中甜蜜與苦澀交織,幾步踏上前抱住程有,手臂在鎧甲上不斷縮緊,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那麼緊張、那麼慶幸。

「行波……」

程有既震動又無措,將景瀾的身體略推開一些,想看看他有否受傷。結果卻看到了景瀾發紅的眼眶,心中狠狠痛了一下。

「行波,你怎麼哭了?你……是誰欺負你了?」強大的責任感從胸中騰起,若有誰敢欺負行波,他斷然不會饒恕那人。

景瀾搖了搖頭,「沒有,無人欺負我。」

「那你……」

「阿有。」

突然,景瀾叫了他一聲。

那聲音不甚大,卻包裹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程有方才雲里霧裡地「嗯」了一聲,就見景瀾抬起臉,然後那張好看的臉越來越近,再接著……

手中戰刀「哐」地滑落在地。

景瀾、景瀾居然吻了他。

那一吻從一開始就沒有停下,也不知何時才會停下。

外面、外面還有那麼多人……

程有的腦袋和身體都快炸掉了。

然而他不知道,所有兵馬都在殿外等候,看到他倆相擁相吻的,唯獨蕭凌雲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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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右相是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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