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蕭聖棋小心翼翼地沿著牆壁走到社辦的後頭，深怕會打擾對弈的同學；放妥書包后，她便坐在第三組棋盤旁，專心看著方寸之戰。
待社團活動結束，已經是傍晚六點半，天已黑了大半。校園裡的路燈亮起橘黃色光線，操場則打上聚光燈，照亮還在跑步的田徑社社員。
蕭聖棋跟圍棋社的大夥一同走出社團辦公室，遠遠地就見到爺爺和司機站在操場邊緣朝她招手。
她趕緊向大家道別，小跑步來到爺爺身側。
「爺爺，您怎麼來了。請王司機來學校接我就成。」蕭聖棋親昵地抱著蕭老爺子的手臂。
「聖聖，你現在是男生，沒有孫子會抱著爺爺的手臂吧！」蕭老爺子提醒。
「真的沒有嗎？」蕭聖棋擰眉。她有看過感情好的爺孫會這樣做啊。
「總之，為了不讓人懷疑，你還是少做女孩兒的動作。」蕭老爺子用指節敲了下孫女的額頭，言語中充滿寵溺。
「知道了啦。對了爺爺，你是特地來接我的嗎？」蕭聖棋放開手，疑惑地問。
「其實是今天送你來上學，結果被我的棋友看到我出現在這兒──我的棋友就在這間學校工作，所以就跟我約社團活動結束后，把你帶到他面前瞧瞧。」蕭老爺子語帶保留。
「瞧瞧？」蕭聖棋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爺爺的棋友是在明峰高中教書？」
「你去了就知道。不過你要保證，在爺爺的棋友面前要表現得像個男生，不準跟爺爺撒嬌，免得露餡。」蕭老爺子再三叮嚀。
「我知道了。」蕭聖棋點頭表示了解。
呃……她沒看錯吧？
就算蕭聖棋用力眨眼，門板上依舊掛著寫著「理事長」三個字的門牌。
此刻蕭家的爺孫倆正站在教學大樓十樓的理事長專屬樓層，這裡除了理事長辦公室，還有召開股東大會的大型會議室，走廊兩側貼著巴洛克風格的壁紙，上頭掛了好幾幅名畫。
學校老師和學生未經允許不得到這個樓層來，所以整個樓層空蕩蕩，若不是光線充足，還真有點可怕。
「爺爺，你說的棋友就在裡面？」蕭聖棋指著理事長辦公室，口吻充滿不確定。
「是呀。咱們快進去，別讓爺爺的棋友久等。」蕭老爺子率先敲門，接著打開理事長辦公室大門，帶著孫女走進去。
一進入理事長辦公室，印入眼帘的是擺成ㄇ字形的真皮沙發組，後頭是一張樟木大辦公桌，辦公室兩側有直到天花板的書櫃，裡面擺滿了資料夾和私人藏書。
氣派、大器，是蕭聖棋對理事長辦公室的形容。
「蕭老師您來了，快快請坐。」坐在沙發上的理事長韓鷹一見到蕭老爺子，立刻起身恭迎。
「韓先生客氣了。」蕭老爺子笑著走到沙發前，準備入座。
「這位就是蕭老師的孫子？我看了入學資料，你叫蕭聖棋對吧！」韓鷹慈祥地朝蕭聖棋笑了笑。
「是的。理事長好，我叫蕭聖棋，是二年十班的學生。」蕭聖棋朝韓鷹行禮。
她一直以為掌管這麼龐大教學體系的理事長，應該長得一臉威嚴樣，但韓鷹本人挺拔高瘦，目光炯炯有神，就像中古歐洲氣質出眾的伯爵。
「剛好我孫子也是二年十班的，所以我今天特意叫他來，我想等會他社團活動結束就會出現了。」韓鷹回到沙發上坐好。
蕭聖棋坐在爺爺旁邊，聽著爺爺與韓鷹你一言我一句，說起棋會的趣事。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穿著明峰高中藍色運動服的韓烽靈出現在理事長辦公室。
「小靈，快快過來，我跟你介紹一下爺爺的老師。」韓鷹站起身招呼道。
韓烽靈繞到蕭家爺孫面前，隔著一張桌子向蕭老爺子頷首，「您好。」
當他看見站在蕭老爺子身側的蕭聖棋，眉頭忍不住上揚，一副「你怎麼在這裡」的模樣。
對韓烽靈的反應，蕭聖棋是冷臉以對，倒是蕭老爺子對他的印象好極了。
「韓先生的孫子長得真好，英俊又挺拔。」
「蕭老師過獎了。來來，快坐下，我讓秘書送茶過來。」韓鷹急忙拿起桌上的電話。
「韓先生不需麻煩，我跟聖聖等一下就走，不用喝茶。」蕭老爺子馬上舉手制止。
他雖然跟韓鷹有說有笑，但他還是很擔心孫女的身分會被韓鷹識破。
「這樣呀。」韓鷹收回手，看向韓烽靈，「小靈，你跟聖棋是同班同學，你要多多照顧他。聖棋剛從日本回來，對台灣可能不太熟悉，若有機會也要帶聖棋到外面玩玩，知道嗎？」
「我知道了。但前提是蕭同學也願意讓我照顧。」韓烽靈黝黑的眼瞳看向蕭聖棋，意有所指。
「當然當然，你來照顧聖棋我很放心。聖聖，你說對嗎？」蕭老爺子看孫女一句話也不說，趕緊用手肘推推她。
蕭聖棋看了爺爺一眼，接著看向韓烽靈，才點點頭。「請小霸王多多照顧。」
「這孩子，怎麼喊人家小霸王！」蕭老爺子嚇了一跳。
「沒關係的，小靈從還沒上幼兒園就被喊小霸王，有時候在家裡我也會喊他小霸王。」韓鷹緩頰道。
「蕭爺爺請別介意，蕭同學只是跟大家一樣叫我小霸王，這個綽號不是他取的。」韓烽靈溫順地笑應。
哼哼，在長輩面前裝乖，在她面前就原形畢露，毒舌得要命！蕭聖棋忍不住腹誹道。
「原來如此，不是聖聖亂叫我就放心了。以後就麻煩韓同學多多照顧。」蕭老爺子這才安心。
他這孫女學識、樣貌、上進心……什麼都好，就是脾氣拗了點，牛脾氣讓他和兒子媳婦頭痛不已。
「沒問題的。我身為班長，還是學生會副會長，更何況我爺爺是學校理事長，我必定負起照顧新同學的責任。」韓烽靈拍胸脯保證，順便露出好青年的微笑。
雖然韓烽靈嘴上這麼說，心底可不這麼想。
照顧是嗎？沒問題，看他怎麼多多「關照」蕭聖棋……
蕭聖棋突然感到一股惡寒，身子瑟縮了一下。
「時候不早，我跟聖聖先告辭了。」蕭老爺子起身道。
蕭聖棋隨即跟著起身往外走，讓韓家的爺孫倆送到電梯口，搭電梯下樓。
「聖聖，我看韓先生的孫子挺不錯的，人長得好看，個性又大方。據說他的成績非常好，還精通好幾國語言，甚至連游泳的實力都不容小覷。」電梯里，蕭老爺子對孫女大大稱讚韓烽靈。
「爺爺，您這些是從哪聽來的？」她只覺得韓烽靈的口才和變臉速度是國家級水準，其他爺爺說的她一概沒看見。
「是棋會的成員說的，好幾位會員都想把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兒或者孫女，介紹給韓先生的孫子。」
「是嗎？可能是我第一天上學，對小霸王還不夠認識。」
原來爺爺早已對韓烽靈留下好印象，難怪剛剛看見韓烽靈時，爺爺的神情充滿了疼愛……要是爺爺曉得韓烽靈私底下說話欠揍得要死，看他老人家還會不會喜歡！蕭聖棋在心底抱怨。
「聖聖，今天在學校過得還好嗎？你一個女孩跑到男生學校，爺爺在家裡擔心得要命。」
「我今天過得很好，爺爺請放心。」蕭聖棋朝蕭老爺子露出微笑。
「過得好就好。如果被媳婦知道我讓你讀男校，爺爺以後可能就沒棺材可以睡了。」蕭老爺子想起媳婦的潑辣，忍不住渾身發冷。
「爺爺太誇張了，媽媽才沒你說得這麼恐怖。」蕭聖棋忍不住爆笑出來。
「是你沒看過你媽暴怒的樣子……光想起來我還會渾身發抖。」蕭老爺子拒絕回想。
「爺爺放心，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寬心在家裡下棋吧。」蕭聖棋再三向爺爺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