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兩小無猜
?清晨,天微微亮,燕瀾深吐一口濁氣,緩緩睜開雙目。
「又是一夜未眠,奇怪,我居然又看到一尊神像,與一尊佛像,緊緊相擁。」
「神怎麼會與佛抱在一起呢,真是莫名其妙。看來我修鍊得太勤,都修出幻覺了。」
燕瀾搖了搖頭,拍了拍腦袋,一臉無奈地輕聲嘀咕道。
這時,屋外傳來細碎密集的腳步聲。
燕瀾轉過目光,眸子里閃現一抹厭煩。
門外,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身板壯實,淡眉白膚,頭髮油光鋥亮,一身黑色勁袍,配合他那春風得意的笑容,以及耀武揚威的步伐,彰顯出一副驕縱輕狂的姿態。
這少年,名為燕凌坤,乃是燕族少兒組中,公認為天賦與實力第一之人。
燕凌坤雙手負於身後,帶著五六名同齡少年,嘻嘻哈哈地路過燕瀾屋前。
燕凌坤一甩飄逸的長發,手指在眉上抹了一下,高聲戲謔道:「小蟲子,今天可是少兒組晉陞少年組的日子,你可別嚇破了膽子,撒泡尿在床上,借口不敢參加升組儀式啊!」
「哈哈哈……」
燕凌坤的話語,惹得身後一幫少年哄然大笑。
「小蟲子的膽子,只有我指尖這麼點,今天的升組儀式,他肯定沒膽量參加。」
「那可不是,小蟲子被咱們欺負,屁都不敢放一個,怎麼可能有膽量去參加殘酷的升組儀式。往年儀式,少兒組八成以上的人,都會被淘汰出局,小蟲子去了,只會自取其辱。」
「有咱們少兒組第一天驕凌坤哥在,小蟲子定會無地自容,還是乖乖地躲在被窩裡,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
燕凌坤聽到少年們此起彼伏的叫囂,神色更為得意,他摸了摸鼻尖,眉頭一聳道:「話不能這麼說,萬一小蟲子不服氣,寧可丟人,也要參加升組儀式呢?」
燕凌坤憋住腹中的笑意,神色一肅,輕咳一聲繼續道:「咳咳,燕瀾,我燕凌坤還是挺看好你的,只要你成功晉級少年組,我燕凌坤的名字……倒過來念。」
其餘幾名少年,強忍著滿地打滾的笑意,用力捂住嘴巴。
他們其實都希望燕瀾參加升組儀式,那樣的話,就可以看到燕瀾活活丟臉的模樣,也可為枯燥的修鍊生活,帶來一些樂趣。
屋內,一片寂靜。
燕凌坤停滯片刻,見燕瀾毫無回應,他搖頭鄙夷道:「走吧走吧,跟這個懦夫浪費什麼口水。」
「嗯,走走走,今天凌坤哥,可要在眾長輩面前,好好展露一番拳腳。」
「嘿,咱們就等著看那些長輩,對凌坤哥的實力驚嘆吧!」
「……」
屋內,燕瀾聽到腳步聲遠去,方才跳下了床榻。
燕瀾目光銳利,雙拳緊握,雖然氣憤,但周身卻蘊藏一股極深的冷靜。
十二歲的燕瀾,雖非俊俏絕倫,但濃眉炯目,青絲高束,臉龐稜角分明,在多年修鍊磨礪下,皮膚隱現淡淡的古銅色。
今日,是燕族一年一度的升組儀式,家族滿十二歲的族人,將從少兒組,晉陞到少年組。
「蟲之子,我討厭這個名字。當初我問父親,我從哪裡來,父親讓我告訴別人,我是高貴的天之驕子。」
「可是,天之驕子這四個字,卻給我換來了小蟲子的綽號。他們加倍地奚落我、欺辱我。我的來歷,就真的那麼卑賤嗎?」
燕瀾一直想知道,自己因何而卑賤。但他一直沒從父親口中,問出確切的答案。
只是知道,自他出生以後,在家族內實力超群的父親,修為卻莫名跌落,從此一蹶不振。
家族還有傳聞,說他爺爺私通野女人,生了他野種父親;
他父親也非明媒正娶,而是和不明來歷的卑賤女子,生下了他。
燕族族規極嚴,家族重要人物,無一不是出生於明媒正娶之家。那種不是門當戶對,尤其是與身份卑賤的女子苟合之戀,歷來都遭到族人唾棄,令人不齒。
燕瀾從未見到過他的母親,甚至連族中長者,都未曾見到過他母親。
他的母親,就像是謎一樣的存在。
父親只會告訴他,他母親雖非名門望族,但絕不卑賤。至於母親去了哪裡,卻諱莫如深,隻字不提。對於修為跌落,也是閉口不言。
故而,燕瀾被家族許多人,視為不祥之人,自小受盡了族人白眼,他掙扎,他反抗,卻遭來族人更多的欺辱。
父親告訴他,如果言語無法力爭,力量無法對抗,那麼,隱忍奮發,便是唯一的選擇。任何高調的反擊,都要建立在實力之上。
只有愚者,才會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聊的爭強好勝上。
因此,自從加入少兒組,面對任何欺辱,燕瀾均是保持沉默,沉默得像一灣深潭。
燕瀾明白,唯有引人矚目的升組儀式,他才能有機會見到家族高層,並在他們面前,向所有族人證明,他不是孬種,不是懦夫。十年來,他比任何同齡人都要努力,都要勤奮。
甚至,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別人家的孩子都在酣暢沉睡時,他都是一個人默默苦修。
十年來,他忍別人所不能忍,拼別人所不敢拼,為的就是給父親贏一絲尊嚴,讓自己少一點屈辱。
今日,便是最好的時機。唯有得到家族高層的青睞,他才有可能受到關注,跳出家族底層的束縛。
燕瀾目光堅毅道:「升組儀式,我要讓你們知道,我燕瀾十年忍氣吞聲的拼搏,將會爆發出怎樣的能量。燕凌坤,坤凌燕,我如你所願!」
一股倔強的戰意,瞬間充斥整個屋子。
屋子不大,屋內也很簡陋,一床一櫃,兩張凳子,別無他物。
燕瀾從三歲起,就被父親要求獨居。如今,他已在這個小屋裡,獨自生活了十年。
「不知道今年的升組,會採用什麼樣的方式,是否還和往年一樣殘酷?」
燕瀾喃喃自語,往年升組儀式,考驗方式總是變著花樣,但有一點從來未變,那就是極為殘酷與艱難。
「小瀾,今天可是你的人生大事哦,快點出門啦!」
一道清脆的聲音,好似三月的陽光,穿過陰霾,刺破寒冷,照射進屋裡。
燕瀾目光陡亮,這道銀鈴之音,也化作絲絲暖意,融進了他的心裡。
「凌玉姐今天比往常,早來了一炷香時間,看來升組儀式,她比我還緊張呢。」
燕瀾輕聲嘀咕,少有笑意的臉龐,好似被陽光撫慰的堅冰,綻開了和煦的笑容。
燕瀾打開屋門,只見一名窈窕少女,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中,朝他微笑,彷彿從天而降的仙女,聖潔無暇。
少女秀髮如雲,肌膚如雪,細眉潤鼻,精緻的臉龐,尋不出一絲瑕疵。
尤其是凹凸有致的身軀,在緊衣包裹下,有種含苞欲放的魅惑。
燕瀾嘴角微揚,道:「凌玉姐,你……」
燕瀾話未說完,那名被他喚作凌玉的少女,便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盈盈笑道:「走啦走啦,有話邊走邊說,今天,你一定要晉級哦,這可是你當初答應我的,我們還拉過手指呢。嘿嘿,我可是在少年組,整整等了你兩年吶。」
燕瀾被凌玉拉著,那如風鈴般的聲音,聽在心裡極為舒服。
凌玉名為燕凌玉,比燕瀾大兩歲,也早兩年加入少年組。
儘管大多族人都對燕瀾百般欺辱,可凌玉卻和他們大不一樣,對燕瀾非但不惡言相加,反而極為照顧。
因為凌玉保護的緣故,燕瀾少受了許多欺辱。
當然,也正因有凌玉的存在,燕瀾被不少同齡人嫉妒,暗地裡也遭受了不少罪。
燕瀾沒有將這些屈辱告訴凌玉,因為,凌玉是他心中,最為明媚的一縷陽光。
燕瀾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溫暖,心靈深處的怨郁情緒,漸漸消散,化作一股強大的力量,貫穿全身。
「凌玉姐,我曾答應過你的,我們拉過手指的承諾,我若不去兌現,你該多難過啊!」
……
升組儀式的場地,位於燕族中心區域,一座方圓百丈的訓練場。
燕瀾居所,位於燕族東區,前往訓練場,若按平常走路的方式,需要兩三炷香時間。
距離升組儀式,其實還有半個時辰之多,凌玉完全不用如此匆忙。
燕瀾知曉,凌玉是在緊張他,以前,凌玉從沒如今緊張過。就連當初凌玉自己參加升組儀式,都沒這般緊張。
沿途上,燕瀾被凌玉親昵地拉著,不少族人看向燕瀾的目光,充斥著憤怒與憎惡。
「呸,凌玉那麼漂亮的丫頭,怎就和這小蟲子靠得這麼近。我家兒子比燕瀾優秀百倍,凌玉遲早是我家兒媳。」
「哼,且不說燕瀾的卑賤身份,要是這小子今天沒能晉陞少年組,他就徹底成了一個廢物,別說和凌玉在一起,就是家族任何一個姑娘,都不可能和他走到一塊。」
「是啊,更別說娶別族女子,怕是那討飯的流浪女子,都不願和廢物在一起吧。」
「呵,就他那弱不禁風的模樣,還想進少年組,簡直白日做夢。」
「凌玉妹妹是我的,可憐的小蟲子,凌玉是心地善良,同情你罷了。你若真認為凌玉對你有情,那真是蠢上天了。」
「……」
噪雜的聲音,一波又一波地傳進燕瀾耳中。
燕瀾目光直視前方,他的手臂上,明顯感受到凌玉越握越緊。
他明白,那是凌玉在給他力量,讓他無視別人的非議。
燕瀾朝凌玉微微一笑,並未像往常一樣,惱紅了臉甩開凌玉的手,而是任由她拉著,甚至,他還故意朝凌玉靠了靠。
只是,燕瀾沒有察覺到,當族人說起誰和誰在一起、誰娶誰的言辭時,凌玉白皙的臉龐上,隱隱浮現一抹緋紅。
清晨的陽光,恰到好處地遮蓋住了那抹羞紅。
燕族族規規定,族內四代近親,禁止通婚。四代之外,可自由婚配。凌玉與燕瀾,不知相隔多少代,親緣關係相距極遠。
距離升組儀式還有四炷香時,燕瀾與凌玉來到了訓練場。
燕瀾放眼望去,偌大的訓練場四周,圍了數百名族人。
這些族人,不少是今日參加升組儀式弟子的長輩。當然,也有許多看熱鬧的族人。
燕瀾掃過人群,並未發現父親的身影,心情微微有些落寞。
此時,凌玉朝燕瀾一笑,眉眼彎彎道:「小瀾,別太緊張。我去集合了,你要是緊張害怕,就望望我吧。」
凌玉莞爾一笑,拍了拍燕瀾,便在一些族人的目光中,宛如歡快的小雀般,跑到了少年組中。
與此同時,燕瀾迎來的,是一些族人更為嫉妒與憎惡的目光。
慶幸的是,並非所有族人,都是那副趾高氣揚的神態。
也有一些族人,鄭重打量著燕瀾,他們對燕瀾私下勤苦修鍊的事,略有耳聞。此刻,他們聽到不少族人對燕瀾的戲謔,輕輕一笑,眼中皆是亮起一抹玩味的期待之芒。
燕瀾面無表情,步履平緩地踏入訓練場,站入了升組儀式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