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左手青梅竹馬，右手蘿莉

第二天，軌道電梯最底端的地面基地中，綽號夏老虎的夏議員帶著自己一家子以及來送別的各路要員，早早的就在基地大廳中佔據了一大片地方。

在一百多年前，人類剛剛和納米機械共生的時代，人類社會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流行不說話，全都通過電子通訊來交流——這是納米機械帶給人類的諸多便利之一，只要佩戴了手環，人類的大絡連接在一起，交流絡來進行，並不一定要開口。當時甚至還有人認為應該從人類身上永遠移除聲帶呢。

但隨著時間過去，使用聲帶又重新成了潮流，尤其是在人際交往的場合，大家都傾向於開口說話。不過，在需要保證交流的隱秘性的時候，以及各種需要高效溝通的時候，人類依然會使用電子通訊。

此時顯然不屬於需要隱秘性和高效性的時候，於是各種各樣的嗓音充斥著夏詠芝的耳朵。

「二小姐真是厲害，將來必然成為人類的棟樑啊。」

像這樣的恭維話從昨天開始，夏詠芝就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把應酬全交給姐姐夏芳蘭和老爸夏老虎，目光一直在大廳入口附近徘徊。

這時候她忽然聽見她老爸說：「這丫頭，性子就這麼野，大家別見外啊。我今天還跟她說，要跟叔叔阿姨們送別了，穿套好看的衣服出來，結果你們看，這牛仔褲t恤衫，分明就在和我這當爸爸的抗議啊。昨天她和混小子道別的時候，那可是長裙飄飄，連高跟鞋都穿上了。」

「老爸！」夏詠芝瞪了議員老爸一眼。

「老爸我有說錯嗎？」夏議員兩手一攤，隨即掃視身旁來送別的各路要員，一副無奈的口吻說，「哎，女兒大了，管不住啦。我就知道，好白菜養了這麼多年了，也該到被豬拱的一天了。」

眾人立刻很配合的鬨笑起來。

夏老虎本來就是個粗俗性子，也難怪養出夏詠芝這樣的女兒。

這時候，姐姐夏芳蘭趁著大家注意力都在夏老虎身上，湊到夏詠芝身邊，用手指輕觸妹妹的皮膚，肌膚接觸后她通過納米機械發來信息：「今天他來送你啊？」

「嗯。」夏詠芝回應的同時點點頭。

「你啊，還是太傻，昨晚你就不該回來啊。姐姐我的劇本可是你們徹夜未歸，今天一早手牽著手直接趕到這基地……」

夏詠芝臉蛋刷的一紅，正要反駁呢，有熟人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

「夏同學，從今往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夏詠芝當時眉頭就擰了起來。

「免了，」她扭頭豎起柳眉，瞪著說話的帥氣小伙，「穆天，我警告你，到了士官學校少跟我套近乎。我最討厭你這種小開了。」

「不敢不敢，但是我們好歹是同鄉啊，到了陌生的大角星，互相扶持一下也順理成章嘛。」

「哼。」夏詠芝一甩頭別過臉去，後腦的單馬尾在空中劃了個弧形。

名為穆天的少年似乎不願意放棄，他上前一步，繼續說道：「比起那個叫林有德的廢柴，未來我才能給你更多的幫助啊……」

這時候夏芳蘭咂嘴：「嘖嘖，穆大少，你這句話直接出局了呀。」

「他情商很低的。」夏詠芝沒好氣的對姐姐說，「沒了他老爸穆永林的財力，他根本一個妞都泡不到。」

「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壞話？」穆永林適時出現了，用開玩笑的口吻對夏家姐妹說道。

「穆叔叔~」夏詠芝立刻一改剛剛的態度，不管穆天怎麼樣，穆永林作為殖民地第一代拓荒者、白手起家的新鄭州第一資本家，人格魅力比他兒子強得多，夏詠芝對他的印象也相當的好。

「我這個孩子啊，德育方面大概是失敗了。」穆永林說著瞪了一眼穆天，剛剛還飛揚跋扈的大少爺立刻就蔫了，穆永林繼續說，「好在智育方面還行，只能送進宇宙軍，希望宇宙軍替我好好教化一下這個狗東西了。」

被老爸當著自己追求的女孩的面罵成狗東西，穆天的臉當時就綠了，但他又不敢在穆永林面前發作，只好咬牙忍著。

夏詠芝這還幸災樂禍呢：「穆叔叔，你怎麼能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罵做狗東西呢？穆天在學校里可是很受歡迎的啊，我們班裡一半以上的女生都等著為他獻身呢。」

「哼。」這次輪到穆天別過臉去了。

夏詠芝還想在穆永林面前多揭一下穆天的老底，這時候夏芳蘭用力捅了捅她的腰。

「幹嘛啊姐姐！」

夏芳蘭沒回答，而是指了指大門方向。

夏詠芝立刻往大門那邊看去——衝進大門的那可不就是她正望眼欲穿的等著的林有德么！

這時候夏老虎正好上來和穆永林打招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兩個新鄭州的重量級人物身上，夏詠芝趁著這個當兒，鑽出人群向林有德跑去。

**

此時此刻的林有德，看到的世界和過去完全不同。

為了更好的了解和吸收人類文明的精髓，昨天晚上，諾亞將一管特製的納米機械打進了他的身體。自稱「我就是超文明本身」的小姑娘通過這小小一針管不到150毫升的納米機械，證明了她的自稱並非吹噓。順帶一提，為了製造這些納米機械，諾亞再次驚動了軌道上的靈能偵測站，但隨後她就像玩兒一樣把偵測站給黑了。

現在，林有德和諾亞的感官處於同步狀態，按照諾亞的說法，這種同步類似七級以上的靈能者才能使用的心靈感應，可以無視空間距離交換信息，而且不會被外人察覺。

林有德還挺感慨，自己一個一級靈能持有者，瞬間就享受到了七級靈能才能享受的特權。

經過同步之後，林有德的雙眼看到的世界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大量的信息彙集在一起，以視覺的形式呈現在林有德的大腦面前。

比如他看夏詠芝，少女的身體數據就會潮水一般的匯入他的意識。

這姑娘竟然有91的上圍，太可怕了……

【對比周邊所有雌性生物之後，我認為眼前這位是你們種族在外型上的佼佼者】諾亞的聲音直接在林有德腦海中響起。

於是林有德回復道【沒錯】（像這樣在腦內和諾亞聯絡的時候，就會用表示，作者注）。

「你終於來……」少女的笑臉一瞬間變了，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林有德身後的小姑娘。

夏詠芝的納米機械立刻啟動了手環上的掃描儀，掃描了小姑娘。

「喲，林同學，」她止住腳步，兩手抱胸，「才一晚上你就發財了？」

「呃，」林有德在夏詠芝面前停下，撓了撓後腦勺，「昨晚我繼承了我爸媽的遺產，你知道的，高考成績放榜之後我就被視為法律意義上的成人了。」

「然後你買的第一件東西就是機器女僕？還是個蘿莉體型的？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不選我這種體型的！」

「你在意的是這個啊！」

林有德吐槽的同時，夏詠芝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她上前一步，輕輕推了林有德一下：「你啊，遺產留著用在更合適的地方啊，機器女僕什麼的，根本沒必要買嘛。」

「什麼啊，」穆天的聲音加入對話，「女朋友要遠赴他鄉了，就買個機器女僕作為替代品么，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啊。你就留在這個殖民地，和你的機器女僕相親相愛吧。」

夏詠芝扭頭正要反唇相譏，林有德卻假咳了一聲。

在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林有德再次裝模作樣的假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昂起下巴看著穆天。於是穆天的身體數據也潮水一般的湧入林有德的意識，男人的肩寬腰圍這些有什麼好看的嘛……

【在雄性生物中他屬於偏瘦弱的類型呢。】

【諾亞，我們是人類。】林有德終於忍不住提醒道。

【嗯，雄性人類中，或者你想我說公的人類中？】

【男性人類。】

【這個男性是針對智慧物種的特定稱為么？】

林有德決定不理會腦海中念碎碎的諾亞的聲音，他盯著穆天，雙手抱胸，因為和諾亞的同步交流速度非常快，所以此時時間不過過去了零點一秒不到。

「穆大少消息好靈通啊，」林有德說，「昨天我才和我的青梅竹馬交往，你今天就知道了啊，我記得我們倆都沒怎麼在微信和朋友圈張揚啊……你該不會是跟蹤了我們倆吧？」

「哼，林有德，」穆天撇了撇嘴，「你就裝吧，繼續裝。看到那邊的顯示屏上的時間沒，你也就裝到今天九點鐘了，我就不信你們兩個能經得住一千光年的空間和四年時間的阻隔！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得不到！」

「可他昨天已經得到我的吻了。」夏詠芝立刻跳出來表明她和林有德是穿一條褲子的。

林有德拉了夏詠芝一下，對她擠了擠眼睛。

夏詠芝疑惑的退到旁邊。

林有德上前一步，在離穆天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停下，昂頭和穆天對視。

「你怎麼如此確定我們經不住呢？」

「哼，這不是當然么，人心是會變的啊。四年不能見面不能通信，再熾熱的戀情也會冷卻的。」

林有德冷笑一聲：「雖然我很想說『真愛無敵』之類的，不過現在沒這個必要。因為——」

林有德抬起右手，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膛。

「我也被聯合國宇宙軍錄取了。」

下一刻，夏詠芝和穆天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夏詠芝是知道林有德考了個什麼鬼分數的人，所以表情顯得特別的驚訝，驚訝到讓她的美貌都在這一瞬間扭曲了。

穆天則狐疑的皺著眉頭——他不知道林有德的分數，而聯合國宇宙軍的選人標準一向「飄忽不定」，只要不是分數特別低，都有可能被挑上。

穆天狐疑了幾秒，終於要發問了，卻被夏詠芝搶先一步，少女一把抓著林有德的衣領：「真的假的？」

「警告，」一直沉默不語的「機器女僕」蘿莉突然說道，「我判斷你有傷害我主人的意圖，請你立刻離開我的主人……」

「不，她不要緊的。」林有德擺擺手，然後指了指穆天，「要是那個人抓我的衣領就立刻阻止他。」

「收到。」小個子的「機器女僕」立刻插到林有德和穆天之間，扎了個滑稽的馬步。

而這時候，夏詠芝的手指貼著林有德衣領中裸露的皮膚，兩個人的納米機械建立了聯繫，夏詠芝的聲音隨即通過這聯繫直接傳進林有德腦袋裡：「怎麼回事？你那個鬼分數也能被聯合國宇宙軍挑上？」

「似乎是我老爸老媽在世的時候做了什麼，錄取我的是他們的母校宇宙軍船舶勤務學院。」

「船舶勤務學院？那不是出名的『紅衫』產地么？」

所謂紅衫，指的是宇宙戰艦上機械部門的成員，包括輪機部、艦體外部勤務部等等，他們在一艘戰艦上占的比例是最大的，差不多九成的人員屬於這些部門。而這些部門的著裝都是紅色。

在各種作戰行動中，只要戰艦不是被整艘擊毀，陣亡者就大多數是穿紅制服的，所以紅衫又被視作炮灰的象徵。

林有德昨晚也稍微調查了一下這學院，夏詠芝所說他自然也十分清楚，不過能跟夏詠芝一起去大角星，這對此時此刻的林有德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今後進入艦隊被當炮灰什麼的，那等畢業的時候再考慮也不遲。

「算了，」夏詠芝的聲音繼續傳入林有德腦海，「能一起去大角星這已經很棒了，其他事情畢業時再考慮吧。」

「是啊，到時候說不定，我干幾年就從紅衫部門調到藍衫部門去了呢。」藍衫部門是艦隊的科學研究部門，負責機械和工程的紅衫最容易調動到藍衫部門去。

「就憑你那數學成績么？」

說著夏詠芝笑了。

旁人是聽不到林有德和夏詠芝剛剛那番交談的，而且因為交談用的是納米機械之間的電信號，所以剛剛那番談話其實只用了零點一秒就完成了，這也是當代人類不同於兩百年前的古人的地方。

總而言之，在旁人看來，這場景是這樣的：林有德和夏詠芝身體貼在一起之後，馬上曖昧的相視而笑。

穆天的嘴唇明顯的顫抖著。

「林有德！」他終於憋出一句，「你，你給我等著，到了大角星我老爸就管不到我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林有德正要回話，夏詠芝鬆開他的衣領，然後整個人抱住他，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大喊：「太棒了！你也考進宇宙軍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夏老虎和穆永林聞聲趕來，夏老虎挑了挑眉毛看著林有德——他也是知道林有德沒考好的人之一。

【參照我剛剛建立的描述你們人類表情的數學模型，他很驚訝】

【諾亞，我看得出來】這交談在零點一秒內就完成了。

「小林，真的嗎？」夏老虎問。

「真的，夏叔叔。」林有德說著用手環投影出通知書。

穆天伸長了脖子看著通知書，看清上面的內容的瞬間他咬了咬牙，咒罵了一聲。

夏老虎和穆永林看了以後，立刻交換了一下眼色。就在這時候，廣播響起，通知乘客進入軌道電梯。

新鄭州的軌道電梯運力比較小，所以除了貨物之外載客不多，夏老虎和穆永林都不約而同的選擇在地面送別孩子。

夏詠芝擁抱了一下她爸爸，然後和穆永林說了聲再見，然後就拉著林有德向著軌道電梯的入口跑去。

穆天也立刻追著他們走了。

小輩們都走完后，穆永林來到夏老虎身旁，輕聲說：「那通知書上寫的你看到了吧，十五號船塢。」

「是啊，十五號船塢。果然，就算是被排擠的旁系，林家的人還是林家的人啊。」

「希望我那個傻小子，別傻到和林家正面衝突。」穆永林說著輕輕搖了搖頭，「你家丫頭倒是很識貨嘛。」

「我可沒跟她說半個字，那孩子是真的喜歡上小林了。」

「那不更好。」穆永林說著輕輕拍了拍夏老虎的肩膀。

（月票……哦不好意思，串書了，推薦票！會員點擊！收藏！順便，有人說2196年這個時間和前文說用了兩百年從炭基進化成碳－硅混合文明的說法對不上，這個嘛我的年份是個梗，玩梗的時候沒考慮時間上的合理性。不過無所謂啦，這種小bug無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