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並不是很高能
李嘉莉。
這個名字在她二十七歲的時候就響徹了整個人間界。人間界安全秩序管理局在二十七年前成立，專門監管米德加爾特入境人員，其機構的特殊性導致了它與人類整體生存息息相關，而人間界安全秩序管理局局長這個職位的重要性不亞於某些位於戰略要地的國家的領導人，在李嘉莉之前，擔任這一要職的都是些一條腿踏進棺材里連呼吸都帶著渾濁的老頭子，所以在幾年前李嘉莉正式接手管理局的時候這不由得讓人產生一種活見鬼的荒謬感。
誰都沒想到這位空前矚目並且穿著香艷的女性竟然會表現得如此強硬，管理局成立之初處境相當艱難，沒有充足的資金和人手，整套機構的運作都要受到當時各個國家的操控，當時的管理局像是一塊肥肉，無論是誰都想獨佔一份，而這樣做的下場就是為之後埋下重重禍端跟漏洞，甚至有段時間管理局根本無法插手米德加爾特原住民引起的社會矛盾。
然而新上任的李嘉莉卻一點一滴地修復了這些當時遺留下來的問題，雖然進展緩慢，一開始收效甚微，但是她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堅定，結果無疑是有效的。李嘉莉如同君王般統率整個管理局，將整個機構澆鑄成堅固的鐵桶，無論是從內部還是從外部都難以攻破，這為人類提供了巨大的優勢。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能有與她的成就相提並論的人的話，那就只有一個。
李嘉莉手裡夾著點燃的香煙，煙火在她的指尖一明一滅，淡淡的煙霧從那點兒煙火中飄了起來。李嘉莉的面容在煙霧中顯得格外從容，有時候美艷並不等同於年輕，李嘉莉就是如此，年輕時候她的美貌被人們所熱議，人們將她的美麗的相貌形容成無往不利的武器，但實際上真正的武器卻是她手中緊緊握住的權力。
李嘉莉隔著浮在空氣中的煙霧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光明女神，蕾妮斯梅。
蕾妮斯梅穿著一成不變的白色露肩長裙，她赤|裸著雙腳飄在空中，微微捲曲的淡金色的長發一直垂到腳踝。與李嘉莉比起來，蕾妮斯梅的相貌要年輕得多，就像十幾歲的小姑娘，她看起來是隻身來往，身邊沒有神官和光明騎士……沒有光明騎士也很正常，自從組成偶像男團之後那些長相英俊體格魁梧的騎士要麼出唱片要麼拍電視劇，或者忙著開演唱會，哪有時間一天到晚守護在女神身側，更何況蕾妮斯梅並不是與她外表相符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儘管世界體系不同，但蕾妮斯梅依舊是一位神。
「蕾妮斯梅，」李嘉莉嘴裡叼著香煙，言語之間並沒有多大的敬意，畢竟她並不信奉女神，她只信奉自己，「找我有什麼事？」
蕾妮斯梅臉上帶著淺笑，朝守在李嘉莉身邊的龍昊揚了揚精緻的下巴。
執行部的部長之位懸而未決，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李嘉莉乾脆自己暫時掌管執行部，龍昊雖然脾氣暴躁，但在她身邊的確是個合格的副手。
李嘉莉瞭然，向龍昊偏了偏頭，說：「你先出去吧。」
「是。」龍昊目光中流露出不滿，但也不會違抗李嘉莉的意思。
「等會兒。」李嘉莉忽然又叫住他，然後將香煙在他攤開的手掌上掐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現在可以走了。」
龍昊將掐滅的煙頭握在手裡，呲了呲牙：「靠！」
等到辦公司只剩下李嘉莉跟蕾妮斯梅兩個人的時候，李嘉莉就翻身坐在辦公桌上，黑色的細高跟鞋一點一點地踩著地面。等了半天，她才開口說道：「現在可以說了么？」
「我是來談個交易的。」蕾妮斯梅身形一晃，眨眼之間就浮在了李嘉莉面前，距離近得幾乎臉貼著臉，蕾妮斯梅還能聞見對方身上的煙味。
「關於我的寶貝兒，被你們關起來的那個。」
蕾妮斯梅口中所說的寶貝兒自然指的是喬沉。
喬沉被韓行舟關在一所密閉的審訊室里，那些神色冰冷的審訊員動作粗暴地將她按在類似於電椅的裝置上，經過特殊處理的皮帶將她死死束縛住，在這之前他們先給喬沉注入了一管阻斷魔力流動的液體，這比子彈有效多了，至少現在喬沉除了睜開眼睛就沒有多餘的力氣。
審訊室的地面上繪製著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淡紫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喬沉認得這個法陣，它的名字叫做深淵祈禱，是以前某位赫赫有名的師研究出來的空間系魔法，專門用於對於窮凶極惡的惡魔，一旦法陣被啟動就會產生足以將人絞成肉渣的颶風，然後直接將那些肉渣送入被撕裂的空間斷層。不僅如此，審訊室的牆壁跟天花板上也設置了各種各樣的法陣，有冰系的，有炎系的，還有一些喬沉根本認不出來的魔法陣。但毫無疑問，它們每一個的威力都不會比深淵祈禱更小。
韓行舟站在她的面前，慢條斯理地給雙手帶上白色的手套。
「你好像一點兒都不害怕。」韓行舟說。
喬沉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思笑：「如果說這種架勢都能讓你畏懼，只能說你見識短淺，年輕人。」
「的確，」韓行舟露出瞭然的表情，「倒生樹生物科技的實驗室應該比這裡更可怕。」
知道韓行舟了解了她之前的那點兒破事，喬沉乾脆攤牌，問：「你怎麼知道的？」
「管理局成立之初資金短缺，還是倒生樹生物科技提供了資金支持，之後管理局跟倒生樹生物科技一直都保持著密切來往，關於暗地裡的一些交易，我還是知道點兒的，」韓行舟說，「當然這些秘密只屬於部長級的許可權範圍內。」
韓行舟說得沒錯，喬沉之前是倒生樹生物科技的實驗體，也是第一個實驗體，編號s-001。她身體里的兩萬三千條魔力迴路簡直就像是免費送給倒生樹生物科技的寶藏，他們把喬沉身體里每一個角落都剖析得乾乾淨淨，而喬沉身上的自愈功能又使他們不會輕易失去這個寶貴的實驗體，並且因此喬沉還成為了他們研發武器過程中重要的測試品。從倒生樹生物科技研究總部里逃出來並非不可能，但很有難度，不過喬沉做到了，她花了二十年的時間。
而韓行舟口中所說的交易，喬沉猜估計也和實驗體有關，管理局擁有驅逐米德加爾特原住民出境的權力，但喬沉想恐怕其中的一些並不是真正的驅逐出境，而是送到了倒生樹生物科技。
「哇，真了不起，」喬沉發出低沉的笑聲，「你還知道什麼？」
「我知道關於你的一切，」韓行舟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摸了摸喬沉的下巴，「包括那些你不太願意回憶起的往事。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幫你回想一下。」
喬沉偏了偏下巴，掙脫對方的觸碰。她又笑了起來，她直勾勾地看著韓行舟，眼睛很亮，就像兵刃相接時爆出來的火花。
她歪了歪頭，那意思是放馬過來。
韓行舟微笑著後退了幾步，從制服口袋裡摸出來一個類似遙控器的東西。當他修長的手指按下開關的一剎那，爆出紫色火花的電流如同巨蟒般緊緊纏在喬沉身上，深入骨頭的每一次劇痛都會讓她產生跪下來翻滾的衝動，喬沉忍住凄厲尖銳的慘叫，白凈的額頭上爆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青筋就像一條條小蛇貼在她的皮膚上。喬沉感覺她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潰爛，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在被碾碎，然而她意識卻很清晰，她睜開眼睛看著韓行舟，在這場漫長的酷刑中行刑者還在微笑地加大刑量，似乎正在期待她什麼時候才會忍不住慘叫著求饒。
但對於喬沉來說，真正可怕的是腦海裡面洶湧而來的帶著猩紅色的浪潮。
她眼前的畫面如同被砸成幾百萬塊碎片的脆弱花瓶，一片一片地掉落成以前的場景，那些是屬於伊文捷琳的記憶。
身穿黑袍的法師在擁抱她的一剎那用手刺穿了她的胸膛，那時候留下的傷疤至今還保留在她的胸口；帶著她一起馳騁的巨龍墜落在漆黑的大地上，血與肉一寸一寸地消失，最後只剩下一副巨龍的骸骨；她抱著渾身是血的女精靈，在嘶啞的哭聲里，精靈的屍體漸漸消散，只有靈魂飄向精靈所在的棲息之地；被她視作親人、朋友、老師的蕾妮斯梅把她當作實驗體親手交給倒生樹生物科技……
喬沉感覺她正在向無盡的深淵裡墜落，而迎接她的是魔王那雙彷彿流著血淚的赤紅色的眼睛。
韓行舟停了下來。
喬沉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她臉色慘白，冷汗如漿，在短短的時間裡，她彷彿過完了自己的一生。
「看樣子你是想起來了。」韓行舟笑著說。
「除了這些，我還知道一切你所不知道的。」韓行舟拿出一個檔案袋，從裡面拿出來幾張照片，全都是女吸血鬼犯下的兇殺現場，死者如出一轍地被釘在牆上，上面還有奇奇怪怪的字元。韓行舟把照片遞給喬沉看，說：「我大學選修了米德加爾特語，雖然很難，但我好歹粗略懂一些，至少能看懂這些奇奇怪怪的字元拼起來是什麼意思……那是一個名字。」
伊文捷琳，她的名字。
「倒生樹生物科技的人一直在找你，畢竟你是一個優秀的實驗體，不好好使用到毫無價值可言，那就太可惜了。用這種方式引起你的注意，以你那種……對，值得稱讚的正義感，一定不會置之不理。」韓行舟說，毫不掩飾他言語間的挖苦和奚落。
「事實上他們已經找到你了，我派人去你住的地方扣押那些偽造的身份證和入境許可證的時候，就發現那個……哦對，叫楚康河？」
喬沉像是瀕死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會讓我很不高興。」韓行舟輕笑出聲，揚手給了她一個巴掌。
他用的力氣很大，喬沉的后牙槽都鬆動了，口腔里瀰漫著鐵鏽的味道。
喬沉卻低低地笑了出來。
韓行舟面不改色地反手又給了她一個巴掌。
「真不聽話。」韓行舟像是在埋怨一個不聽話的小孩一樣。
「那個叫楚康河的，就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本來你是有機會見他最後一面的，」韓行舟湊到她的耳邊，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頰，輕聲說，「不過現在的話，他的屍體應該已經涼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