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獨角海馬旗(上)

第二十七章 獨角海馬旗(上)

暴雨如注,被大浪沖刷了一遍又一遍的橡木桶號甲板上,廝殺聲和狂暴的海風一樣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無論是歇斯底里的海盜還是水手們,似乎都已經忘記了他們究竟是在為了什麼而廝殺,狂風暴雨中的他們,腦海中所想的僅僅是活下去——還有殺掉面前這個!

「韋伯,快醒醒,快醒醒!」半跪在桅杆下面的艾倫一邊擋開朝自己砍過來的彎刀,一邊又無比焦急的晃動著懷中的韋伯·亞歷山大:「相信我,你不會有事的!」

看著傷痕纍纍,昏迷不醒的小教士,想到都是因為自己自作主張跑到甲板上,偷偷跑出來甚至都沒有告訴他一聲,現在自己卻被他救了……金髮少女緊咬著嘴唇,突然覺得自己好委屈,好想哭。

父親、母親、賽拉哥哥、討厭的侍從愛德華,甚至還有這個小教士!全都在那兒自作主張的把我關起來當成是什麼累贅一樣;哪怕只是一次有飛上藍天的機會,哪怕是死在這裡,我也心甘情願……我、我不是什麼籠子里的鳥,我是艾倫·克溫!

「都來啊,有膽子就上啊!」強忍著眼角的酸痛,艾倫舉起劍對著周圍的海盜們放聲大喊,懷中還抱著昏迷的小教士,倔強的面頰上緊抿著嘴角,卻又在小聲的自言自語著:「我、我才不會輸給你們呢……」

也許是被少女的氣勢嚇到了,亦或是因為別的原因,艾倫周圍空出了些許的無人地帶,抱著小教士的她舉著劍,就這麼頑強的立於桅杆下面,和周圍的海盜們對峙著。

「咳、咳咳咳……」大概是被雨水嗆到的韋伯突然醒了過來,努力的睜開眼睛。感受到懷中身體在晃動的艾倫面帶驚喜的看過去:「你醒了?!」

但是韋伯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悅之色,平日有些眯縫的眼睛突然越睜越大,帶著些許恐懼的驚愕,顫顫巍巍伸手指向後面,平日里的淡然微笑蕩然無存。

「哎……怎麼回事?」金髮少女面色一呆,周圍的海盜和水手們似乎都在仰著頭指著自己身後,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好奇的艾倫也把頭轉了過去,黑色的陰影瞬間遮住了她的面龐,漂亮的瞳孔瞬間收縮!

「桅杆要倒啦——!」

不知道是哪一個傢伙先嚇得半死大喊了出來,原本把艾倫團團圍住的海盜們立刻作鳥獸散。少女也不敢再多想什麼,扔掉了手中的劍,抱起小教士奮力毫不猶豫的向一旁跳去!

在不斷傳來的摩擦聲和木頭折斷的清脆聲中,被弩炮正面命中的支柱終於不堪重負,徹底斷開,高聳的桅杆朝著左側的海盜船,就這麼筆直的砸了下去。

「轟——!」巨大而又無比沉重的撞擊聲中,彷彿鍘刀落下的桅杆將整個海盜船攔腰斬斷!斷裂的橫木和木屑四處橫飛,整個海盜船就像解體似的——甲板、龍骨、桅杆、船艙……被砸斷的位置只留下犬牙交錯的無數裂痕,在巨浪之中變成碎片徐徐沉沒。

短暫的安靜之後,橡木桶號上突然爆發起一陣無比喜悅的歡呼聲,還有海盜們無比絕望的沉默。腿被砍傷的羅本船長一瘸一拐的站直了身體,高舉著他那崩了口的彎刀,放聲大喊道:

「為橡木桶號歡呼吧,我們贏了——!」

所有的水手們高舉著手中的武器大聲歡呼著,在仰望天空讓雨水灌進嘴裡,盡情宣洩生還的慶幸還有勝利的喜悅;原本還嗜血瘋狂的海盜們,現在卻一個個絕望的像是被怪獸包圍的兔子,戰戰兢兢的看著周圍興高采烈的水手們。

「等等,愛德華……他還在那條船上呢。」堪堪躲過一劫的艾倫突然想了起來,趕緊拽著小教士跑到船邊,竭力朝著海面上看過去,面色焦急的看著那碧波無垠,漆黑一片的海水:「我們得趕緊想辦法把他救上來才行!」

小教士的表情也同樣沒有那麼淡定了,有些慌裡慌張的朝著周圍人呼救,但是很可惜——無論是歡呼的水手們還是陷入絕望的海盜,沒有一個人回應他們。

大海上的生命就是這麼的脆弱,渺小而且不值一提,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逝去的生命——看到那海盜船被摧毀的樣子,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還會有生還者。

但是韋伯不信——傷痕纍纍的小教士倒是既忐忑不安又很鎮定,完全無法想象愛德華會死在一場海難裡面,他絕對還活著,只不過自己還沒有發現他的身影而已。

而艾倫就沒有那麼鎮定了——少女臉上的擔憂的眼神左右尋找著,越來越慌張,害怕。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為一個「討人厭的小侍從」擔心,只是不停的自己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出於責任心,僅僅是責任心而已。

「我們得去救他!」艾倫像是下定了決心,一下子跳到船幫上,準備一口氣跳下去——雖然看著一片漆黑的海面,面頰蒼白的毫無血色,嬌小的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

「艾倫爵士!」太「單純」的小教士,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艾倫其實是女孩兒,手忙腳亂的想要攔住她——但孱弱的小教士又怎麼可能是從小受到騎士訓練,當成男孩子培養的艾倫·克溫的對手?

「都給我站起來,都給我站起來你們這群沒腦子的蠢貨!」渾身都是血污的海盜船長突然大聲嘶吼起來,不停的揮舞刀子,慫恿著已經士氣全無的嘍啰們:「都想被抓起來弔死了嗎——我們還沒輸,船沉了又怎麼樣?把這條船給打下來,然後再逃出去!」

海盜們相互對視著,不約而同的點起頭,原本絕望的目光中,重新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嗜血笑容。剛剛還鬆了一口氣的水手們又重新緊張了起來,有些莫名驚恐的看著這些彷彿**的野獸們,相互緊靠著後退。

「殺光他們,然後搶光他們!」被一次次的逼迫到有些瘋狂的海盜船長張開胸膛,咧嘴像是癲癇了似的歇斯底里的狂笑:「殺光他們,然後搶光……」

瘋狂的聲音被堵在了喉嚨口,瞪大了眼睛的海盜船長不可思議的低下頭,一柄雪亮的長劍正在慢慢的向前伸出來,那聲音就像切黃油一樣好聽。

前一刻還想被打了雞血似的海盜們,立刻全都僵在了原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老大被那柄劍放幹了血,破娃娃似的被身後的人影一腳踹在了甲板上。

愛德華有些驚愕的打量著手中的這把騎士長劍——原本屬於某位侍衛隊長的武器,可要比自己原來那柄搶來的要強多了,不僅劍身更均勻也更鋒利,而且幾乎沒有崩口,只是輕輕一擦拭,就光亮的好像一面鏡子。

「愛德華?!」看到依然還活著的黑髮少年,艾倫原本毅然的面孔立刻驚喜的笑了出來,原本緊繃的心弦一下子鬆開了許多:「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已經……」

「在完成我的使命之前,我是不會死的。」愛德華十分自信的笑了笑,從船幫上跳了下來,邁過了那個海盜船長的屍體,明明看起來相當狼狽的黑髮少年,卻彷彿帶著無形的壓力,讓周圍的海盜們紛紛給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將勝利帶給您,我的大人。」微笑著單膝跪下,表情要多忠誠有多忠誠的愛德華,拄著劍撫胸,動作十分誇張的向艾倫致敬,還不忘朝著一旁的小教士韋伯使了個眼色:「敵人頭目已經死於我的劍下,他的靈魂也已經被救贖。」

裝模作樣的混蛋,你在表演歌劇嗎?!看著周圍人群的目光,滿面羞紅的艾倫嘴角不停的抽搐,但是卻又不得不露出鄭重其事的神色,高傲的揚了揚自己的金色發梢,微微頷首表示我很滿意。

站一旁的小教士韋伯又怎麼會不知道愛德華打得什麼算盤?正正自己的衣服,抱著《光輝箴言》朝著周圍的人-大喊道:「這位乃是奧托·克溫大人之子,王國內政大臣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之孫,海牙堡的直系繼承人艾倫·克溫爵士——不想被弔死的人,還不趕緊跪下!」

一大串的頭銜,成了壓倒海盜們的最後一根稻草,紛紛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在了甲板上。長出一口氣的愛德華這才站了起來,看著滿是怨念,面頰通紅的艾倫,稍稍有點兒不知所措的笑了笑。

一縷金色突然刺入了愛德華的眼眶,黑髮少年下意識的眯著眼睛仰頭望去——不知何時暴雨已經停了下來,只是還時有時無的落下些許水滴;密布的烏雲正在一點一點散去,化作海上的晨霧,黎明的光芒撕開了那沉重的黑色,照耀在二人之間的甲板上。

感覺到氣氛有點兒尷尬的愛德華,看了看嘟著嘴死死盯著自己的艾倫,站在那兒淡然微笑著的韋伯·亞歷山大,眼睛來回晃悠著,努力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緩解氣氛,還能轉移話題的東西,調笑著指了指天空:

「瞧,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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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的愉悅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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