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這渾水咱不淌
賈母不說話，王熙鳳也不會愚蠢的自己往上貼。如今事情已然敗露，王熙鳳想的更多是怎麼保全自己手裡的東西。賈府是虧空了不少，但是作為當家人，她的確也補充進去了很多嫁妝，但是更為辛密的是，王熙鳳補進去一分就會拿出來三分。這是她和王夫人的一種較量。說白了，不過是各自為自己打算罷了。
王熙鳳不管如何，她終究是大方的人，她平日里怎麼親近王夫人，為她辦事，但是最終所圖的不過是襲爵和整個賈府。王熙鳳這人說笨倒還不全笨，她知道防著所有的人，包括賈璉。嫁妝名面上的確是貼進去了，但是暗地裡，她自己也沒少在外面給自己置辦家當。這是她本能的一種自我保護，而這種自我保護已然現在就已經初見效果。
「你起來。」賬本以最快的速度被平兒拿來，賈母只需要粗略的翻一翻便知道結果確如王熙鳳所說，只是她疑心頗重，對於庫房還是要親自查看一番，「今個我老太婆要親自走一走，看看庫再看看你的嫁妝。」
「是，都聽老祖宗的。」王熙鳳地上跪久了，一爬起來腿還有些打顫，好在平兒眼睛利落，一看不對便直接上前攙扶住王熙鳳。
賈母人老心也容易軟，看著王熙鳳這樣，眼神里的嚴厲也慢慢散退：「不管怎麼說，鳳辣子，你這放利是不對的。這對寶玉和宮裡的娘娘都是不好的。」
「我這就去讓人把這些都處理了。」王熙鳳這會對放利已經有了后怕，剛剛賈母那般說，她也就起了不做的心思，畢竟錢什麼時候都能撈，可是命只有一條，這孰輕孰重，王熙鳳心裡的那本賬清楚著呢。
賈母看王熙鳳這麼上道，心裡也是滿意的緊，看向王熙鳳的臉上也帶了一些笑容：「這我查過之後要是確如你所說，你這錯我便不追究。只一點，這事情你萬不能有下一次。府里的事情你要盡心，就算是內囊空虛，你也要想正面的辦法。」
「是，老祖宗。」王熙鳳嘴上應著，其實心裡破不以為意，說的倒是好聽，什麼正面的辦法，這府里開銷最大的可不就是這個院子。王熙鳳本來以為她這麼一說，賈母就能拿出一些體己來補充家用，如今這麼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很是讓王熙鳳不屑。只是她確確實實是再也不敢放利子錢。但是王熙鳳一向是鑽營慣了，沒了這個還有那個，總歸是不願意安分。
王熙鳳親自上前攙扶賈母，兩人出了屋子，正巧遇上了正準備出門去花園裡走走的幾個姊妹。賈母看著上前來給自己見禮的幾個姊妹，心裡又念起探春平日里的精明，便又有了主意。
「探丫頭隨我來，你們幾個下去玩吧！」賈母道，探春是二房的庶女，在賈母心裡自是比迎春和惜春近，而黛玉和湘雲在賈母眼裡那還算是外人。探春沒想到賈母會留下自己，只是再怎麼詫異，她臉上都不表現出來。反而笑著和姊妹們道了別，乖巧的跟在賈母的身後。
王熙鳳早在賈母叫住探春的時候心裡便一驚，賈母想到的王熙鳳也不會想不到。今日她說的事情，賈母之前並未有張揚的意思，而如今叫上探春，這讓王熙鳳感到了一絲危機。
「老祖宗，這帶上三妹妹怕是不妥，她還是個姑娘家，這些不適合她知道。」為了保護自己的權利，王熙鳳還是決定開口表示自己的不滿。
賈母聞言並未說話，只是用眼神瞟了一眼王熙鳳，就讓她不敢再言語。探春在一旁一頭霧水，但是聰明的表示沉默。一路上多看多聽多想，就是一句話都不說。幾個人來了公庫，賈母揮手讓丫鬟們都下去，扶著探春的手不理會身後的王熙鳳，便進了公庫。
「探丫頭，今日老祖宗叫你來，是想聽聽你的想法。」賈母把手裡的賬本遞給探春道，「你先去把庫盤點清楚，再來說說你的想法。」
探春沒想到今日會有這樣的意外之喜，她並不知道賈府內囊已盡的事情，所以看到賈母這般毫無芥蒂的把賬本遞給自己，探春此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一定要顯出自己的能耐來，不能錯過這一次機會。
探春恭敬的接過賈母手裡的賬本，沖著王熙鳳歉意的笑了笑，便轉身開始盤庫。而王熙鳳看著探春的那個笑容，竟是覺得額外的刺眼。現在她還有什麼不懂得，賈母不想聲張並不是代表不會敲打自己。而探春顯然就是賈母推出來的那個人。王熙鳳倒是不把探春放在眼裡，只是賈母這般赤*裸*裸的打臉還是很讓她覺得屈辱。
「覺得委屈？」賈母的聲音突然想起，讓王熙鳳忙收起自己的情緒道，「不敢。」
「是不敢有還是不敢說？」賈母冷哼道，「自從你嫁進了府里，我和你姑母對你都是再放心不過，這麼偌大一個府交給你，結果呢？內囊虧空！要不是寶玉發現，我怕等我這老骨頭進了地下都沒臉見國公爺。」
王熙鳳很想說內囊虧空又不是她的錯，這府里上上下下那麼多張嘴，一年有那麼多人情往來，哪一件不是要錢的。只是這些話心裡再怎麼想說，王熙鳳嘴上都不敢說出來。只能在一旁裝傻充愣，心裡期待探春這小丫頭不要看出什麼來才好。
只可惜，王熙鳳還是小看了探春。她能以庶女的身份，在府里出頭，那又怎麼會是一個簡單的。兩個時辰，賈母和王熙鳳就在庫里坐著等，而探春就放開了手把自己的能耐發揮到最大。
探春在這裡拿著賬本越看越驚心，等到和實物一一對上之後，探春竟然不可置信的發現，除了一些聖上和娘娘賞的，還有平日里各個家族的人情往來外，賈府中的流動資金竟是少得可憐。這個認知讓探春很是吃驚，在她心裡，自己的府里每日里綾羅綢緞山珍海味的用著，這缺錢似乎從來都不應該發生在自家府上。這個時候探春似乎知道賈母的意思了，只是她不僅沒有被這麼偌大的財政赤字嚇到，反而還有一種雄心勃勃的戰鬥力。
這裡探春雄心勃勃，那邊黛玉卻嗅到了賈府里的不同尋常。這裡和姊妹們說話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大家散了后，紫鵑才趁著空隙的時間問道：「姑娘，你今日可是哪裡不舒服？」
黛玉搖了搖頭，有些不得其解道：「我挺好的，只是我覺得府裡面怪怪的。紫鵑，你從小就在府里，可有察覺到今日外祖母和璉二嫂子的不對勁？」
「沒想到姑娘也感覺到了。」紫鵑示意雪雁出去守著，如今畢竟和史湘雲同住一個屋檐下，雖然她現在不在，但是紫鵑生性謹慎，是絕對不會掉以輕心。林黛玉笑著看著紫鵑道：「我猜想著你估計是察覺到了。這一大早，先是寶玉急急忙忙的去而復返，還支開了屋內所有的丫鬟。再是璉二嫂子來，外祖母支開了所有的人。現在她們帶著探春就三個人又離開。這我總覺得有一股風雨欲來的感覺。」
「姑娘，你可是不知道，早上寶玉還把老太太身邊的琥珀給訓斥了。」紫鵑小聲趴在黛玉耳邊道，「我還聽說，寶玉一進門就問，老祖宗，我們府里可是缺錢的緊。還說什麼再窮也不能觸犯王法。」
「當真？」林黛玉沒想到紫鵑走了這麼久還能弄到這麼及時的消息，笑著打趣道，「沒想到你在府里的消息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靈通。」
「姑娘就莫要笑我了。」紫鵑笑道，「這世上，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府里的人一個個都不簡單，咱們必須得得消息靈通一點，不然哪日被算計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還是這麼謹慎。」林黛玉笑道，「不過照你這麼說，這府里應該是有大事了，你去和雪雁收拾一下，我們今日就回府。」
紫鵑點了點頭道：「總歸過些時日姑娘還要進宮赴宴，這也有借口離開。這府里的水深，姑娘還是莫要沾身的好。」對於離開，紫鵑是真的舉雙手贊同的，她自打來了賈府，明裡暗裡跟她打探消息的人可是不少，有時候紫鵑笑著搪塞過去，但是老是被這麼問著，紫鵑還真的是有些煩心。一個個都是看人下菜的主，之前林大人沒來京城的時候，也沒見這些人這麼殷勤，如今升了官還成了天子寵臣，這些人一下子全都冒出來獻殷勤，有時候紫鵑還真是覺得有些噁心。
林黛玉是一個說做就做的人，這會子做了決定，便讓人去給賈母說了一聲。賈母本是接黛玉來是想著讓她和寶玉培養感情，但是如今府里出了這些事情，賈母也不便留黛玉在府上看熱鬧，於是只是說了聲知道了，便不再客氣的留人。而黛玉得了賈母的話，更加確認賈府有事情要發生，忙帶著紫鵑和雪雁回到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