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
?她到最後還是沒有敢轉頭,她在夢裡拚命地想要閉上眼睛,然後拚命地扭動身體,喉嚨中撕裂一般地喊出來:「蕭大哥……蕭大哥……」
接著她耳中響起了儀器發出警報的滴滴聲,眼前的視野也終於清晰了起來。
那個女接待員的聲音響起來:「怎麼搞的,只過了半個小時,情緒波動也太激烈了吧。」
體驗儀的蓋子很快被打開,她身體還是發著抖,甚至出了一身汗,連眼睛下面都滿是淚水,沖開了塗抹上去的眼影,臉上如果不是還有一層電子的易容裝置,只怕這時候早就露餡了。
蕭煥第一時間過去扶起了她,還俯身緊張地打量她的神色:「你怎麼樣了?」
凌蒼蒼一言不發地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胸前,拚命呼吸他身上淡淡的熟悉氣息。
她剛才在體驗儀里是喊出了聲音,那麼大聲的「蕭大哥」,還喊了兩聲,女接待員和尤金都聽到了。
因為他們過來的時候蕭煥自我介紹說姓「簡」,那麼這個「蕭大哥」聽起來顯然是其他人,頓時女接待員和尤金看蕭煥的目光都有那麼些異樣和同情:聽老婆哭泣著叫其他男人,還能衝過去把人抱住摟這麼緊,不愧是一代接盤俠。
蕭煥一直充滿耐心地撫摸她的頭髮和脊背,凌蒼蒼抱著他緩了好一陣,才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
她還是心跳得厲害,也顧不上這是在偽裝,就用臉在他胸前蹭了蹭,蕭煥也摸了摸她的頭,低頭在她發頂上輕吻了一下。
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已經不在乎是否能得到什麼情報了,臉上如罩寒霜,看也不看尤金和那個女招待就說:「我們馬上離開。」
凌蒼蒼稍微緩過來一點,已經在盤算著是否趁那個「一個小時」沒有結束,再要求一次體驗補足,說不定可以看到更多的信息。
於是她抬起頭對他說:「我還想……」
蕭煥緊抿著唇角,斷然打斷了她:「不行,立刻回去。」
凌蒼蒼還真沒怎麼看他發過火,但他現在明顯是有些憤怒了,那雙黑色的深瞳也像被冰封了一樣透著冷意。
哪怕是此刻他偽裝了容貌,整個人看起來比本來的樣子還要溫和一些,但尤金和女招待也同時都被他身上散發的怒氣鎮住了。
口才很好,臉皮也練得很厚的尤金甚至不敢說幾句賠禮和圓場的話,就那麼噤若寒蟬地站在一旁。
凌蒼蒼畢竟是膽子最大,這樣還敢說:「可是還有他們……」
她的意思是提醒蕭煥,他們和庫莫爾還有蕭千清是分成兩隊互相接應的,現在他們突然回去,直接把剩下的兩個人扔下來似乎有違團隊精神。
蕭煥卻不再重複剛才的話,只是淡淡扔下一句:「管他們幹什麼?」
好吧不管是蕭千清還是庫莫爾,都是戰鬥力爆表的彪悍人物,凌蒼蒼甚至懷疑他們倆哪怕就這麼直接殺到卡西莫多的大本營去,也不會吃什麼虧。
等蕭煥握著她的手從這裡徑直走出去的時候,總算回過點神的尤金連忙追了出來,嘴裡說著賠禮道歉的話,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提要帶他們繼續玩的話了。
蕭煥沒廢話,直接給他簽了個5000聯邦幣的電子支票,於是尤金立刻點頭哈腰地把他們一直恭送到了停車樓,還準備進去目送他們上車,被蕭煥一個手勢制止在了外面。
凌蒼蒼手腳還是有些抖,但她也沒敢讓聯邦皇帝親自給自己開飛行器,設置了自動飛行后就靠在椅背上休息。
蕭煥只是剛才抱著她的時候很有耐心,現在一言不發地上了飛行器,抬手將臉上的易容設備取下來隨手放在面前的檯子上。
沒了易容設備的干擾,可以看清楚他此刻確實是帶著冷凝的怒容,從來都帶著幾分笑意的唇角更是平平直直地抿著,仔細看還能看出幾分蒼白。
凌蒼蒼看他這樣也沒敢說話,跟著摘下來易容設備,找了幾張濕紙巾擦乾淨自己臉上哭花了的濃妝。
現在還早,夜幕還沒降臨,雪也依然在下,飛行器穿梭在霧氣繚繞的摩天大廈之間。
眼看他們通過了隧道,馬上就要進入城堡區,蕭煥還是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持著沉默,凌蒼蒼就勉強開口說話,想要打破這種結了冰一樣的氣氛:「我給蕭千清發了訊息,告訴他我們先回去了。」
蕭煥只是看了她一眼,還是抿著唇角,沒有接話的意思。
凌蒼蒼從來都不是能跟人冷戰的人,更何況她不僅受了驚嚇,仔細一想也有些委屈:「我去接受體驗是我們兩個共同決定的,你這樣讓我覺得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我不喜歡。」
蕭煥這才看了看她,放緩了些語氣,低聲問:「你看到什麼了?」
凌蒼蒼並不是很想說:「回去我整理一下再告訴你們吧,還有些混亂,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看到了其他時空的景象,不過好像跟我之前做過的一個夢混淆了起來。」
她這麼說,就代表看到的並不是大武的事情,蕭煥聽著低咳了一聲,唇角微微揚了揚,依稀是冷笑一樣,輕輕淡淡地說:「你是看到我死了吧?」
凌蒼蒼聽到那個字,渾身就又顫抖了下,這下不言自喻,蕭煥看著她這樣,又淡淡接上一句:「果然是這樣,我猜也沒有其他事情。」
凌蒼蒼總覺得他的語氣和神色裡帶著幾分嘲弄,這情緒還說不上是對她發的,還是對他自己發的。
她本來就嚇了個半死餘悸未消,又從來沒被他這樣拿話刺過,頓時就忍不下去了,皺眉看著他說:「你這是莫名其妙發什麼火?本來就是一起做的決定,我又沒真的出事,你擺這個臉給誰看?還有你這個人有時候想法怎麼那麼奇怪,難道我看到你死了不應該傷心,應該笑著慶祝,這樣你才開心啊?」
她火氣上來語氣也急了,連珠炮一樣說出來,連一點停頓都沒有,說一句蕭煥的臉色就白一些,等她一口氣都說完了,蕭煥才又抿了抿唇角,而後就抬手掩住唇微低頭悶咳了幾聲。
他出來時帶著白色的絲質手套,現在當然也沒有摘下來,咳了兩聲后凌蒼蒼就瞥見他手掌正中的一抹艷紅色。
凌蒼蒼在剛在夢裡看過他的葬禮,又看到他咳血,頓時嚇得把爭口氣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了,連忙撲過去抱他:「蕭大哥我錯了,你別生氣,我不應該跟你吵架!」
蕭煥倒沒拒絕她的擁抱,又悶聲咳了咳,才把手移開,他手套上被染紅了一團,他卻看也沒看,只是脫下來手套,又脫下另一個乾淨的手套,將手中的血跡擦乾淨了,才將兩隻手套一起扔在了飛行器的垃圾箱里。
凌蒼蒼又給嚇得不輕,看他還是會零散地咳一聲,胸口起伏也比較劇烈,就抬手一下下給他順著胸前,目不轉睛地注意著他的神色,極其沒原則地用哄人的語氣說:「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
蕭煥又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總算恢復了一些溫度,他又勾起唇微微笑了笑,這次凌蒼蒼看清楚了,他眉目間的倦怠和唇角的嘲弄,大概都是對他自己的,而非向她:「你說得對,你不需要道歉,只是我自己太過執著某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說著微微頓了頓,然後又自嘲地笑了笑,才接著說:「你在體驗儀里反應很劇烈,腦電波的活動幾乎要達到臨界點,我聽到你在叫我,聲音卻那麼絕望……蓋子打開的時候,我看到你在不停發抖,手臂緊緊抱著自己,身體幾乎蜷縮到一起,臉上也全都是淚水。」
他很少會這麼剖白自己的內心,就這麼娓娓道來,卻並不顯得突兀,只是柔和綿密地,可以說到人的心裡去:「然後我就意識到,你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好像只有我的事,才能給你這麼大的痛苦……蒼蒼,看著心愛的人因為自己而受苦,那一刻我甚至希望能給你造成這麼大影響的人不是我,這樣我才不至於被內疚和心疼吞噬。」
凌蒼蒼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又抬手摸了摸他還是顯得蒼白的薄唇,才開口說:「哦,你終於感受到我經常會有的心情了,我很欣慰……雖然我沒能力把自己氣到咳血。」
聽她這麼說,連蕭煥也不由笑了一笑,輕聲說:「抱歉,蒼蒼。」
凌蒼蒼臉上頓時露出嫌棄的神色:「我最討厭從你嘴裡聽到的詞,就是這句『抱歉』。」
蕭煥又笑了笑,凌蒼蒼就仰頭湊過去,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吻住了他的薄唇。
如果連大武也算上的話,他們已經吻了無數次了,擁有兩個世界記憶的好處是他們可以把吻進行得更純熟貼心。
等這個吻結束,飛行器也把他們兩個帶回了金堡壘的停機坪,凌蒼蒼也沒管湊過來準備迎接他們下來的侍者,還是抱著他趴在他肩膀上。
她輕嘆了口氣說:「蕭大哥,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太過愛你,因為愛我更多的那個人,明明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