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抉擇
成為自己之外的另外一個人,這大概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全新體驗,但是幾乎不用腦子考慮就可以想得到,這種體驗必然伴隨著許多未知的風險。
比如性別不吻合怎麼辦,和角色相性不吻合怎麼辦,自己嚴重厭惡附體角色又怎麼辦。
凌樂無疑在這三個選擇上人品值已經跌穿了數值表格,成為了妥妥的負數,所以這三個選擇她幾乎全部都被告知全部符合。
妮娜.愛因斯坦,被戲稱為方桌騎士的一個配角,因為某種幾乎連說都感覺羞恥的行為,而造就了『桌角女』這個名詞的存在。
後期因為造出了這個世界的核.彈級殲滅性武器——愛之女神,進而導致了數以億計的人類喪生。
儘管有些許的洗白,但是她的罪孽和自身角色的卑微,幾乎在整部劇里佔據榜首,哪怕是從頭醬油到尾的里瓦爾也沒有如她一般令人厭惡。
這也是為什麼,凌樂在確認自己竟然穿越到了這位角色身上后,會有這樣子的表現。
事實上,用文字幾乎不足以描述她的感覺。
那種幾乎感到世界崩塌的感覺。
性別不吻合,自己身為爺們十幾年的生**驗報廢了,連自尊和某些特殊權利也沒了。
相性不吻合,自己渴望的是一些武力強悍能力優秀兼性格討喜的強力角色,而不是這個被『方桌騎士』這個頭銜砸得體無完膚的抹布類配角。
嚴重厭惡,是的,沒人會喜歡這個角色,妮娜.愛因斯坦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她這個沿襲了某位現實著名科學家的姓氏,以及造出愛之女神的劇情作用。
所以,枯坐一夜的凌樂,的確是陷入了完全的崩潰當中。
從鏡子里,凌樂可以看到鏡子當中的那張臉,就像是動漫當中曾看過的一樣,充斥著歇斯底里的扭曲感,彷彿是真正身為妮娜.愛因斯坦的女孩正在憤怒而瘋狂地詛咒著這個搶走她身軀和靈魂的外來者。
誰想要你這個破爛身體!!
誰想要你這個該死的身份!!
誰想要這個孱弱無用的方桌騎士榮譽!!
狂怒和詛咒猶如擴散的毒素,將凌樂的內心染成充滿裂紋的樣子,一把將梳妝台的桌子抽屜整個抽出,抽屜砰然跌倒了地板上,發出空曠而驚恐的撞擊聲。
用顫抖的手指粗暴地將掉出來的一大堆東西狠狠撥開,凌樂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把可能是用於削水果的小刀。
「呵!」
撿起這把小刀,凌樂憤怒地看著鏡子中的女孩,彷彿那就是折磨自己的人。
那就去死吧!!
去死!
死!
凌樂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著,女孩缺乏鍛煉的孱弱肌肉,在她歇斯底里發泄了一晚之後,已經陷入了嚴重的肌肉疲勞當中,現在哪怕想要儘力握住手中的小刀,已經幾近抽筋的手指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握緊。
真他媽!!
凌樂咬緊牙關,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力圖握緊那把小刀,但是雙臂劇烈的顫抖下,肌肉發出了痛苦的扭曲,最終那把小刀叮噹落地。
怎麼會這樣...
凌樂頹然倒下,女孩過於柔弱的身體,讓通宵枯坐和肆意發泄帶來的疲勞早已到達臨界值,撲倒在冰冷的地板山,視野當中也緩緩地化為了黑暗。
真希望...這只是一個過於惡劣的夢境...
最後在腦海中祈求著,凌樂閉上了眼睛,意識也歸於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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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福德學院採取的是學分制,也就是說只要修夠學分之後理論上是可以自由行動的,作為最有效率的學習時間,上午是學生們上課的慣例時間,下午多半是各類社團活動。
而在上午的課程結束后,米蕾憂心忡忡地找到了夏莉:「吶,夏莉,我們去看看妮娜吧,那孩子從來不在上午缺課,手機也一直打不通,我有點擔心。」
「恩!我下午也沒有活動,我陪你一起去。」
夏莉沒有絲毫猶豫就點了點頭,作為學生會這個群體,她們之間的彼此了解早已深刻,能讓妮娜這個三好學生發生缺課這種事情,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再聯想到那個瘦弱的女孩那軟弱的性格和身體,情感豐富的夏莉幾乎分分鐘就能想出一百種對方被壞人抓住的場景。
而就在兩人打算出發的時候,米蕾的手機卻響了起來,號碼顯示正是學生會的副會長魯路修,而帶著點詫異的感覺接過來,米蕾輕聲開口:「是我,怎麼了?魯路修?」
「啊,妮娜到學生會來了,現在就在這裡。只是...你們來看一下吧...」
電話的另一頭,魯路修正皺著眉頭看著坐在學生會辦公室里的那個瘦弱的女孩,一邊壓低聲音對話筒里繼續說:「她的樣子...很不好...」
而此刻,學生會的另外一個少年裡瓦爾,則是手足無措地看著坐在面前的那個往日熟悉的同學,毋庸置疑那就是妮娜,但是此刻這個女孩身上的感覺卻讓里瓦爾由衷地感覺無從開口。
依然是熟悉的學院校服,但是平日那種有些土氣的雙麻花辮髮型卻沒有照舊,有些凌亂的墨綠色海帶發披散下來,加上女孩那種明顯獃滯的眼神和面部表情,里瓦爾能感覺到對方全身都散發著一種『崩潰』的氣息。
「那個...妮娜,不要緊吧?發生了什麼嗎?」
小心翼翼地來到女孩的正面,里瓦爾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倒不是說害怕什麼,只是他的身體在本能地畏懼著女孩身上此刻的氣息。
「里...瓦爾?你是...那個藍頭的龍套男?」
彷彿是夢遊醒來一般,女孩的瞳孔慢慢開始聚焦,那種令人膽戰心驚的崩潰氣息終於消失了些許,但是那強烈的非人感反而在此時更為強烈了。
「呃...過分了呢,妮娜...」
里瓦爾感到自己被深深地會心一擊了,雖說自己的地位在學生會裡的確有點...可是這麼直白的評論也實在太傷人了。
「不用在意,里瓦爾,妮娜也一定是開玩笑的。說起來,今天的髮型不同呢。」
魯路修從一邊走了過來,紫瞳的少年打量著自己這位同學,雖說她的本性很早就看穿了,無非就是一個恪守規則並且懼怕著那些打破規則之人的好好學生,但是今天果然還是有些不同尋常。
莫非是遭遇了什麼不幸?可是...租界內部應該是安全的,聽米蕾說過她的公寓就在學校外很近的地方,這裡的治安更是毫無破綻,那麼...
「魯...路修...你是,魯路修...叛逆的...魯路修?」
女孩的瞳孔微微放大了,繼而彷彿打量什麼新鮮事物一樣地仔細觀察著還在思考的魯路修,這個表情和眼神,令後者無端端地感到一陣不安。
「呵呵,叛逆的魯路修?妮娜,這是什麼新的羞恥稱呼?」
做出無奈的微笑,魯路修卻有點意外,這是怎麼回事?對方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一種很早就聽說過自己,但是卻現在才見到自己一樣的疏離感,但是作為學生會的一員,自己早就和對方熟悉了,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撞到了腦袋?
還好,就在此時,學生會辦公室的大門被人猛力推開了,心急火燎的米蕾和夏莉同時沖了進來,看到自己擔心中的對象,米蕾不由的鬆了口氣:「妮娜!發生了什麼?打你的電話也總是....呃?」
米蕾本能地停下了自己的發問,因為她看到那個女孩已經向自己轉過了頭,那雙淡灰色的眼睛更是流露著一種她之前從未見到過的神情,那彷彿是在打量一種從未見過的物件,以一種『不是在看人』的查探目光。
「你是...米蕾?米蕾...會長?」
女孩的聲音里透著奇特的古怪感,似乎是在確認。
「啊!你怎麼了?妮娜?身體不舒服?還是遇到了什麼壞人??求你了別嚇唬我們啊妮娜!」
活力最好的夏莉擔心地衝過去一把抓住女孩的手掌,觸手的冰冷感讓她打了個寒戰,而她也看到了那雙女孩的眼睛,帶著一種古怪的驚奇,以及...惋惜?
「夏莉?夏莉.菲內特?」
凌樂的腦神經終於緩慢復甦,也終於回憶起了之前的事情。
噩夢並沒有結束,再次醒來后,出於一種完全不知該幹什麼的感覺,她本能地穿上阿什福德學院的校服來到了這所學院,繼而幽魂一般地走進了學生會辦公室的大門。
「你怎麼了?妮娜?是我們啊!」
也握住女孩的另外一隻手,米蕾長出了一口氣,籠罩在女孩身上的那種非人感終於慢慢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她熟悉的氣息。
「...抱歉...昨晚,又夢到了...父母...」
凌樂張了張嘴,一句謊話彷彿自動一般經過大腦然後吐出,是的,妮娜.愛因斯坦的記憶同樣一點不剩地被記錄了,所以,現在的凌樂,完全知道這個女孩曾知道的一切。
「啊...原來是這樣子,可憐的妮娜。」
攬住女孩的肩膀將這個柔弱的同學拉進懷裡,撫摸著對方腦袋的米蕾鬆了一口氣:「都過去了,妮娜,我們就在這裡,妮娜。」
同樣鬆了一口氣的還有里瓦爾和夏莉,對視一眼后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警報解除信號,既然這個柔弱的朋友本身沒有什麼事,那就再好不過了,夢到不幸喪生的父母,所以變成這樣子也情有可原。
呼...原來是這樣子嗎,真是讓人虛驚一場。
嘆了口氣,魯路修就想轉身,但就在這時,他卻陡然站住了,一股戰慄和恐懼相結合的感覺僵硬了他的身體。因為他看到,那個被米蕾和夏莉抱在懷裡安慰的女孩,正在以一種可怕的眼神死死地注視著他。
那不是看待一個熟悉同學的眼神,甚至不是在看一個人的眼神。
魯路修曾經在幼時見過布里塔尼亞皇家所圈養的那些猛獸,其中他曾看到過一頭被剛剛抓捕的猛獸,那頭猛獸究竟是獅子還是老虎魯路修已經不記得了,或許也是其餘的什麼東西。但是當時它的眼神,那種被囚禁的憤怒和憎恨,卻仿若實質一般讓魯路修感到渾身冰冷,在見到它的當晚,魯路修就做了童年的第一次噩夢。
而現在,他再次見到了這種眼神。
在一個他本以為很熟悉的同學眼中,而且...針對自己。
「放心吧,米蕾學姐,我會活下去的...」
野獸眼神一樣的女孩低下頭,發出了一陣輕輕的笑聲。
「至少...不能就這麼去死...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