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二大皇子2
他先是參加了廢後娘娘的葬禮,他父皇旨意以貴人之位安葬,而後是他母親的葬禮。
那時候,他隱約知道該是他母親了,日日不安,覺得葬的薄是對母親的侮辱,而葬的厚卻也是真的不可能了。
誰料,那天那個女子又把他招了過去,微笑地說:「我同皇帝說,以妃禮葬你母,可好?」
他驚愕而欣喜地抬起頭。
女子似乎意料到他的反應,笑著說:「皇帝對你母親也是有情誼的,只是你母親為了爭□□力榮華,令他傷心。如今,斯人已去,便是天大的過錯,抹平也是極容易的,但是因為你母親下毒之事,他無法開口,我去求,他想必也是樂意的。」
他的震驚越發明顯,在他眼裡這簡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有誰會原諒下毒殺自己的人呢?
女子見他不說話,說:「我看你也是願意的,如此,我便同皇帝去說。」
「那你問我的意思幹什麼?」
女子平靜地說:「我想讓你清清楚楚地過下去,而且,既然是我提議的,你心中肯定會對此懷有愧疚,我給你選擇不愧疚的權利。」
這種話簡直是聞所未聞。
良久后,他說:「我同意,多謝母妃。」
女子微微一笑,似乎對於他的這聲母妃也並不是十分在意,只是站起來,說:「我這去求皇帝的旨意,免得他也難受,你還有課業,便自去溫習吧。」
果然,次日下來了以妃禮葬徐氏的旨意。
他覺得自己漸漸明白謝氏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女子容貌上佳,品行良淑,便是廢后的表妹孫氏她也極為關照,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宮人言行有禮,往來之間極難看到那些仗勢欺人和滿嘴刁蠻的奴僕。
然而,他覺得自己還是不捉摸不透謝氏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能夠判斷她會如何的仁慈但卻無法理解這個女子的內心到底是如何想的,才能行如此事,毫無怨言。
他的父皇越來越忙了,極少出入後宮,來了也經常只是到榮禧宮坐坐便走,更多的時候是女子伴著他一起看書,晚上他靜靜地坐在書房,女子命人端過來熬制的補品,隨意地坐在一旁,也拿著一本書看。
偶爾見他面有難色的時間過長,她便走到身旁,看一眼題目,想了想,三言兩語點撥一二,便能令他思路豁然開朗,又不失思考的樂趣。
他才想起來,她是出身書香之門的謝家,她的伯父如今已經是文淵閣大學士,三個堂兄也年輕有為,另一個表兄更是父皇的心腹,如今的兵部侍郎。
隨著他年歲漸長,女子也不再在夜晚出現,他的父皇開疆拓土了一番,令他的師長教於他更多的課業,自己卻閑下來,時常陪伴女子。
他突然有了點被拋棄的感覺,那段時日竟然還有已經被打到塵埃的徐家人偷偷摸摸找進來,說要他小心昭儀,這是個狠毒的女人云雲,要他記住為徐家和徐貴妃報仇,要登上皇位。
正逢他已然十歲,到了去單住的時候,他父皇果然給他已經準備好了地方,麒麟所,未成年但年滿十歲的皇子的處所,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被打發了過去,女子站在父皇面前笑容和善,一如往日,說:「去吧,好好用功讀書。」
然而,他出去住沒幾天,榮禧宮就傳出消息:謝昭儀有孕。
那時候,他渾渾噩噩,似乎連最後一個他真心相待的人也棄他而去了般,連母妃去的時候都不曾有的傷痛瞬間爆發,令他無法自持,他想衝到榮禧宮去質問那個女子,心中可有過他一點半點,可真的把他當成她的孩子。
可是,如果她回答不是了,又怎麼辦?那段時日,徐家人不知如何竟然在他身邊的多了起來,連跟隨他的另外一名小太監也自稱是以前宜春宮的親信,說謝昭儀如何如何不好,逼著皇帝賜死了徐妃,皇帝心裡愧疚才依舊以妃禮安葬了徐氏。
他當即令人把小太監拖出去杖斃。
然而,卻沒辦法完全的把這些話從心裡拔出。
也許是榮禧宮一反常態,很久都沒有人跑到麒麟宮來慰問他,他的日子也不好過起來,甚至有個宮人在面對他的時候,冷嘲熱諷他的身世。他突然記起來母親當年說的,要讓他爭得那個位子,才能做人上人,才能不被人欺負。
那兩三個月,他愈發的努力用功,而且越發不信任榮禧宮出身的人,比如他身旁的掌事太監顧衍,他甚至撤了顧衍的位置,指了另一個疑似宜春宮舊人的小太監上位,顧衍過得極為艱難。最後,顧衍跪在他面前。
「奴才不知道殿下最近是怎麼了,但想來一定同昭儀娘娘有關係。此話奴才本不該說,但是,請殿下去看一眼娘娘吧,去看一眼,娘娘…娘娘真的是沒辦法派人來榮禧宮,萬歲命人瞞著殿下,所以才…」
他好似找到了一縷救命稻草,一把提起顧衍。
「她怎麼了?」
「娘娘,娘娘昏迷兩日了。」
他驚恐地往後退,喃喃說著「不可能」,隨即沖了出去。
到榮禧宮門口,大門緊閉,門口的侍衛不讓他進去,他激怒地說:「讓開,你是什麼身份,也敢阻擋本殿的路。」
他踹了大門進去,一路沖向正殿,不時有人端著熱水出來,宮人忙忙碌碌,無暇顧及其他,他橫衝直撞地跑向女子的寢宮,一把把攔他的人給推到一邊,打開了房門。
他父皇握住女子的手,女子似乎剛剛睜開眼睛,嘴唇乾裂,面容蒼白,兩個人一起望向他。
他痴痴獃呆地走到床邊跪下,看著女子。
女子一臉溫柔地笑容說:「我沒事,你勿要擔心。」
他父皇滿面怒容,說:「誰放大皇子進來的!」
女子握住他父皇的手,輕聲說:「我也有三四個月沒見昊兒了,心裡想得慌,見到了正是內心歡喜。你這幾日光陪著我,怕是龍案上堆積了不少要事,可不能為我耽誤了國朝大事。我這裡還有昊兒呢,無妨。」
他父皇還想說什麼,終究被女子說服,臨走前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待眾人退下后,女子笑了笑,說:「才不過三四個月沒見,你怎麼成了這幅模樣,原本我是見你已是極為聰慧,處事也成熟了些,才放你出榮禧宮,怎麼一回來,便是如此憨傻的模樣。虧我幾日前問皇上時,他還誇你晝夜苦讀,似有精進呢。」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不派人來說?你可知…可知…」
女子嘆了口氣,說:「你鐵定是受委屈了。」說完,一句話不問,喚來在外面等著的綠晶,碧桃。
「去把顧衍帶來,我有話問。」
他才醒悟,慌忙起身,說:「兒子沒事,母妃你才醒,別為我費心。」
「都一路衝進了榮禧宮,就算沒有什麼大事,也應該是有些時日憋在心裡的小事了。」女子命碧桃扶自己下床,隨便披上了件外套,便往屋外走。
似乎在女子那冰冷而憔悴的面容前,任何人都不忍欺瞞,顧衍說的極為順溜,交代了在麒麟所的事情,女子看了他一眼,令他更加愧疚。
榮禧宮的人很快便把這些日子對他無理的人給統統帶到了榮禧宮,女子坐在主位上,冷眼看向他們,說:「大皇子不忍心責罰你們是心善,可你們並不值得大皇子如此。我竟不想,宮裡還有這種刁蠻欺主的惡奴,來人,拖下去,杖責二十,打回六尚,命六尚的尚宮們來見本宮,我倒要看看,是誰指示的事情,好大的膽子!」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女子動怒,杖責的事情還沒開始,安修容便來了,看見這等陣仗,忙說:「昭儀姐姐你去休息吧,此處我來看著。說來,也是妹妹的罪過,萬歲命我暫時料理宮務,是我沒有管好。」
女子也不拒絕,轉身回屋,他想了想,也跟了進去。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先前鄭廢后的手下還有不甘心的人,夥同那些鄭家的族人一起蠱惑了他母親沒被趕盡殺絕的親信,一起給女子下毒,企圖讓她流產再也無法懷孕,另外還要挑撥他同女子的關係。
女子看向他,說:「這都不怪你,你於這些方面能力不足,只是讀了那些先賢道理,卻不知如今到底如何用,現實又是怎麼樣,是我疏忽了。不對,」女子笑了笑,像是佔了什麼便宜,「是萬歲的疏忽,趕明兒我便同他說,讓他好好教你。」
他一時啞然。
很快,他父皇一道旨意,把他拎了出去,扔給了端王和靖國公世子爺。
端王雖然也已是而立,卻依舊是風流倜儻,剛見他便沒心沒肺地說:「嘖嘖,把個什麼都不懂的臭屁孩兒扔到我這裡來幹啥啊。」
倒是同那個女子一樣,有一雙杏眼的端王妃活潑地說:「他堂叔,證明你是個好師父的時候到了!」
端王妃後面站著個可愛的小女孩,笑眯眯地拿著個桃子,說:「你就是我堂伯父的大兒子,我大姨的養子,我堂兄,是不是?」
他琢磨了琢磨,點點頭。
端王一家子都很活潑,端王雖然是一介能臣,可半點夾子也沒有,出去后同市井小人也能玩得咋咋呼呼,到部里幹活時,能夠氣得一腳把人蹬在地上,被踹之人也不介意,爬起來繼續等著端王發話辦事兒。
「他,奶,奶,的…」端王拉著他回到家,「這幫熊崽子真是氣死本王了。」
端王妃這個時候就領著小女兒楚辭笙說:「你瞧見沒有,你爹的真性情又爆發了。」
小女兒點點頭,大聲說:「爹,你今天踹倒了幾個?明天還踹嗎?不踹能帶阿辭明日上街玩嗎?」
端王把他也拉到一邊,說:「當然,明天不上工了,明天咱們一家和小昊子一起去遊街!」
真是日了狗了的小昊子隱約記得明天並非休沐日,不過能看到父皇對叔父的逃班氣得吹鬍子瞪眼,他心中也是樂意之極的。
第二天,他就看到一身便衣的端王踹翻了一群壞人。
旁邊的小辭笙哈哈大笑,說:「爹爹,今日你陪阿辭出街玩,你還是在工作,瞧,還踹翻了二十多個,一點都不專心,所以,也要給阿辭買上二十多件禮物做補償哦。」
他冷眼看著,端王其實一點也不輕鬆,朝堂上各方勢力都在角逐,端王也會同他講講時事,也會同他說說那些人的難處和壞處,有時也會出幾道制策和庶務題考考他。
他在端王的題下死得非常慘烈,也挨了幾腳踹。
在端王府里住了兩個月,接著,就被端王丟到了靖國公世子爺髙謙手裡。
在交接的時候,髙謙拍拍他的肩膀,說:「你辛苦了。」
旁邊的端王咋咋呼呼,說:「明明是我辛苦了!阿謙,這孩子可能耐了,怪不得那個誰誰和那個誰誰誰會這麼做呢!你可要好好操練他!」
旁邊的小辭笙對他嘿嘿笑,拍拍他的肩膀,說:「加油哦,昊子哥,回頭我帶著好吃的來找你玩。」
髙謙所掌乃是兵事,第二天便給他換了身裝備,帶他去軍營。他看著滿滿的兵漢子在校場過招,心中一緊。
果然,他的便宜表舅對他說:「你也去試試。」
等宮裡來信說榮禧宮娘娘想念大皇子,皇帝召其回宮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快在兵營中掛掉了,在他剛剛走到榮禧宮門口,就聽到有人邊跑邊叫:「快,快去太醫院,娘娘要生了,還有建章宮,也快去告訴萬歲爺。」
他在驚呼下突然睜開了眼睛。
夢醒。
門外是一對相似的聲音叫到:「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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