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男友
昨晚被柳景折騰,連漸的手機都沒充電,送柳景回校后就自動關機了,他忙於堆積的工作,一直沒看手機。
後來他才發現關機,匆匆打開看到柳景簡訊,剛想回復,誰知一時錯手就按了個「。」發了出去,剛發成功,手機就沒電關機了。之後他被電話叫走,忙於工作,就把簡訊事情忘得一乾二淨。晚上十點左右他充電發了條微博,接著又把手機丟在辦公室,出去辦事,回來時才正好接到柳景的電話。
電話那頭聲音很雜,柳景的嗓音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連漸戴上耳麥,才勉強捕捉到柳景的聲音,似乎柳景不知道電話已經撥通,正與別人說話。
「柳景?」連漸又喚了一聲,對方依然沒回應,狀似碰酒的聲音響起,還伴有一些醉言醉語,嘈嘈雜雜。
那個小醉鬼,又喝酒了?
連漸蹙起眉頭,明明知道醉酒會做什麼,他還『亂』喝,究竟想些什麼?
「柳景、柳景。」對方還是沒回答,反而哈哈哈地大笑。
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現柳景喝醉的景象,擁抱、親『吻』,旖旎的、曖昧的,『交』織成一張網,將他與柳景緊緊裹藏。但如果這對象變成了陪柳景喝酒的人,他……要如何接受?煩惱糾成一縷一縷理不斷的絲線,纏住他的心,緊緊的,像要把柳景深深地放入他的心底,讓他時刻都為柳景煩惱,為其動容。
他不喜歡柳景對別人做那種事情,不喜歡柳景對除了他以外的人,那麼親密。
他只想,柳景的笑容、柳景的主動,都只為他一人。
「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原來是為了個男人……你看你,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電話那頭傳來陌生的聲音,連漸一怔,把音量調到了最大。
柳景的聲音斷續作響:「胡說八道,我沒哭哭啼啼……只是難過……」
「難過什麼,嗝……不就是丟了幾次臉么,又不少塊『肉』……」
「你懂什麼……」柳景的聲音聽起來很悲傷,「我喜歡他很久了,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目標、男神,可……」他似乎捂住了臉,聲音變得模糊起來,「我卻頻繁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丟臉,毀了他對我的印象……他雖然不說,但他一定在心裡嘲笑我丟人現眼……」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另一人問道:「你喜歡……那個男人?是那種意思的喜歡?」
連漸呼吸一緊,把耳塞往裡塞了塞,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期待柳景的答案。
柳景像是又喝了口酒,期期艾艾道:「嗯……我不知自己對他是崇拜,還是那種喜歡,可是我想……親近他。」
「你們都是男人。」
「那又怎樣……喜歡,與『性』別無關。」
連漸心神一動,如死水被撥動一般,碧『波』傾『盪』。
「憑你的條件,你可以找更多更好的『女』孩子……嗝,班裡好像有不少『女』孩子,嗯,喜歡你呢。」
「呵……她們喜歡的是,這張臉吧,」柳景嘲諷地嘿嘿低笑,「如果我不長這樣,她們一定看都不看我一眼……呵,我希望,她們喜歡的是我這個人,而不是長相。」
喜歡柳景這個人么?記憶慢慢走遠,初遇時,他注意的是那台舊手機,再遇時,他關心的是柳景傷勢,隨後的因緣巧合,他看到的、注意到的,都是柳景的一言一行,只有柳景睡著時,他才會有「原來柳景長得不錯」的感慨。
這是否符合了柳景的擇偶標準?
連漸失笑,繼續聽。電話里的聊天內容越扯越遠,逐漸偏離了連漸感興趣的內容。
柳景喜歡的男人是誰?他有個忽而『欲』出的答案,卻不敢斷言篤定。
他很想聽到柳景親口說出,可惜,等到倒地聲起,等到對方大喊一聲「柳景你喝趴了」,連漸都沒等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那邊的動靜漸漸息了,他聽到對方喃喃著說「怎麼睡得那麼死,算了,我送你回去」,心口的大石緩緩下落。看來柳景只是喝趴了,沒做什麼,對方也很正人君子。
突然,很微弱的一句話,如箭穿透了他的心:「我喜歡你……連漸……」
霎那,心池動搖,如驚濤駭『浪』,如滔天巨『浪』,翻滾不休。
連漸看著手機,心馳神往。
「咦?誒,柳景,你的電話接通了呢……誒醒醒,醒醒,」半晌,陌生男子似乎拿起了手機,替柳景接電話,「喂,你好。」
「你好。」連漸沉默了一會,應道。
「啊你還在,不好意思啊,柳景喝醉了,我是他舍友……嗯……」
「沒事,請照顧好他。」
「噢噢,好的。如果沒什麼事,那我掛了……」
「等等,」連漸斟酌了一下說:「麻煩你幫轉告柳景,明天下午校『門』口等我,我去接他,謝謝。」
「明天下午,校『門』口……好,放心吧……那我掛了……」
「好。」
電話掛斷了。連漸放下手機,看著柳景幾小時前發來的簡訊,他回了一條:「剛才發錯信息,抱歉。明晚等我。」在手機的亮光中,嘴角揚起一分笑意。
打電話叫高秘書幫訂了明晚一家新開的餐廳,隨後就繼續埋頭處理公務了。
柳景這邊。
許鳴秋也喝高了,意識模糊不清,看的字都是幾重影,收到連漸的簡訊后,『迷』『迷』糊糊不知點到了什麼,竟然把那條簡訊刪除了。他還茫然不知,『迷』『迷』糊糊拍了拍額頭,嗯?明天下午校『門』口等,怎麼這時間與地點這麼熟?
「誒!柳景,這裡睡不得!」看到柳景睡死過去,許鳴秋立刻驚醒,「我……我扶你回宿舍。」回去后,許鳴秋也一頭栽倒在『床』上,很快把這件事忘了。
第二天,柳景從宿醉中醒來,立刻打開手機,沒有回信,也沒有未接電話,只有他不斷打過去的電話。
連漸果然不理他了,呵。
自己還期待什麼?本來就不是同路人,何苦糾纏。柳景苦澀一笑。
「柳景,你可算醒了。大家都出去吃飯了,我剛想叫醒你呢。」許鳴秋走來,「昨天你喝多了,睡了一早上,我沒叫你。放心,今早的課沒點名。」
「謝謝。」柳景不好意思道,「抱歉,昨晚心情不好,讓你陪我喝了那麼多。」不像那晚沒喝過的洋酒,白酒他經常沾,多少有點免疫,喝醉了就睡覺,不會發什麼瘋,且酒醒得快,記憶猶存。
「好兄弟,說這種話,」許鳴秋拍了拍柳景,「啊對了,嘶……怎麼突然想不起來了,不記得是誰了,說要你今天下午放學后在校『門』口等他,你翻下通話記錄看看。不好意思,昨晚也喝多了。」他今早醒來,腦袋也是一片渾濁,很多事情都『亂』成一團。
柳景以為許鳴秋說的是阿河,也沒多想,點了點頭:「嗯,我知道,謝謝。現在幾點了……」一看手機,糟糕,都17點了,快到約好的時間了!柳景連滾帶爬地跳下『床』,洗漱過後,翻出一套衣服穿好,整理儀錶,帶上錢包和鑰匙,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許鳴秋,我去同學聚會,今晚的課有點名的話,你幫我處理。」
「放心吧。」許鳴秋打包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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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景趕到校『門』口時,阿河已經在那等候了,他上了車,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看你氣『色』不錯,」阿河調侃道,「看來過得不錯。」
「一般一般,」柳景笑道,「你過得比我好,都買車了。」
阿河開動車子:「行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車是父母幫買的。」
「總比我好。」柳景錯開目光,他父母在他年幼的時候因車禍過世了,留下他一人在孤兒院長大,所以每當他人提起父母時,他總是很羨慕。
阿河一頓:「抱歉。」
「沒事。」柳景搖頭,「對了,你有阿成的手機號么,咦……我手機呢?」柳景低頭『摸』自己的『褲』袋,找手機。
卻不知在這一刻,一輛黑『色』豪車與他們的車擦肩而過,等到柳景抬頭時,豪車已經開過了他們。
「找到了么?是不是掉在半路了。」阿河放緩了車速。
「好像忘在宿舍了。」柳景拍拍額頭。
「要不我們回去拿吧。」
他們已經出了學校,要掉頭回去很麻煩,柳景搖頭道:「算了,沒什麼人找我的,回去麻煩。借我手機打個電話。」
拿到阿河手機,柳景撥打了自己的手機號,他知道自己沒帶手機,許鳴秋會幫他接電話的。
打了幾次后,許鳴秋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許鳴秋么?我是柳景,我的手機忘記帶了,你幫我放『床』頭,調成靜音狀態,拿被子蓋好吧,一會你們去上課時記得鎖『門』就行。」
「要不我幫你帶著吧。」許鳴秋道。
柳景說:「不了,就放宿舍吧。放得隱秘點就行,別被外人看到。」最近宿舍盜竊案比較多,如果放在顯眼的地方,或者調成非靜音狀態,一旦有電話來,就會被人發現,引發盜竊案。而那手機放有連漸的照片,他不想別人碰。
「那好吧。」電話掛斷後,許鳴秋把手機調成了靜音,爬上柳景的『床』,把手機塞進被子里,確保不會被人發現后,就鎖『門』出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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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連漸的黑『色』豪車在校『門』口旁停好,看了眼手錶,已經下課十多分鐘了,由於路上堵車,他才來得晚了一點。柳景至今都沒回簡訊,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沒有醒酒。
過了幾十分鐘,他給柳景打了電話,回復他的是卻無人接聽的系統聲。再看下錶,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難道老師拖堂,還是柳景根本不知道他在等?
他把車開到上課的綜合樓,可是等到學生快散盡了,也沒見到柳景的蹤影,再打電話,還是沒人接,發簡訊,沒有回。
難道柳景出事了?
連漸眉心一沉,不安的感覺無限擴大。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不方便下車去找,可悲哀的是,他完全不知道柳景的宿舍在哪。
他回校『門』口,不見人,再漫無目的地『亂』開,尋找柳景身影,但還是不見人。
向來冷靜的頭腦被柳景攪得一團『亂』,他聯繫了高秘書,獲知柳景的宿舍后,立刻趕去,戴上墨鏡。想上樓找,卻被舍管攔住,而打宿舍電話也沒有人接。
連漸最後的一點冷靜被沖得煙消雲散,早知道他昨晚就趕過來,把那小醉鬼帶走的。
高秘書打電話來了:「老闆,剛查了,今晚柳先生有課,教室在綜合樓601。」
電話掛斷,連漸立刻開車趕去,找到那間教室時,已經上課了。
他皺緊眉頭,把教室里每一個人的臉都掃了一遍,沒有一個是柳景。
柳景沒來上課?
「……柳景,請你回答這個問題。」
老師的聲音響起,連漸心口一緊,只見一陌生的男生站起,跟老師道歉:「老師很抱歉,柳景他今天身體不舒服,請假了。」
這聲音,好像就是昨晚陪柳景喝酒的人。而柳景身體不舒服,請假了?
連漸眯起雙眼,目光敏銳地在那男生臉上遊走,表情誠懇,看不出一點端倪。如果柳景真的出事,那男生應該不會那麼淡定地幫柳景請假,那柳景究竟去哪了?
「請問柳景在哪?」剛一下課,連漸立刻進去找了那位男生,詢問柳景的下落。
那男生就是許鳴秋,他疑『惑』地看了連漸一眼:「請問你是?」
「請問柳景在哪。」連漸重複道。
許鳴秋皺眉想了想:「他去同學聚會了。」
連漸眉峰一蹙:「我昨晚在電話里,曾讓你告訴柳景,今天下課後讓他在學校『門』口等我。」
「啊?」許鳴秋一愣,聽出了連漸的聲音,把事情理了一遍后,大拍腦袋,「糟了糟了,我全『弄』砸了!」
「說清楚。」連漸追問。
許鳴秋嘆氣:「昨天下午,柳景同學電話聯繫他,是我幫接的,那人說今天下午放學后讓柳景在校『門』口等,他來接柳景去同學聚會。昨晚我喝醉了,不記得柳景同學的事情了,今早我也告訴柳景讓他下午在校『門』口等,估計他以為我說的是他同學,就誤會了。他手機也沒帶,落在宿舍。唉,都怪我,喝得醉醺醺,事情都『弄』『混』了,實在不好意思,讓您白跑一趟。」
連漸扶額,昨晚他就該把小醉鬼扛回家,鎖著不讓他『亂』跑:「算了,沒事。他今晚會回宿舍么?」
許鳴秋:「一般情況會回的,他基本不在外過夜。」
「行。」連漸點頭,「放學后我再找你,跟你回宿舍等他。」
「誒等等,您是哪位?」許鳴秋招手。
連漸腳步一停,墨鏡折『射』出不明的光:「我是……」擲地有聲,「柳景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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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景很久沒參加同學聚會了,加上心情不好,一時忍不住又多喝了幾杯,等到阿河送他回來時,已是一身酒氣。幸好他今天還有節制,沒醉,只是有點暈。
跟阿河道別,他深一腳淺一腳地爬上五樓,剛踏上最後一層階梯,喉頭就湧上一股嘔意,立刻三兩步跑進宿舍,奔向廁所:「嘔——」
酒一口氣吐了乾淨,酸脹的胃舒服多了。
「吐完了?」
沖完水,聽到背後的聲音,柳景下意識地點點頭:「嗯,謝謝。」
等等,那個聲音……
柳景回頭,大吃一驚:「連、連……」看到連漸戴了墨鏡,知道是不想暴『露』身份,立刻轉口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連漸沒理會他的大驚小怪,遞給他一杯水:「糖水,解酒。」
柳景迎上連漸的目光,臉一紅,迅速接過水,喝了乾淨。喝酒喝吐,又是以狼狽的姿態,呈現在連漸面前,他還要再丟多少次臉,才足夠。
「洗臉漱口去。」連漸把柳景的『毛』巾丟給他,柳景乖乖地洗了把臉,漱了口。
連漸又遞了一盒薄荷糖給他:「吃了,醒腦。」
柳景腦袋一縮,瞅了瞅連漸,呃……好難看的臉『色』。立馬老實地倒出兩粒,一粒丟進嘴裡,另一粒給連漸:「你也吃。」
連漸看了一眼,吃下,收回糖:「明早有課么?」
柳景搖頭:「呃……沒有。」
連漸嗯了一聲,說:「那走吧。」
柳景驚愕:「去哪?」
「吃飯。」連漸言簡意賅地回答。
柳景怔住了,看了看一臉曖昧的舍友們,古里古怪地道:「吃什麼飯?」
「唉,柳景你就跟他去吧。」許鳴秋嘆氣,不好意思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對不起。都怪我,讓你們鬧了誤會,他丟下工作來找你,到現在都沒吃晚飯,一直在宿舍等你。」
「你……」柳景望著連漸,他憔悴的臉上寫滿了擔憂與疲憊,他不是不理自己了么,怎麼又來找他?
「我手機沒電,忙工作沒回復你,別瞎想。走吧,一會再解釋。」連漸催促道。
聽連漸這麼一說,柳景心裡生了幾分暖意。笑著哦了一聲,在『床』上『摸』出自己的手機,看到那一大串的未接來電與簡訊,心情又得複雜了。
從下午5點40分一直到8點,隔十幾分鐘就有一個未接來電,而簡訊從一開始的「在哪」到後面的「是不是出事了」,這些,無一不顯出連漸從淡定到擔憂的過程。
「抱歉,我應該再給你打個電話的。」柳景歉意地道。
「沒什麼,我也有責任。」連漸毫不在意,「走吧。」
連漸動作自然地握住柳景的手,拉他離開宿舍,柳景臉上一紅:「你你你……」他一頓,察覺到掌心的冰涼,驚道,「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連漸搖頭:「沒什麼,一會就暖了。」
「是因為等我,受了涼?」柳景問道。
「沒什麼。」
柳景低頭,記憶里,抱著他的手都是溫熱的,從來沒有這麼冷過。如果不是因為他,連漸何苦要如此奔『波』:「對不起。」
小心翼翼地,慢慢地,他用自己燙得快要融化的手,反握住連漸的手,紅著臉偏過頭,彆扭地說:「那個……你不嫌棄,我可以幫你暖手。」
連漸看著紅透臉的柳景,臉上浮現溫暖的笑意:「嗯。走吧。」
昏黃的過道燈,打在他們身上,染上一層淡黃『色』的光暈,投下幸福的剪影。舍友們紛紛跑出宿舍,看著他們手牽手的背影,發出感嘆:「許鳴秋,這人是誰啊?」
許鳴秋深深凝望,笑道:「柳景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