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盜稿
連漸不在,柳景也沒了討論分析別人優缺點的興趣,他與許鳴秋聊了幾句就拿出稿件和許鳴秋一起看,認真背誦,時不時抬頭看他人演講。
還差十位就輪到他登台時,高秘書就提醒他:「柳先生,請到後台準備吧。」
「好的。」柳景點頭,收起稿件。
許鳴秋笑眯眯地給他打氣:「加油!爭取進全市的比賽!」
「謝謝,我會努力的。」柳景把包塞進許鳴秋懷裡,「幫我保管,手機也放裡面,我不帶去,怕有人打電話找我影響心情。」
許鳴秋椅一拍胸脯:「行!沒問題。」
高秘書說:「柳先生,我跟您到後台,許先生,請提供您的聯繫方式給我,如果有什麼事情,方便聯繫。」
「ok。」
高秘書想得很細心周到,柳景非常感謝。
只可惜高秘書不是比賽人員,被攔在了後台之外,柳景無奈,朝高秘書揮了揮手,就進台後準備去了。
高秘書沒有離開,杵在後台外,隨時等著柳景的消息。
沒多久,他手機響了,一看,竟是許鳴秋。
接通后,對面傳來許鳴秋急切的聲音:「柳景在不在?急事!」
「他在後台內,我無法進去,請問是什麼急事?」高秘書鎮定地詢問。
許鳴秋的聲音更急了:「你有沒有看過柳景的演講稿?現在這個選手演講的內容,跟柳景的演講稿內容好像!柳景準備演講了,現在出這個事怎麼辦?」
高秘書眉頭一蹙,憑藉多年沉穩處事的經驗指導道:「請您保持冷靜,立刻掛斷電話,到一樓能清晰錄到演講者的位置,開啟錄音錄像,保存證據,我去找柳景。」
「好,好,我馬上去。」
電話被急急忙忙掛掉了,雖然許鳴秋的說法並無證據,但現在是緊急時刻,容不得半點疏忽。還有八位選手就到柳景,一位選手演講時間五分鐘,那柳景只剩半個多小時應對了。
高秘書以最快的速度聯繫上了柳景,期間許鳴秋髮了條簡訊過來:「確定此人演講稿與柳景的十成相似,但那人並非完全照搬,而是中譯中!」語氣里滿是怒意,可見是確有其事了。
中譯中是一種高級抄襲方式,這種抄法並非完全照搬原句,而是將原句換種方式來表達,比如將「我吃飯了」換成「飯被我吃了」,但表達的意思不變。如果不是熟悉原作的人,誰都不會發現抄襲的問題。
今天的評委都是學校頂尖水平的老師,柳景在那人之後登台,如果按照原稿來演講,在沒證據證明他無辜的前提下,鐵定會被認為是抄襲那人的,因此他現在的情勢非常難堪。
高秘書採用了一種很冒險的方式,告訴柳景:「柳先生,我有件事想告訴您。」
柳景心一抽,這種緊急的時候找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事,您請說。」
高秘書努力讓自己扯謊的語氣變得平和些,心裡默念一聲「老闆得罪了」,就開口道:「其實前段時間老闆跟我說,您演講的內容都是您發自內心的感觸,這對他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但他覺得很遺憾,沒有機會聽到您在這些反對你的人面前,用最真實的感情訴說這份愛意,引起他們的共鳴,獲得他們的認可。」
柳景捕捉到高秘書的話外之音,遲疑道:「你的意思是,連漸他……」
「請原諒我不合時宜地提起這個話題,其實老闆一直希望,您能勇敢地站到台上,用發自肺腑的感情,去演講這個題目,他曾說稿件寫得雖好,但畢竟是生搬硬套背下來的文字,始終缺乏一種靈氣,而臨場發揮脫口而出的,才有真情實感,打動在場聽眾。」
柳景並沒有立刻表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高秘書是穩重的人,在這種時候提出這種請求,肯定有什麼隱情,雖然他完全可以拒絕這無理的請求,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高秘書確實點到了重點上。
當時他在下筆寫稿時,也賦予了真情實感,但稿的內容並不切合實際,無法更深入地表達他對連漸的情感,無法深入詮釋愛這個主題的含義。
而且……
柳景深深地望入高秘書的眼,高秘書一向平淡無波的眸光里,這次竟閃爍幾分奇異的光芒,很顯然,高秘書在用一個高明的借口,隱瞞一件不願告訴他真相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讓您突然提出這個請求,但是我感謝您,照顧我的感受,也感謝您的提點,您說得沒錯,背誦演講稿,確實缺乏了靈氣,我會嘗試著脫稿演講,但是這是第一次嘗試,我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我會儘力突破自己。」柳景含笑道。
高秘書心底懸著的大石緩緩落下,他嘴角微露出一絲笑意:「謝謝您的理解與配合,預祝您比賽順利。」
柳景轉身回了後台,已經離他上台不久了。
連漸跟他說過,排在最後一名有利有弊,弊端便是評委老師已經疲勞,沒有了新鮮的勁頭,如果沒有很出色的演講,很難得到高分,而利處就是,如果演講出色,會振奮人心,起到壓軸大戲的效果,分數很容易拔高。連漸第一次演講的時候,也是有緣地抽到了最後一名,後來他憑靠獨特的演講技巧,調動大家的熱情,獲得了滿分。
雖然知道自己與連漸相比,遠遜一籌,但想到連漸能將劣勢變為優勢,自己為什麼不行?
柳景沉下心,回想前段時間連漸對他的教導。那曾椅在身後的人彷彿穿越時空而來,給無助的他一個溫暖擁抱,輕聲告訴他:「試著脫稿演講,柳景,你能行。」
——「柳景,繼續努力。」
——「柳景,我等著你的驚喜。」
輕聲呼喚如喃在心口,霎那為全身注入澎湃的熱情與情感,餐廳里的體貼、生日的驚喜、金灘下的背影……種種過往如同倒帶,放映在眼前,愛意與暖意從胸腔間迸發,急切地需要一個宣洩口,去傾瀉他的情感。
十幾分鐘后,終於輪到他登台,他整好衣衫,洋溢著微笑,迫不及待地登上台,給評委老師有禮地鞠了個躬,掃去所有的緊張,在給調音師點了點頭后,舒緩的音樂響起,一個醞釀好的話題提到了嘴邊:「在我開始演講前,我想問在場聽眾們一個問題,大家有沒有追過星?」
柳景的話題引起了眾人的興趣,有些被柳景笑容迷住的女孩大聲喊道:「有!」
一人開了頭,就有不少人跟著大喊。柳景滿意地一笑,很隨意地在台上走動,問道:「那麼還記得90年代最紅的歌后是誰么?」
立刻就有人高聲吶喊了歌后的名字,柳景謝過一聲,繼續道:「說得很對,那麼大家還記得,在90年代,電腦還沒普及,網路還沒開始聯通的時候,我們都是靠什麼東西去聽歌后的歌?對,已經有同學替我回答了,錄音帶。」
久遠的記憶,就像是塵封在箱匱里的老照片,被柳景的話一一翻開,評委老師彷彿被觸動了心弦,疲憊的心燃起了絲毫興趣,已經疲倦得靠在椅上的一位男老師,也挺直了腰板往前靠坐。
「雖然我是趕著90年代尾巴出生的人,等我懂事時,錄音帶已逐漸退出市場,但它卻是我童年中記憶最深刻的東西,也是我童年裡唯一的『玩具』。記得我第一次接觸錄音帶,是我五歲生日那時,爸爸說這錄音帶是很神奇的東西,它會播放聲音。那時候我很天真地問,錄音帶可以播放我爸爸媽媽的聲音,給我聽么?爸爸沒有說話,他只是蹲下來,擁抱著我,輕輕拍著我的後背。他沒有給我答案,但是我已經明白,不行。我從來沒聽過爸爸媽媽的聲音,也沒有見過他們,我口中所說的爸爸,是慈祥的孤兒院院長。一場車禍,帶走了我的親生父母,也帶走了我缺失的情感:親情。」
場上瞬間靜默了,柳景目中已經閃爍淚光,他從來沒跟舍友甚至是同學說過自己的身世:「但今天我*.裸地將傷疤揭開,不是為了博取你們的同情,而是要告訴可能跟我一樣境遇的人,上帝為你關上門的同時,會為你開一扇窗,而戀人就是那一扇窗。」
柳景淡淡一笑,一邊走動,一邊聲情並茂地以他與連漸的故事為引,講述愛的真諦,每一聲一句都深深牽動著聽眾的心。末了,他笑著回應主題說:「其實他並不知道,我偷偷錄下他的聲音,放進錄音帶里,走到哪都隨身帶著。」
一曲終了,演講也恰好結束,不多不少,五分鐘正正講完。
柳景深鞠一躬,抬頭的霎那,掌聲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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