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處

簽售開在市中心臨時租用的一個邊角廣場，因為這次簽售之後，會在旁邊的酒店召開七點網青年作者大會，所以有一些圈子內頂有名的寫手也都過來湊熱鬧——包括池飛恬平日交好的幾個人。

寫手群里的一群人老早就興沖沖地計劃好了，簽售完后要去哪哪兒吃飯，裝高雅品冬日茗茶，充小資喝咖啡，大冬天的還有人提議泛舟……以及遊歷直男的神聖之地——某和諧場所。

提起這個池飛恬就有點心虛。

他心虛得上山過程中多看了宋歸帆好幾眼，過幾秒就瞟一瞟宋歸帆特地選在今天來登山，還美曰其名為「帶領全公司走上運動致富之路」，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過宋歸帆倒是沒有發現他心裡的小九九，他微抬下顎，眼睛直視盤旋而上的小路，享受著小池投過來的目光。

池飛恬瞟了一會兒，思緒忍不住就跑馬了，雖然看過很多次，但是宋歸帆的下頜線條真是很性感！

等等，自製！自製！

池飛恬的矛盾之處在於，他平時和群里的一群直男打成一片，上天下海侃大山的，聊天記錄嘩啦啦上千頁，看到美女表情包也能面不改色，可是，群里可沒人知道他喜歡的是個男人啊。

而且這事兒也不好給宋歸帆說……

宋歸帆就是個死彆扭！

拗得要死的死彆扭！

宋歸帆萬一想多了，不開心了，還埋在心裡不表現出來，池飛恬哭都沒處哭去。

自己為何要這樣被吃得死死的？池飛恬有點憂傷，又有點甜蜜，心裡大大嘆了口氣，眼睛丟了宋歸帆一個白眼。

宋歸帆：「？」

池飛恬不能表現出自己內心的吐槽，摸了摸鼻子，轉移了視線。

面臨水深火熱的抉擇，池飛恬想出了兩套方案。

方案一：溜號，如果能找到合理的借口溜出宋歸帆的視線的話。

很明顯這個方案太爛，一不小心容易被抓包，到時候有理說不清。而且從這裡到市中心路途也有些遠。

於是在欺騙宋歸帆和欺騙好基友之間，池飛恬果斷地、十分不義氣地選擇了後者——

方案二：讓小郭冒充「水也」！

方案代號：桃代李僵！

方案執行步驟：隨機應變！

小郭：「……」那表情就像馬上要被槍.斃一樣。

池飛恬還特地叮囑小郭，讓她在市中心地鐵站c出口等一個拿著小紅花的小孩子or少年，鬼知道小學生的真實年齡……等到以後帶他去吃喜歡吃的。

小學生自從和池飛恬約好見面地點以後，每天上線都像是在過年，歡天喜地恨不得把表情包全發給池飛恬。

他的簽名變成了：我要和心愛的大大面基了，等著我娶你！

他的頭像變成了粉嫩粉嫩的少女色。

對此，池飛恬只有一句話——這要是我兒子我非打死不可。

池飛恬當天安排小郭戴上一頂黑色的線帽，作為面基的暗號。小學生則萌萌噠表示自己會手持一束花來迎接池飛恬。

池飛恬對此很無語：……是孝敬長輩的康乃馨還是葬亡人的菊花啊？

小學生：紅色噠！很漂亮！

池飛恬：…………

小學生的怪異性格實在不同於一般少年，池飛恬對此的認識又刷新了一個新高度。

於是造成了小郭的以下局面：蜷著快要結冰的手，頂著通紅的耳朵，一步三頓、艱難地擠向市中心。

這年頭，掙點小錢真不容易！

以及，池飛恬欺騙小孩子簡直不是人！這麼美麗可愛的員工都要剝削簡直不是人！！

這個圈子雖小，卻也自成一體，前來等待簽售的粉絲和圍觀的路人不算少，里裡外外將小廣場圍了個水泄不通，和成都的漫展場面有得一比。

小郭很快被淹沒在人潮之中，她努力踮起腳，睜大流淌著寬麵條淚的眼睛，往長長隊伍前面的站牌看，過了會兒，一個雙手舉著「我是魚塘」的大橫匾的男人飛快地撥開人潮，朝她擠過來。

如同天神一般。

——

在路上一干人等聊起公司的新發展，提起創新營銷的點子，實際上這些人還是肚子里挺有貨的，至少他們爭辯的一些idea連池飛恬聽了都有所領悟，雖然一些關鍵名詞似懂非懂。

池飛恬不愛學習，大學時期整天不是打遊戲睡覺就是纏著宋歸帆，有一次，他和宋歸帆一起去上一位老教授的經濟行為學，老教授提了個問題，他沒聽到，剛好教授要點人回答問題。

宋歸帆在他耳邊提示他，「問題是，為什麼星巴克、肯德基、麥當勞喜歡將店開在一條街的中間段？」說完就給他分析起正確答案來。

池飛恬頓時聽得腦仁兒，吐槽了一句：「因為他們老闆有□□！」

結果正撞上從前面傳過來的話筒，頓時這句話響徹整間階梯教室，全室鬨笑，趴著睡覺的同學都被震下位子了，教授臉都氣紅了。

下場是，宋歸帆陪池飛恬站到走廊上去一節課。

池飛恬此時想起來，內心悲傷欲絕不亞於當年，誰叫你不上進了，還連累宋歸帆丟了學分，拿不到獎學金。

這頭宋歸帆在向小肖解釋：「挑戰意識不是這麼個說法，大多數人都想創造全新的東西，不願意走別人的老路，我們需要融合，而不是挑刺。」

小肖不知道提了個什麼問題，引起宋歸帆的興趣，兩人肩並肩地聊起了天。

相比之下，宋歸帆實在優秀太多了。

這種學術和經驗交流自己完全摻和不進去！

這偷偷比較的小情緒真是要人命。池飛恬不記得以前在哪本書中看到過了，說戀愛中的兩個人相互吸引，往往是因為崇拜或者憐憫的情緒。他不會真的崇拜宋歸帆吧？什麼鬼？

池飛恬默默地想，他忍不住偷瞟走在自己旁邊的宋歸帆一眼，眼神正好被轉過頭來的宋歸帆接了個正著。

宋歸帆忽然莞爾：「小池就做的挺好的，餐廳很有特色，我去過。」最後三個字從他嘴裡出來，油然生出一種驕矜的自豪感。

喂這有什麼好驕傲的啊！池飛恬頓時有點尷尬，他那破餐館只賠不賺，前一陣子還漏水，幹嘛要說出來丟人現眼啊，萬一小肖萌生了想去白吃白喝的心思怎麼辦？

小肖：「啊，是嗎？好厲害，下次我們都要去看看，小池能請客嗎？」

看吧，來了……好丟人……

宋歸帆收斂起笑意，瞟了小肖一眼：「叫他全名。」過了會兒，又微抿嘴角，補充了句：「或者老闆娘也行。」

小肖：「……」

池飛恬完全不想理會他們在說什麼，只想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然後蹲在黑窖里畫圈圈。可是宋歸帆還故意用手肘戳戳他的手臂。

「別揭我短了，什麼經營得好，都是睜眼說瞎話。」池飛恬憂鬱地說，其實拋開作為宋歸帆的情侶的身份，他也會有點男人之間攀比的小心思的，如果你本來長得還行，但你卻身邊有一個帥得慘絕人寰的，如果你本來懂的挺多的，但你身邊卻有個一出現就吸引大家注意力的，你能不悲憤嗎。

小肖抓住機會笑嘻嘻地拍馬屁：「甭謙虛了。」

王美麗過來插了句嘴：「從來沒聽見老闆這樣誇別人，老闆是實力池飛恬吹。」她說完，示威性地對小肖努努嘴，瞧見沒，拍馬屁得這樣拍。

宋歸帆看了一眼池飛恬，彎了彎眼睛，嘴上卻一本正經地道：「我只是紀實性敘述。」

呸，不要臉，這麼正大光明的虐狗是犯法的好嗎，小肖和王美麗心裡惡狠狠地想，嘴上卻捧場地發出兩聲參差不齊的起鬨口哨聲。

池飛恬：「…………」

宋歸帆背對著所有人，朝著池飛恬無辜地眨眨眼，睫毛一抖一抖。

池飛恬心臟猛地一跳，這男人真邪乎啊，怎麼總可以讓人像初戀一樣怦然心動？

——

這座山是3a級別旅遊景區，因為前一段時間山莊整修，旅客不多，酒店房間空出來大半，溫泉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附近也沒幾個人。

一行人在大廳里等著，逗了會兒魚，拿了早就預定好的房卡，跟宋歸帆打了招呼，就興沖沖地直奔電梯。王美麗簡單安排了下等會兒的事項，走過來對宋歸帆說：「老闆，這是你們的房卡。」

宋歸帆點點頭，接過一張卡，池飛恬好奇地看過去，一張卡？一間房么……他突然感覺自己被深深地欺騙了，這出櫃也出得太徹底了吧！宋歸帆還能要點臉么，在同事面前直接和自己住一間房，也不注意點影響……

但是真的很受用。

就像被另一半帶到熟人面前，間接地給自己一個承諾一樣。

王美麗看了下牆上的掛鐘，又煩惱地說：「已經十點半了，小肖他們好像都有自己的安排，有兩個女同事想逛山廟，也有人提議趁著白天去泡溫泉，但是附近飯店只有一家，人數少於五個人沒辦法預定。」

宋歸帆點點頭，毫不猶豫道：「先吃飯。」一秒鐘解決問題，他背過身去在酒店前台簽字。

池飛恬雙手插兜，腳尖抵在宋歸帆的腳後跟，百無聊賴地踢來踢去。

「還有件事……」

宋歸帆右手還握著筆：「說吧。」

王美麗有些遲疑，道：「預定飯店得先付定金……」

「我付。」宋歸帆將筆筒插上，瞟了池飛恬不太老實的腳一眼，抬起頭道：「你們十二點之前在這裡集合。」

池飛恬有點被宋歸帆不容置疑的語氣帥到了。

眾人出行最麻煩的就是意見不統一，拖慢了整個隊伍的節奏。行事快刀斬亂麻，也不為小事斤斤計較，原來宋歸帆工作起來是這樣的。雖然是下命令，但是語氣也是溫和的、不遠不近的，所有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彷彿都極為妥帖。

「那老闆你晚上要做點什麼？我登記下，好安排。聽說山莊有表演晚會，要來嗎？」

宋歸帆直截了當道：「不去，和我家這位一起，有點事。」

王美麗差點噴了昨晚吃的飯：「…………」

老闆戀愛后真是大變臉！他表面上明明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別人吵吵鬧鬧嘰嘰喳喳時還是安靜地立在一旁，偶爾打個電話，燈光灑下來，清雅俊朗惹人圍觀，但是又分明有哪裡發生了改變，比如說，臉上表情偶爾很溫柔，經過辦公室時偶爾會看到他頓著筆尖在發獃，又比如說，居然還脅迫員工寫出來《男人必學浪漫一百零一招》這種鬼東西！

一談起戀愛來，簡直人設都崩了！

王美麗覺得狗眼快瞎了，決定先行躲避逃遁。

池飛恬沒想到宋歸帆說起這種話還能面不改色的，呸！有什麼事啊？池飛恬憋住了沒問，他迅速聯想到明晃晃的燈光照到磨砂玻璃上，宋歸帆的身形綽約的畫面……

濕發，胸肌。

等等，穩住！感覺鼻管有點熱，腳有點抖。

池飛恬突然心想，這些人，宋歸帆認識的其他所有人，是不是都沒有見過宋歸帆的另一面？只有自己見過宋歸帆臉紅、耍流氓、獃滯、溫柔、彆扭的另一面嗎？

這樣的話，宋歸帆認識的人中，是不是就可以分為兩類：池飛恬和其他人？

……

「傻兮兮的笑什麼，口水要流出來了，走了。」宋歸帆拍了拍池飛恬的頭。

池飛恬摸了下嘴角，什麼都沒有好不好，不要隨便把他說成小兒痴獃：「……你才流口水……你全家都流口水。」

宋歸帆莞爾，抬腳朝電梯走，自顧自地說：「看來我真的很有人格魅力。」

「……」池飛恬扯扯嘴巴：「那麻煩很有魅力的宋先生，可不可以按一下電梯按鈕。哦，等等，為什麼我們不從那邊走？」池飛恬指了指剛才一干人等上樓的電梯。

「我們和他們不住一個樓層，那邊的電梯到不了。」宋歸帆回答得理所當然：「你很想被打擾？」

「不想……想……呸！」怎麼說都不是，池飛恬捶了宋歸帆肩膀一拳，昏暗的走道上，宋歸帆眼裡的笑意熠熠生輝。

「等下想吃點什麼？」宋歸帆按下電梯樓層，轉過身來，十分自然地一手輕輕掩住池飛恬的雙眼。

「捂住我眼睛幹嘛？有驚喜啊？」池飛恬受寵若驚，十分配合地被他拉進電梯，深吸一口氣，感覺眼皮觸到了宋歸帆的掌紋，熱熱的，很暖和。

「你想要什麼驚喜，電梯里燈有點刺眼，好了。」宋歸帆在池飛恬額頭上輕拍一下，「適應了就可以睜眼了。」

池飛恬：「…………」他去！宋歸帆是不是偷學了什麼秘籍，泡妞技巧進步神速！不對，他又不是妞。

池飛恬睜開眼，一睜眼就看見放大的宋歸帆的俊臉，果然帥得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