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站隊
鍾麗懷私下把自己的一番心思「悄悄」透露給了余局長,一向藏不住話的余局長自然對王家新毫無保留轉述,鍾麗懷的這番話立馬讓王家新動了心。
作為一個生意人,王家新根本不在乎鍾麗懷到底在什麼職位上當領導,他的目的不過是利用這些官場人脈幫自己多掙錢,趁著父親在江南省官場風頭正盛,趕緊多掙幾筆大錢才是王道。
王家新得空跟父親說了一通定城市的情況,王書記聽后心裡也有些不痛快,此次深港項目中茅家居然捷足先登承攬了工程,這豈不是讓自己原先積極支持的深港項目成了別人發財的途徑?
這種替他人做嫁衣的感覺讓王書記心裡相當不爽快。
正好此時胡副省長提出要對定城市官員做出系列調整,又暗示省委組織部的孫部長對港口管委會的一把手陳大龍下手,調整為定城市委副書記。
王書記對胡副省長的小動作充耳不聞,私下卻讓自己的秘書找了個機會暗示省委組織部的孫部長,把原先省委組織部推薦到港口管委會當一把手的副市長秦偉忠換成了兒子親自推薦的定城市常務副市長鍾麗懷。
於是,這才有了直到省委常委會上討論的時候,胡副省長才驚訝的發現,定城市一幫官員調整計劃跟自己原先預定人選有了變動。
胡副省長是個眼力勁活絡的人,偌大的江南省,能夠讓省委組織部孫部長違反自己的指示做出如此調整的人無外乎幾位省里排名一二三號大員,他明知道自己被人擺了一道,也只能忍氣吞聲吃了啞巴虧。
省委常委會過後,鍾麗懷如願以償被調整到港口管委會出任工委書記,即便明知道此時的定城市政治氛圍相當緊張,他卻不得不使盡吃奶的力氣幫王家新爭奪工程。
世上沒有不透風到的牆。
鍾麗懷秘密投靠王家新一事很快傳到周三老闆耳中,直到此時他才明白過來,狗日的鐘麗懷為何腰桿硬邦邦毫無顧忌對自己痛下殺手?
周三第一時間去找陳大龍,兩人坐在空蕩蕩的市委副書記辦公室里,周三咬牙切齒道:
「陳書記,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最近一陣子,鍾麗懷跟王家新和余局長來往密切,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幾人肯定是坐上了一條船。
我擔心,要是事態在這麼發展下去,恐怕不僅僅是我原先在港口的工程保不住,就連茅家濤分給我做的工程也會受到影響。」
瞧著周三滿臉怨恨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陳大龍心裡也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他早料到港口管委會工委書記位置之爭看似簡單人事變動,背地裡必定夾雜著複雜的高層領導之間的利益博弈,只是沒想到此次人事調整居然是省委一把手王書記親自插手。
這也難怪,深港項目的巨大投資對於省內任何一家建築公司來說都是一塊不可抵擋的大蛋糕,更何況王書記的二公子王家新原本在工程未立項之前就上串下跳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王家新好不容易盼著工程動工,他卻只能做看客,以他的個性怎能死心?畢竟王書記是他老子,兒子遇到阻力,老子出手幫一把也是情理之中。
陳大龍若有所思:
「鍾麗懷反應倒是挺快,這麼快就跟王書記家的二公子打的火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恐怕他最近接二連三讓人停了你的工地,目的也是為了把那些工程留給王家新做。」
陳大龍坐在老闆椅上,眼神空洞慢條斯理語氣說著話,這樣的狀態在周三看來儼然沒有絲毫鬥志,這讓他不禁更加心慌氣躁。
周三著急上火沖陳大龍討主意:
「陳書記,鍾麗懷已經騎到我脖子上拉¥了,你可一定要幫我想辦法應付才行啊?我那工地上停工一天得損失多少錢?再這麼拖下去,我真是要破產跳樓了!」
「求人不如求己。」
陳大龍依舊淡淡說:
「我之前就讓你暗地裡找到對付鍾麗懷的把柄,可你卻只顧著忙你工程隊那些事?如今被鍾麗懷逼的走投無路又來沖我討主意,你讓我說什麼?」
周三聽了這話,有些羞愧低下腦袋辯解:
「陳書記,我哪想到鍾麗懷狗日的下手這麼快?早知道他下手又狠又快,我寧可工程上損失一些,也先抽空把他擺平了再說。」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鍾麗懷之前在基層一直當一把手,在咱們這種地方,凡是做過一方諸侯的領導幹部絕不可能兩袖清風,你想辦法從鍾麗懷身邊人查起,只要你窮心儘力,扳倒鍾麗懷易如反掌。」
「行,我這就抓緊辦。」
周三得了主意急匆匆走了,偌大的辦公室里又僅剩陳大龍一人,他抬頭看向辦公室屋頂的天花板,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強龍不壓地頭蛇。
鍾麗懷是土生土長的定城人,在定城官場混跡這些年,早已有自己的一班人馬,這下又巴結上了王家新,從上到下都被他打理的暢通無阻。
可是自己目前的處境卻相當尷尬,雖說被提拔為市委副書記,實質上卻成了光桿司令,若不是因為現在定城市主持工作的常崇德副省長跟自己有幾分老交情,恐怕市委市政府那幫本地官員更加不會把自己放在眼裡。
底下沒有一幫信任的下屬支持,定城市內又沒有一幫熟悉兄弟幫腔相互關照,此時的陳大龍在定城市官場儼然成了沒有利爪的老虎,看似兇悍其實沒有半點殺傷力。
周四傍晚。
早已過了下班時間,陳大龍卻依舊一個人孤孤單單坐在辦公室里透過玻璃窗往外看,此時天邊最後一抹晚霞即將謝幕,正在散發墜落前最後的輝煌,色彩光艷奪目竟是比之前還要靚麗幾分。
「斜日消殘雨,紅霞映晚村。畫圖開碧落,錦綺照衡門。」嘴裡吟誦著明朝詩人盧桂的這首《西石晚霞》,陳大龍一個人靜靜站在窗口佇立沉思。
這一周的時間實在是太煎熬了!自從被調整為市委副書記后,用「門口羅雀」來形容自己辦公室的冷清絕對適用。
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要像一個快要過氣的老幹部一樣孤獨的守著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唉聲嘆氣,這種煎熬對於一向風風火火忙忙碌碌的陳大龍來說,內心憋悶痛苦可想而知。
更何況,陳大龍心裡有數,即便是這樣的日子恐怕也長不了。
待到胡副省長騰出手來,必定還會用別出心裁的手段對付自己,侄兒胡文傑和兒子胡文武相繼栽在自己手中,胡副省長怎能咽得下心裡這口惡氣?
樹活一層皮人活一張臉。
對於胡副省長來說,能否打的陳大龍毫無還手之力並拉下馬從此再無鹹魚翻身機會,並不僅僅是為侄兒和兒子報仇雪恥那麼簡單,這裡還包含著對一個領導幹部遊走官場實力證明的意思。
陳大龍vs胡副省長,究竟誰才是真正官場高手?
多少人明面上不說,其實心裡早已拭目以待。
顯然,陳大龍最近在雙方明爭暗鬥中明顯處於劣勢,自從搬進了這間辦公室大多時間閉門不出,一向開門辦公的習慣突然在此時戛然而止。
不是他不想堅持開門辦公的習慣,而是他根本沒有太多公事要處理,即便是敞開大門也沒什麼人進來,再高調提倡開門辦公豈不是自取其辱。
此一時彼一時。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啊!」看著眼前奪目的晚霞,陳大龍心裡哀嘆一聲,心裡有種壯志未酬身先隱的無奈,即便是他如此聰明絕頂,面對今日困境卻也一籌莫展。
「叮鈴鈴」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頭轉身看了一眼擺在桌面上的手機,心裡不自覺念叨一句,「這時候誰會打電話給自己?」
屏幕上熟悉的電話號碼讓陳大龍只看了一眼不由渾身一怔,他趕緊拿起電話,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對著電話輕輕「喂」了一聲。
「你在哪?」電話里傳來余丹丹那熟悉的女音,只是聲音聽上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孱弱。
「辦公室。」陳大龍趕緊回答。
「我在定城雙門樓賓館1888房間。」
「你來定城了?」陳大龍詫異,「我馬上過去。」
「我等你!」
放下電話,陳大龍不自覺伸手捂住快要跳出來的心臟,顯然還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余丹丹怎麼會這個時候來到定城?她不是這個周末和茅家老三舉行婚禮嗎?」
顧不得細想,陳大龍趕緊以最快的速度下樓,為了避人耳目,他特意吩咐司機開車到一個方便的打計程車的馬路邊,讓司機先行離開后自己快速打車趕往余丹丹所住賓館。
往賓館趕的路上,陳大龍坐在計程車後座兩眼看著窗外不停後退的街景,心裡說不出複雜滋味,自從上次在省城余丹丹被其父親強行帶走後,兩個月時間很快過去了,兩人之間再無聯絡。
成年人的世界原本殘酷,陳大龍理解余丹丹難違父命的難處,所以他不想主動去聯絡她給她增加壓力,可是每每在路上看到身形相似的女子,他總是忍不住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