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心(第三更)
「這世界這麼大……葉家居山臨水劍雖然能傲視方圓千里,但是,山外有山,同樣能稱霸千里的劍法,絕對不止我葉家劍一種。」
葉劍藏身上的傲然之氣悠然而發,「我就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見識更多的劍法,去挑戰更多的劍客,集百家之所長,煉成我葉劍藏的劍,而不是葉家莊的劍!」
葉劍藏的劍,葉家莊的劍……
不都是劍嗎?
就如梁紫所言,南宮只能算是半個修鍊之人,於劍道更是一無所知。聽葉大少爺這麼一說,他只是隱約感覺到其中有某些玄妙高深的道理,但細想之下,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南宮忽然想起壓在葉家莊頂上的那一座大山,問了一句:「既然你要做天下第二,那你的劍道,與你五叔葉夕照相比,到底誰更強?」
「……」
前一刻還是豪氣干雲的葉劍藏,撇了南宮一眼,冷冷說道:「你會聊天嗎?」
南宮一愣,旋即啞然失笑。
「哈哈哈哈……」梁紫卻不管三七二十一,捧著肚子狂笑起來。
裝作完全沒聽到梁紫那刺耳的笑聲,葉劍藏擰頭在前面帶路,快速走了出去。
自萬頃翠綠的蓮荷中走過直通西子湖心的廊橋,一道三丈高氣派無比跟城門有得一比的大門立在眼前,門匾上「葉家莊」三個金漆大字閃閃發亮,看這筆法,竟似與石碑城門上的文字有異曲同工之感。
鐵畫銀鉤之間,便似有一道凌厲劍意撲面而至。
南宮心下暗奇,難道這石碑城竟然也是葉家所創不成?
只是葉劍藏停也未停,徑自穿越而過繼續入內,南宮身為客人自然也不好獨自逗留,趕緊扯著梁紫跟上。
這時,早有下人前往庄內通報,一名同樣身穿黃衣的下人從庄內健步而出,拱手說道:「少爺,老爺得知有客來訪,已在劍閣等候。」
葉劍藏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入到庄內,劍閣樓前,葉劍藏壓低聲音,一臉嚴肅對南宮說道:「我能不能離開這鳥籠子出去闖蕩世界,全看你的了,成敗在此一舉!」
「我儘力而為吧……」南宮苦笑一聲,頓時覺得壓力山大。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他的畫與他離家,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然而,葉大少爺不肯說,他也無從追問,而且此時此刻,也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推門入內,一個同樣身穿黃衣,但明顯看起來高貴許多的中年男子背對大門負手而立。
只是看著這個背影,淵渟岳峙,南宮就像看見一座巍峨宮殿聳立在前,一股渾然沉厚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由得心頭一凜,呼吸也為之一滯。
這男子……好強大!
南宮見過最強大的人,無疑是發動聖之符紋之後的龍城城防團團長梁思琴,其次就是龍在天。
至於來到石碑城之前,在空中遇見的那個問路的書生……好吧,南宮實在是看不出他的深淺,不過肯定是很厲害就對了。
但是,眼前這位男子,給他的感覺甚至比龍在天更勝一籌!如果說龍在天是一頭暴戾的凶獸,那麼眼前的男子就是一座巍然聳立的大山。
大山無言,卻令人仰止。
這時,葉劍藏曬然說道:「喲,老葉好大的威嚴哪,嚇著我了都!」
隨著話音落下,南宮明顯感覺到葉大莊主的氣勢瞬間弱了幾分,但依然令人不敢直視。
葉劍藏說道:「裝……繼續裝……」
「嘿嘿……」
巍峨的大山就忽然變成了一個樣貌忠厚的老實人,逼人的氣勢瞬間消失無蹤。這個名為葉朝陽的葉家莊主摸著鼻子訕笑道:「你個臭小子,有外人在呢,不知道給老爹留幾分面子啊。」
「面子是要自己掙的,不是別人給的。」
葉劍藏一臉的不以為然:「你擺出這把式也不嫌累得慌,給誰看呢?萬一嚇到了我的朋友,你賠得起?」
「哎喲!原來是咱們葉家大少爺的朋友啊!有失遠迎,失敬失敬!」葉朝陽趕忙上前,握著南宮的手親切問候。
南宮一臉冷汗,果然是親爹啊!這作風原來是遺傳的!
「晚輩南宮書,來自西北龍城,這是我妹妹南宮紫,見過葉莊主!」雖然這姓葉的一對父子行為跳脫,但南宮也不願失了禮數,抱拳作揖,恭聲說道。
出來的路上,南宮和梁紫商量過,出門在外,要多留個心眼,既然以兄妹相稱,梁紫就暫時隨南宮姓。
「好說……好說!」
或許是看見了葉劍藏冷笑的目光,這忠厚樣的葉大莊主沒有自持身份,拱手還了一禮,問道:「不知南宮小友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南宮看了一眼葉劍藏。
這葉大少爺上前一步,說道:「他是我請來的。你也不用問我請他來幹嘛了。一個月前,你抓我回來的時候就說過,如果想要離開山莊,除非天書開口。如今天書碑傳人已經出現,那就兌現你的諾言吧!」
「天書碑傳人?」葉朝陽大吃一驚,指著南宮說道:「你是說他?」
「難道會是我不成?」
「這不可能……觀天書而悟道,只是一個傳說而已,不可能會是真的。」葉朝陽搖頭不迭。
「老葉,你這句話,我替咱葉家的老祖宗表示不服。」
葉劍藏冷笑一聲,丟出那壓塌了如家客棧二層樓的畫紙,說道:「外界的人不知,但咱們族譜上可寫得清清楚楚。千年前咱們葉家老祖觀天書而悟道,自創居山臨水劍,於西子湖邊建立葉家莊,從此隱居湖邊不問世事,一直流傳至今。哼,傳說傳說,總要有所傳承,才會有人去說。」
葉朝陽拿著畫紙,盯著上面的圖案看了一陣,面色變了數變:「南宮小友,這符紋……可是你畫的?」
南宮點了點頭。
「那能否請你當場再作一張?」葉莊主一臉凝重。
「沒有問題。」南宮應了一聲。
葉劍藏高叫道:「葉輝,文房四寶!」
很快,葉輝便端著筆墨紙硯步入劍閣大廳內。
南宮略一凝神,那塊巨大而黝黑的天書碑頓時呈現在腦海之中,令人眼花繚亂的整篇玄奧花紋一閃而過。
就像當日梁思琴身上的聖之符紋,龍在天只認得出那是聖之符紋,卻不知道那道聖之符紋所代表的意義。
而南宮卻看懂了。
毫無根據,也說不出是什麼道理。
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才擁有這種能力的,或許是在北周山上的那個傳送陣變異之後?又或許是他天賦異稟,生而知之?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然而,南宮也並不打算去追尋這個答案,我能看懂——只要知道這一點,那就足夠了。
如今在石碑城中,天書碑前,南宮的這種能力再一次呈現。
神族離開這個世界多少年,天書碑便在世上屹立了多少年。這無數年來,除了那個觀天書而悟劍法的葉家老祖之外,天書碑就在那裡任由後人觀賞,卻始終無人能讀懂碑上銘文,故而才有「天書」之名。
直至千年後路過石碑城的南宮出現。
天書碑上的符紋很多,多得數不清。然而南宮能看得懂的,卻只有其中的一個。
就像是神族在石碑上寫下了一篇千百萬字慷慨激昂的文章,除了神族之外沒人能讀懂。連南宮也讀不懂。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能讀懂其中的一個字。
這一個字,他看到了,所以就懂了,既然能懂,那就能寫。神的文字,由人類寫出來,那就是一幅畫。
一幅被世人冠以「符紋」之名的畫。
年僅十四的南宮只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鍊氣士,但是在成為鍊氣士之前,他更是一個天賦出眾自學成才的少年畫師。
如今,葉大少爺請求他作畫,葉莊主要求他作畫,他心裡雖然有所疑惑,卻毫無緊張。
提起畫筆,潑墨揮毫,筆下如行雲流水,片刻間,畫作已成。
停下畫筆,南宮舒了一口氣。
葉大莊主拿起那張畫紙細細端詳,面上卻看不出什麼表情,看了一會紙上,又看了看南宮,口中嘖嘖有聲,忽有微微搖頭,一臉莫測高深狀。
「裝!老葉你再裝!」
葉劍藏鄙夷說道道:「你能看懂這符紋?」
「看不懂!」被拆了檯子的葉大莊主訕笑一聲,乾脆無比地承認了,於是不恥下問:「南宮小友,請問這是什麼符紋?」
「原來這就是符紋?」
菜鳥符紋師南宮身懷絕技而不自知,沉吟答道:「我不知道這叫什麼符紋,呃,如果你喜歡,可以稱之為鎮字元,它大概的意思為鎮壓、鎮守。」
「展示一下?」葉大莊主笑著說道。
「好吧……」南宮想起剛才在如家客棧里的情景,於是輕輕朝紙上吹了一口氣。
「小心!」梁紫驚叫著提醒了一句。在如家客棧的時候,這一張薄薄的畫紙可是壓塌了客棧的樓板的,現在被他拿在手上,誰知道會不會把葉大莊主整個人壓到牆上壓成一個小餅餅?
葉朝陽聞言一驚,下意識地拋開了手上的畫紙,就像那道符紋會忽然爆炸似的,連眼都不眨一下。
然而半響過後,符紋毫無反應。
四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南宮忽然尷尬一笑,手搔了搔後腦勺說道:「那個……抱歉,我忘了……我的真氣用光了……這符紋,激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