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5章
德川家綱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兼顧兩頭,細想之後,還是九州的戰局在他看來份量更重一些。一旦幕府軍在九州戰敗,那後果可能就不止是丟了九州的控制權而已,更是會讓內戰的終結遙遙無期。
目前京都這邊的搜捕行動雖然尚未結束,但已基本鎮壓住了亂局,調集到京都的幾千兵馬足以應付這裡的小規模騷亂了。
所以德川家綱決定返回九州前線主持大局,不過也還要留下一個分身處理京都的事務,確保這邊的局勢不會繼續惡化下去。
德川家綱決定將這件差事交給酒井忠清,不對外界公開自己離開京都的消息,由酒井忠清以幕府的名義發號施令,讓外界認為他德川家綱仍在二條城裡坐鎮。
人年輕的好處就是幹勁十足,德川家綱考慮清楚輕重緩急之後,便立刻著人去準備,並傳見了酒井忠清,向他告知了自己的決定。
酒井忠清也知九州戰局的重要性,並未質疑德川家綱的決定,只是建議他返回前線后立刻整頓軍紀,對導致潰敗的指揮官要施以懲戒,以儆效尤。
德川家綱毫不遲疑就答應下來,他也實在很想知道,前線那些酒囊飯袋究竟在幹嘛,自己前腳一走,後腳就被九州叛軍攻下了關門海峽。
入夜之後,二條城西側偏門打開,一隊人不聲不響地乘坐小舟橫渡護城河,上岸后騎上提前準備的馬匹,一路向南去了。
德川家綱料想到有人會在暗中盯著二條城的動靜,所以沒有走日常出入的東門,而是特地選了連便橋都沒有架設,平時根本沒被啟用的西側偏門離城。
為了避免引起關注,德川家綱甚至沒有為自己安排太多隨行護衛人員,向南行進二十里至淀川河岸,再轉乘早已等候在此的小船,沿著淀川向西南航行。
折騰了一夜,船在天明后才駛入了大阪灣,再在這裡換乘更大的海船前往九州前線。
直到換船入海之後,德川家綱才終於安下心來。他在回到京都這些天里可謂是心力交瘁,甚至比在前線指揮作戰更為疲憊。
如今終於是離開了京都,這對德川家綱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積存多日的倦意席捲而來,就此在船上沉沉睡去了。
雖然德川家綱從九州前線返回京都時走漏了風聲,但這次離開京都還真是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
那二條城裡全是他的親信手下,沿途交通也都是由幕府近衛軍負責,雖有不少九州諸藩和海漢的耳目在暗中盯著二條城的動靜,但還是沒有察覺到德川家綱的悄悄離去。
留在京都的酒井忠清也忠實地履行了他的職責,第二天還特地讓人準備了幕府將軍的儀仗,大張旗鼓到城區各處巡視了一番,還公布了一系列以恢復正常社會秩序為目的的新措施。
天草隼和楊天磊也全然沒有意識到德川家綱的秘密行動,他們的精力仍然放在了本地的倒幕活動上。
御苑外的宮牆上,幾乎每天都會有張貼出來的新告示,公布皇室對京都局勢的看法和措施。
雖然皇室本身沒有什麼實權,但只要做出這種向幕府施壓的態度,就足以讓民眾感激涕零了。更何況現在皇室還實打實地拿出了錢糧,賑濟在御苑附近避難的上萬難民。
一些得到救濟的民眾已經開始喊出口號,要擁護皇帝取代幕府,重新拿下治理國家的權力。
儘管幕府對京都地區實施了軍事封鎖,但有關京都近期情況的種種傳聞,還是通過了各種渠道迅速擴散至外界。
而在這些不同版本的傳聞中,因反抗幕府不義之舉而死的民眾數量也在不斷上升,從數百上升到數千,再到上萬,甚至有誇張的版本稱幕府軍足足屠掉了半個京都。
雖然這些誇張的傳聞未必能讓人全信,但無疑是坐實了幕府在處理京都動亂中的殘暴行為。
而對於這些已經開始蔓延到全國的不利輿論,幕府現在並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手段能夠澄清自己,甚至無力作出對應。
各地大名想要驗證這些消息的真偽當然很簡單,只要親自跑一趟京都看一看就知道了,這也是為何近期悄悄來到京都覲見倭皇的各地大名越來越多的原因之一。
至於他們進到御苑之後,與倭皇談了些什麼,又是否達成了什麼協議,大概也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對此十分好奇的酒井忠清倒也很快琢磨出了對策,那就是宣召親幕府的大名來京都,主動去御苑求見。
如果御苑裡的傀儡皇帝玩什麼花樣,那說不定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其暴露。
沒想到這招還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去見過倭皇之後的幾位大名接著就進了二條城,向酒井忠清彙報了情況。
皇帝雖未直接開口招攬他們,但拐彎抹角地詢問了他們對京都局勢的看法,以及是否支持幕府對平民所採取的鎮壓手段。
如果被問及的大名表示支持幕府,那麼話題會就此打住。但如果言語間表現出了對幕府的不滿之意,皇帝就會也有類似的表達,並且詢問大名是否願意支持皇室,制衡幕府的專權獨斷。
「終究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啊!」
聽完這些大名的彙報后,酒井忠清也對皇室的態度有了更深的了解,確認了御苑裡那位的確是有些不太安分的想法。
現任的后西天皇為人謹慎,輕易不會表露自己的政治觀點,但畢竟也只是個經歷有限的年輕人,沒有能夠識破這種試探的伎倆。
后西天皇繼位登基迄今僅有四年,政治經驗說起來甚至還不如執掌幕府已有七年的德川家綱。而他的年紀,也只比德川家綱大三歲而已,年初時才剛剛年滿二十。
就算再怎麼謹慎小心,終究缺乏經驗,要論斗心思耍手段,他的確不是酒井忠清這種職業政客的對手。
不過酒井忠清也沒有就此感到滿意,因為他還是沒弄明白,后西天皇突然敢於插手政務的底氣是什麼。
難道只是看到幕府近期戰局不利,後方又有民亂爆發,就開始蠢蠢欲動了嗎?這似乎又與其一貫的謹慎作風不太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