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誰的兒子?
就這樣,我在洗手間里換了呃,夜禮服假胸。略略擦了些粉和唇膏,讓自己顯得不要太蒼白憔悴。然後便跟著安祈年上到唐豪名苑最頂層的宴會廳里了。
我之前在唐豪這裡做過半年的兼職,活動範圍也僅限於一樓的散場大廳。我討厭這種地方。多一寸都不想沾染。所以也不曾意識到,整個唐豪名苑的豪華闊氣程度,遠遠超乎我的想象。
以安祈年這樣的身份和身價。在外人眼裡應該只是為了賺錢才買下唐豪。但場大是非多,有命賺還得有命花,大概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有信心hold住吧。
這時安祈年指了指無聲噴水池邊的紅毯台,示意我站上去,隨便拉點悠揚柔和的曲子。
我哦了一聲,順從地擺開架勢。側頭壓在琴托上,劃出第一個音符。
我不喜歡在這種地方演奏的根本原因,並不是單純厭惡這低俗的氛圍,而是因為……那些到唐豪名苑的人,哪有一個是為聽曲子的呢?
他們不懂藝術,不懂欣賞,枉費了我純粹的造詣和價值。
大多數要麼匆匆瞥過我雕像一樣的身姿,只顧著自己那些充滿銅臭味的交易和應酬。要麼面露淫光。來回掃視著我的上下三路恩,不過沒關係,我今天是假胸。
安祈年坐在我演台左側的豪華沙發內,坐姿很愜意。助手和保鏢排在兩側,那架勢……應該是在等什麼人?
我想我要不要換首曲子,試試京戲《鴻門宴》也行,呵呵,比較應景。
半曲結束后。正廳大門被推開,我看到幾個人走了進來。
正前方的男人大約六十,戴著那種很沉穩很厚重的眼鏡。一股城府世故的目光透出來,讓人覺得有點距離感。
「安先生,久等了。」男人未開口,先及笑。堆著滿臉圓滑的皺紋,至少讓我覺得挺虛偽的。
「坐等康先生大駕光臨,是敝人的榮幸。」安祈年站起身來,上前兩步與他握了一下手。
我多少猜出來了,這男人……應該就是康力集團的老總康尤?康迪琳的父親,王雅若的舅舅。
恩,我沒猜錯,因為康迪琳穿了一身黑紅相間的低調短款禮服,跟在他父親身後呢。
我心裡恨得痒痒的安祈年這……是不是有意給我難堪啊!
設宴招待康家父女?還特么讓我演奏作陪!
你信不信我貧血性休克昏倒給你看啊。可是我沒有心情怨憤和吐槽,因為我看到康尤臂彎里還挽著一個女人。
一個五十七八歲。但氣質雍容華貴,保養甚好的女人!
啪嚓一聲。我手裡的弓桿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康先生真是好氣場,我這裡的琴師沒見過世面,多有得罪。」安祈年親自俯下身子,將弓桿拾起來交到我手裡。
我驚魂未定,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康尤身邊的女人。竟是忘了去接……
而那個女人,也下意識地鬆開了她男人旳手臂,臉上的表情透著寒徹骨的深意,卻沒有我那麼震驚。
「這位,就是康夫人吧?」安祈年微微欠下身,拾起蘭曉梅的左手,做了一個很紳士的輕吻動作:「康先生舉行婚禮的時候,我恰巧在國外。如今才能一睹康夫人的芳容,真是幸會。」
「安先生見笑了,聽聞安先生也在不久前娶得佳人,卻未曾公開。可不知是哪家小姐這麼有福氣?」康尤說這話是口吻可不算友善。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康迪琳若是能順利嫁進安家,與雙方利益只有好的沒有壞的。可是安祈年突然轉而娶我,康尤臉上不好看也是人之常情。
但我不想關心這些
康尤有什麼立場,康迪琳有什麼嫉恨,安祈年有什麼陰謀,這都跟我沒關係。
我只想知道康尤新娶的這位夫人……為什麼會是蘭家蔚的媽媽蘭曉梅!
我認出了她,她當然也認出了我。她看我的眼神跟六年前差不多少。雖然沒有當年那種氣急敗壞的瘋狂,但是那種想把撕碎我的恨意依然揉在波瀾不驚之下。
「爸,曉梅阿姨。你們可是不知道唉,」康迪琳上前去,一手拉著蘭曉梅一手挽著她父親,一雙眼睛只往我身上飄:「這位安夫人,可最是深藏不漏了。這不,親自上場獻藝,來歡迎咱們呢。」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木偶樣的我身上。
安祈年沒說什麼,只是淺笑著伸臂攬住我的腰:「我妻子平日不願多見人,這次帶她出來,還是我哄了好久的。是吧,阿念?」
他看我的眼神儘是柔情,但實在是太虛假了,怎麼瞧著都是故意做給康迪琳看的。
我被他擰著腰,渾身像被拔罐了一樣不舒服。
可就在這時,蘭曉梅突然拉了下康尤的胳膊:「我有點不舒服,想下去透透氣。」
「朱利安!」安祈年揮了下手,叫來身後的助手:「我有要事跟康先生談,帶康夫人去下面的豪華包廂里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蘭曉梅盯了安祈年一眼。
「曉梅阿姨,我跟你一起。」康迪琳真是個討長輩喜歡的姑娘啊,跟后媽的關係也這麼好?我當時就在想,之前當她能說出我和蘭家蔚的事我就很奇怪,如今這般架勢……可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康小姐。」安祈年沒有叫她的名字,只是叫她康小姐。
別說我沒反應過來,就連康迪琳都怔了一下。
「康小姐請留下。今天,有些話我也想要當著你的面前說。」
康迪琳怯生生地看了他父親一眼,然後乖乖靠過去。
我啞了啞聲音,問安祈年說『我呢』。其實我的心早就已經隨著蘭曉梅追出去了
整整六年,我一直沒有再見過她。我甚至以為她是不是因為挺不過喪子之痛,已經離開了人世。
然而她過得很好,還如以前一樣漂亮。似乎做了局部整容美容,一點都不像已經五十七八歲的人。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宿,雖然我對康家人的立場還持保留態度。但依然為她高興……
畢竟看到蘭媽媽老有所終,家蔚也可以安息了吧。
「換一首曲子,專心一點。」安祈年打斷了我的神遊天際,然後重新把我推上了台。徑自一抬手,向康尤做了個邀請的動作,邀他們父女入座。
我忐忑地攥著弓桿,像個提線的木偶。選了一首很舒緩的曲子,足夠自己能聽見他們的一切談話。
「安先生,我想我們已經沒有什麼需要深談的了吧。」康尤燃起一支雪茄,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安祈年:「我們康力集團與安臨已經合作多次,彼此都是相依仰靠的。當初也是看在迪琳和雅若的面子上,才願意為您單獨匹配一支融動股。
畢竟都是一家人嘛,橫豎都在咱們碗里。
可如今,您與安家二少水火不容。呵呵,我作為雅若的舅父,這立場實在是……
貴家人自己的事,又何必難為我一個外人呢?展翔集團在您手裡大有起死回生之勢,想找個融資商還不容易?我們小廟裡,真是供不起安先生這樣的真蛟龍啊。」
我走了兩個音,本以為沒人有心能聽得出來,卻沒料到安祈年突然抬了下眼他居然在認真聽!
這一心二用的精神,真是比蘭家蔚一邊彈琴一邊吻我還有水準。
「我本以為康先生是個聰明人。同樣是投出去的錢,難不成您寧願塞到安子鑒那裡去補窟窿,也不願意跟著我賺大的?」安祈年端著紅酒,薄薄的淺低倒映著他英俊的側臉。
我倒沒什麼感覺,估計康迪琳是看得芳心大亂。
「呵呵,做我們這一行的,最懂什麼叫利潤與風險的平衡了。」康尤冷笑一聲:「子鑒再不濟,那也是我自家外甥女婿。安先生呢?
這遠近親疏的道理,大家可都懂。」說著,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又把目光落向我。
「安先生的意思,只要我娶了令嬡,那就是比安子鑒更親的自己人了?」安祈年笑道:「那麼,您娶了我乾媽呢?」
這一次,我砸到地上的不是提琴弓桿,而是我自己!
我本來就有些貧血,下午又哭得脫水,這會兒連環霹靂落下來。
當場就撐不住了。
高跟鞋一歪,我一下子坐倒了!
蘭曉梅是安祈年的乾媽?
蘭家蔚的媽媽竟然是安祈年的乾媽?這麼說,他從一開始就是認識蘭家蔚的?
難怪有意無意地提起,有意無意地嘲諷。我……這麼笨,怎麼從來沒想到過他會認識蘭家蔚!
安祈年看了我一眼,然後叫人搬了把凳子過來。
「令夫人沒事吧?」康尤從一個震驚里過渡到另一個震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祈年。
「沒事,沒見過世面而已。」安祈年笑笑說。
「爸,我……我還是先走吧。去看看曉梅姨。」康迪琳估計這會兒也坐不住了,再次提出要走。我猜她這是聽說了蘭曉梅和安祈年的關係,想要趕緊去拉戰隊。
可是安祈年再一次把她叫住了:「康小姐別這麼急,我還有東西給你看呢。」
他再一次轉向了康尤:「康先生,回到我們話題上,看在我乾媽的份上,您……有沒有改變主意啊?」
「安先生真是說笑了,曉梅是我的新婚妻子,向來都不參合生意上的事。咱們還是」
安祈年輕哼一聲,擊掌兩聲。只見整個大廳的燈光頓時暗淡了下來,我還以為他這是要人舉兩排槍逼迫康尤就範呢!
還好,只是面前的白牆壁上被播放了一段視頻投影!
畫面上是個被揍得彷彿豬頭三一樣的男人,我覺得眉眼貌似有點熟,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哦!原來是我們學校的保安,姓王好像。
王保安在視頻里一邊哭著一邊求饒:「我……我全說了啊。是新來的康老師給了我一萬塊錢,讓我在夏老師上台前弄鬆了台階的螺絲。
半米高而已,就……就只是個惡作劇,沒想過會害人命啊!我不知道那孩子會受傷,求你們放過我!」
康迪琳呼得一聲站了起來,臉色全白了。
康尤又不是傻子,雖然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但這會兒也明白這段視頻的意義應該叫做把柄。
「安先生,小女被我寵壞了,可能跟令夫人有些誤會,好在也沒什麼大礙是不是?呵呵,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這裡給您陪個不是」
康尤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估么著也沒覺得事情很嚴重。
「是么?您怎麼不問問令嬡,真的是沒有什麼『大礙』么?」安祈年抬起一隻手,悠然搭在膝蓋上:「受傷的孩子叫安長寧,是我爺爺最疼愛的長重孫。
康先生,如果老爺子知道長寧是因為什麼而受的傷,你可以想像一下
你與安臨集團第四季度的合標計劃,還有沒有施行下去的可能?
如果我猜的沒錯,您可是做了四倍的槓桿在裡面。
彼此都是本著最初的信任,才拿身價往裡扔的。一旦確認資金到位,只要一方做空違約,另一方可就是屎都沒得吃!」
「這……」康尤的臉色已經近乎屎色了。
安祈年冷笑一聲,趁熱打鐵:「爺爺的脾氣我知道,能有今天的江山,可都是年輕時候用刀槍砍出來的。
翻臉不認人這種事,是他的一貫作風。如果他知道你們害得長寧現在還躺在醫院,再加上安子鑒手裡的一本爛賬
呵呵,康先生,現在從安臨集團撤資還來得及。你要不要考慮下,趕緊跟你那不爭氣的外甥女婿劃清界限?」
我的鬢角一直在往下流冷汗,可能是太虛弱了。再抬頭看看康尤,恩,比我慘多了,已經跟噴泉似的。
「安先生,您也知道安老先生的作風。我現在撤資,安臨可就吃癟了到時候,他能放過我們?
安老先生以前是什麼出身,呵,我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康先生的意思,我就是吃素的了?」安祈年的笑意慢慢收攏在唇角,一個響指打出來,嘩啦一聲兩側黑衣保鏢魚貫入內!
嚇得康迪琳啊一聲縮到她爸爸身旁!
「你……你要幹什麼!」康尤幾乎要嚇尿了。
安祈年起身大笑:「康先生別緊張,我只是讓他們傳兩杯紅酒過來。」話音未落,我就看到站在門口最外側的一個保鏢端著一隻漆黑的托盤,上面擺了兩隻精美的高腳杯。
一個人接一下手,就這麼傳了過來!
「康先生,這是我從K國帶回來的Chateaud』Yquem,就是專門為了招待您的。」
安祈年挽著袖口,傾倒了兩杯。微笑著遞給康尤。
我甚至能聽見那傢伙的牙齒打在玻璃杯邊緣處的顫抖音。
那一刻,我覺得安祈年對我的態度真的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了!
「康先生這杯酒下去,我們就算是deal了?您放心,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安子鑒的虛賬,只要您公開披露出去,便可以就安臨集團虧空數據的虛假報表進行單方面違約抗辯。
到時候,我爺爺自己理虧,礙於媒體和輿論,也是萬萬不敢動您的。」
一杯酒下肚,康尤的臉色已經變得很奇怪了。我猜他大概只是想壯壯膽子,以免在跟安祈年說話的時候發出不自覺地軟蛋音。
「安先生,那我們……後天就是認資日,我得」
「康先生是要回公司吧,辛苦您這麼晚還要召集員工會。」安祈年看看錶,輕笑一聲:「放心,您的夫人和愛女可以留在這裡消遣。我請場。」
我不知道康尤今天這場鴻門宴是不是吃得消。但我的內心已然是崩潰的了。
康迪琳目送著她父親離開,怔了半天才哇一聲哭出來。
「祈年,你都是騙我的么?你……之前接近我就是為了利用我父親的公司!
現在你不要我了,就用更狠的手段來逼迫我們!」
「手段?」安祈年一手拉起癱軟的我,扶著我走到女人面前:「康迪琳,我不是沒有警告過你
離安家人遠一些,離王雅若她們遠一些。興許我還能對你有一絲憐憫和疼惜。你自找的。
再敢動長寧,我就宰了你。」
「祈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傷害長寧的,我……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我……」我不忍心看她撲倒在我們兩人身後那狼狽的姿態。
我想,也許她是真的愛著安祈年,安祈年也未必就是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
這個姑娘不犯渾的時候,還是落落大方楚楚可人的。
只可惜,她動了安長寧,等於說拔了安祈年最碰不得的虎鬚,這才有了今天這一處激烈的鴻門宴吧。
只不過,我想我不應該再有心力去想別人的立場。我連我自己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都不知道!
安祈年把我按在牆壁上,雙手捧著我的臉說:「你讓我解決康迪琳?現在滿意了?」
「我……」我按住他的手,心跳如擂地追問。我說我已經忍了一個晚上,你告訴我蘭曉梅是怎麼回事!
「安祈年,你……認識蘭家蔚?」
「認識又怎樣?」他伸手撥了下我那與汗水粘連在一起的劉海:「蘭家蔚算是我朋友吧,他死了,我替他照顧一下他媽媽又有何不可?」
「朋友?」我連連搖頭:「家蔚平時接觸的都是什麼樣的人!又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朋友,我不相信!」
我的腦子亂死了,好像有什麼樣的真相即將呼之欲出,卻怎麼也串聯不上最後的一根線索。
「他接觸什麼樣的人?」安祈年冷笑一聲:「有學問的,高素質的,安分守己的,可最後還不是一樣死於非命?」
「你」
「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在這。」
「安祈年!你給我說清楚」我快兩步想去追他,無奈腳已經軟的不行。
「夫人,我送您回去。」司機把遊魂一樣的我帶到外面的泊車處,我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好像被從裡到外強女幹了個遍,又落魄又落寞。
我說不用,我想靜靜。
「可是」
「說了不用!」我很沒出息地沖他吼:「幾公里的路我能自己走回去!再敢跟著我,我就撞死在你車上。」
估摸著我是把他嚇到了,司機很無辜地跟安祈年打電話,我聽到電話那端男人的聲音冷冷的:「隨便她。」
我轉身就走,跑了幾步才停下。腦子裡亂得幾乎讓我意識不到自己有多疲憊了。
安祈年認識蘭家蔚,蘭家蔚的媽媽又嫁給了康尤,康迪琳是安祈年的前女友,安祈年又認蘭家蔚的媽媽做乾媽?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缺了什麼信息,什麼線索?差什麼環節才能組成哪怕不美麗卻能讓我安心下來的真相!
「夏念喬……」
身後幽幽一聲,好像鬼魂的呼喚。我嚇得差點栽倒,一轉身
「你……」
我認出這個女人了,黑色的風衣已經有點髒了,臉色憔悴的就像剛剛從墳墓里爬出來。
當時她在家門口撲上了我的車,沒說上一句話就被人拉走了。
而這幾天來,我一直覺得有人好像在暗處跟著我
「你認識我?」我倒吸一口冷氣,確信自己好像……沒有見過她的臉,但又說不出來哪裡覺得熟悉。
普通一聲,女人當場就跪下了!
我幾乎嚇死,趕緊過去扶她:「你幹什麼,快點起來。我……」
「夏念喬,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求求你,求你勸勸你丈夫!
點點還不到兩歲,她有很嚴重的哮喘,不能捐啊!」
「你說什麼?」我抓著她的手臂,一時間,腦子裡迴路著那個小女孩一雙懵懂清澈的大眼睛。
我記得她絕望的哭聲,記得她呼吸困難時憋得發紫的小臉,記得她抓著我頭髮不停地叫媽媽……
夏念喬……我可以理解你想救長寧的心情,可是……
「大姐你別哭,你先起來,我們慢慢說」我紅著眼睛扶她,可是她卻不肯起來。
「我不起來,夏念喬,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看在我們都曾那麼愛著家蔚的份上,別動我的女兒啊……」
啪嗒一聲,我垂下了手。
「你說什麼……你是?」
我看著她那張不人不鬼的慘白臉色,幾乎要搜刮出記憶深處的每一層細胞!
「你是……鹿嘉怡?」只覺得自己的肺像要被抽空一樣,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她已經憔悴成這個樣子?讓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我,硬生生不曾認出來!
我知道鹿嘉怡,我以前學校的老師領導都知道。
因為她寫過無數的匿名信過來,責罵我是個搶她未婚夫的小三。
她,就是蘭家蔚以前的未婚妻。那個蘭曉梅口中能給家蔚幸福的有錢人家的女人,那個不惜用灌醉家蔚這種下三濫手段強行與他發生了關係,並拍下兩人照片後向我示威的女人。那個挺著大肚子拿著化驗單來到我面前叫囂,他們已經生米煮成熟飯的女人。那個害得我因此而誤會蘭家蔚,一氣之下跟他分手后,從此……陰陽兩隔的女人!
「鹿嘉怡!你滾」我大喝一聲推開她,一時間,所有的怨憤衝上天靈,竟讓我忘了去思考一個最最重要的問題!
為什麼安祈年會找上她的女兒來為長寧配型?!
還好鹿嘉怡告訴我了,沒讓我傻逼似的錯過了我這一生……最大的笑話!
「夏念喬,長寧是家蔚的兒子啊……是點點同母異父的哥哥啊。
你們不能讓他的妹妹為了救他而承擔生命風險,家蔚就算在天有靈,也不能瞑目啊!」
我笑了,我說你神經病吧?
長寧是蘭家蔚的兒子?你當初用盡手段醉強了家蔚,不就是想要把我氣走然後跟他結婚么?
可是家蔚沒幾個月就死了,你難道還會留著那個沒用的孩子?
你這種女人,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
長寧明明是我先生的侄子,跟你有什麼關係!系巨撲划。
「夏念喬,」鹿嘉怡泣不成聲地拉住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家蔚意外走了,是蘭曉梅懇求我把遺腹子生下來的。但我父母不許我未婚養子,就把孩子留給她撫養,帶我到國外去定居了。
蘭家蔚……他也叫安家蔚,他就是安家的長孫,你丈夫的大哥。安長寧的親生父親啊!」
「你住口!」我爬起身來推開她:「我不相信你說的,安祈年……他不可能」
「安祈年就是個魔鬼!他娶你不過是為了報復你!他之前就來K國找過我們夫妻,我得知了長寧的情況也同意了親自去驗血,可是我的骨髓配不上。
於是他……他就要求我女兒也去做配型。沒想到,點點卻是合適的。
但她有很嚴重的哮喘,配型手術艱難又複雜,每公斤體重15CC的骨髓量會有生命危險的!
所以我們夫妻不同意……他就帶人搶走了我的女兒,綁架了我的丈夫。
那幾天我出差不在,得到消息后就立刻回國來找他。
他逼我交出點點的病例,要對病史進行偽造,還要我在手術風險書上簽字。否則他就要殺了我丈夫」鹿嘉怡撲倒我身上,淚流滿面卻不肯撒手:「夏念喬,兩個孩子都是我的親骨肉……可我……
可我不能眼看著點點去送死。我知道我對不起長寧,但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以前的事我們再無瓜葛了。
你們……不管要多少錢都可以!我幫你們找其他的配型,我願意傾家蕩產贖罪。可是你們不能用點點去換長寧,不能啊!」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拖著沉重的腳步,我一路蹌踉出了小巷。
鹿嘉怡的哭聲越來越遠,被車水馬龍掩蓋,被歷歷秋雨蠶食。
我想不明白……這到底,是誰的報應呢?
「夫人,您……您怎麼又回來了?」我站在唐豪名苑的大廳里,落湯雞一樣的狼狽幾乎嚇壞了安祈年手下的那些人。
我說路上下雨了,所以我折回來了。
「安祈年在哪?」
「安先生有客人在見。」他們這樣告訴我。
客人?
呵呵,什麼客人呢?
康尤被他逼得連夜回去撤資了,康迪琳被他嚇得快成精分了。
他還能在跟誰說話呢?
我說沒關係,那客人也是我的舊識。我們上去……算算賬吧。
「夫人,您」
「不用過來。」我微微一笑。我說我還不至於靜靜地,悄悄地,弔死在他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