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以後,你只有我
「那你不恨她?」安祈年挑了下眉頭,看著安惜君:「你跟大哥不是也很親么?」
「大哥又不是念喬姐殺的!你是大哥最好的兄弟,當初為什麼不早點回安家來幫他?」安惜君到底是做律師的,咄咄逼人起來的聲波殺力震得我內傷一陣翻騰。
「你這麼工於心計,難道沒有早點看出來安子鑒他們對大哥有殺心?你自己不去提醒大哥。只顧躲在國外,忙著陰謀詭計,只顧著給你養父報仇!你知道大哥回了安家。就沒擔心過他成為眾矢之的么?難道你就不用為大哥的死負責么!
更何況,念喬姐是大哥最愛的女人。你現在傷害她折磨她,大哥若是在天有靈。會有多心疼……
「惜君,」我伸手拉拉她,我知道她這話怕是觸到安祈年的逆鱗了:「好了別說了。」
「為什麼不說!你親手給你們公正的領養協議,我就有權利監察長寧的家庭狀況。
你能忍,我還看不下去呢。安祈年你聽著,要不是我哥勸我幫你,我才懶得管你這種人!你根本就比不上大哥,你也不值得念喬姐愛你!」
「安惜君。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安祈年冷著面孔,緩了好久才放開攥緊的拳頭。
「你當然敢,你安祈年有什麼不敢?好像自己受過了多少苦就理所應當折磨身邊所有人。」安惜君拎起包轉過身:「哪一天眾叛親離了,你就等著吃自己的良心過日子吧!
念喬姐,我晚點給你電話。撐不住的話,我和秦錚過來送你去醫院。」
砰一聲,安惜君摔門走了。我被震得差點摔倒,扶著沙發靠背,勉強壓了壓喉嚨間的腥咸之氣。
「惜君的話,你不用往心裡去。」我扶著樓梯慢慢往上走:「因為你並不是個沒有是非觀的人,只不過……你選擇去做錯事而已。」
「夏念喬。」他在後面叫我:「康尤撤資后,答應我考慮三天時間再決定要不要最終合作。
我的確叫蘭曉梅再去添一把火,但沒有讓她下那麼重的手。一個老太太而已。她……」
「把一隻羊送到一匹年邁的狼身邊。告訴她,只要輕輕咬一口就好。呵呵,安祈年,你不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么?」
再老的狼,也是狼。蘭曉梅對我……只怕恨不得挫骨揚灰。
我走進洗手間,想把自己這骯髒不堪的身心洗洗乾淨。剛一彎下腰。又吐了口血。
我急忙打開籠頭去沖洗面池,突然一隻手上來按下了水閥。
我渙散著目光看看安祈年。我說沒事,我進去躺一會。
你上午答應我搬走的,就不要再來給我添堵了。
你住哪隨便,找康迪琳開房也不錯。打鐵總是要趁熱,可別叫我和蘭媽媽今天這場戲白演了。
頭昏昏的,視線倒錯。我突然就被他橫抱了起來!
「廢什麼話,去醫院!」
他抱得太用力了,快把我的整個人都搓碎了。我實在痛得受不了,才叫出聲來。
「別動,我叫救護車。」安祈年把我平放在沙發上,然後去找手機。
我眯著眼睛凝聚了一會兒意識,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從剛才起就在包里不停作響。
這會兒伸手抓起來,是無數個無名號碼。
我覺得我能猜到這是誰。
想起小女孩那水靈懵懂的大眼睛,我心裡一陣陣火燒般灼痛。
鹿嘉怡有多可惡……我實在想不出一個程度。
只知道蘭曉梅有多想殺了我,我就有多想殺了鹿嘉怡。
我的家蔚那麼神聖,那麼純粹,每次擁抱和接吻都好像靈魂交融出一場洗禮。
他信教,說婚禮一定要在教堂舉行。要為我親手作曲,在婚禮上演奏。
我們都不提倡婚前行為,所以一直一直都為對方守身如玉。
可是
我簡直無法想象,那個骯髒的賤女人是怎麼去陷害算計我的男人。她分明就應該受到懲罰,憑什麼當一切都沒發生一樣躲到國外結婚生子逍遙度日!
她的女兒,就應該為長寧換命。我沒有什麼良心負擔,我……我應該很高興才對。長寧能活下來了,鹿嘉怡也有了報應。
可是為什麼,我一閉上眼睛就能想到女孩聲嘶力竭的哭聲,想到鹿嘉怡跪下求我的醜態。五臟六腑都跟注入了毒素一樣難受。
我不要理她,不要不要不要!
我猛地甩掉電話,任由淚水沿著眼角淌成小溪。
安祈年叫完救護車就過來看我,他伸手抹我的眼淚:「哭什麼?很痛?」
我搖頭,我說安祈年,長寧什麼時候做手術?
「三周后。」
我說好,一定別讓鹿嘉怡把女兒搶走。她是長寧的命!
哪怕要我殺人償命,哪怕家蔚的靈魂……因此而上不了天堂。我都不能放棄長寧。
你要是下不了手,我
淚水決堤出我朦朧的眼眶。瘋狂涌溢而出的,還有我那二十七年來從來沒有歪曲過的良心和道德。
每說出一個字,我的心就像在刀尖上滾了一厘米。我不停地告訴我自己,一定要救長寧,絕對不能心軟。可罪惡的底線卻在不停地撕扯我的決心。
「安祈年,你會……害死那個小女孩么?」
「夏念喬你別說了!」安祈年一手攬住我,讓我輕靠在他胸膛上:「這種事不是你該考慮的,一切都由我來做。你就當不知道,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了!」
後來我的意識漸漸不清晰了,只覺得周圍藥水的味道越來越重。
有人把我抬來抬去,偶爾很冷偶爾又熱的受不了。
酒精,針刺,按壓,過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卻在朦朧的一絲意念里祈禱過要麼,讓我永遠也不要醒來吧。系亞雙號。
惟獨只有一隻手,始終握著我的掌心,醒醒睡睡中,一直沒有離開過那中熟悉的溫度。
蘭家蔚,是你來接我了么?
後來我開始發燒,渾身燥熱得每一寸骨縫都疼。
我不停地喊著家蔚的名字,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有幾次我大概清醒,也知道陪在我身邊的男人是誰,拉著我的手的人……是誰
可我就是控制不了地叫著蘭家蔚。
「別叫了!」
我像塊木頭一樣被安祈年從病床上拖起來。四周嘈嘈雜雜的,好像有護士在尖叫:「先生你不能這樣,她還在輸液!」
「滾開!」
我張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里只有最熟悉的輪廓。
我茫然地伸手,沿著他的臉頰一寸一寸地撫摸:「家蔚……我好想你……」
「我不是蘭家蔚!」安祈年一把按住我的手,將我搶進懷裡:「夏念喬,我不是蘭家蔚!」
他的呼吸好深好重,灼在我的頸間和耳畔,比我的體溫還要焦躁。
我想,他大概很憤怒吧。印象里,只有在憤怒的時候才會有這麼失控的氣息。
安祈年,你在憤怒什麼,彆扭什麼呢?或是說,在期待什麼?
我眯著雙眼,滾燙的指尖沿著他精緻的面部輪廓一寸寸劃過。他的鼻樑跟家蔚一樣挺,眼睛沒有家蔚那麼圓,眸色也沒那麼深。
他的唇比家蔚還要薄,笑起來的時候會讓人有種殘忍涼薄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安祈年本就是這樣的人啊?
我捧著他的脖頸,虎口細細摩挲著他的胡茬。他的腮很堅實,耳垂冰涼的。
我碰到他的鎖骨時,他會敏感,會顫抖。抱著我的身子會不由自主收緊。
「你不是家蔚。」我喃喃呼著灼熱的氣,淚水比體溫更燙心:「你明明不是家蔚,那我為什麼……還會愛上你呢?安祈年,你在我心裡,究竟……種了什麼?」
「夏念喬……」安祈年將我抱得更緊,幾乎要把我的遍體鱗傷生生掙裂,我聽到他說:「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我醒來后已經是第三天早上了,大夫說我傷得不算很重,只是這段時間貧血外加營養不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的。
我問安祈年,長寧怎麼樣了。
「先管好你自己吧。」他扶我起來,用軟軟的靠枕幫我墊好:「左邊兩根肋骨裂了,小心點躺著。」
我說難怪現在大家都不願意給老年人讓座,哪有一點老弱病殘的樣子!
「少廢話!」安祈年把葯塞到我嘴裡:「你是白痴么?蘭曉梅當著康迪琳的面打你,就只是打你而已。你不能還手么?!不會喊人,不會躲么!」
我搖搖頭,我說我怎麼可能對蘭家蔚的媽媽動手呢?沒關係,當年我守在蘭家蔚的葬禮外面,被她叫人打得只剩半條命我都不肯走。
要不是展逐過來救我,你連報復我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皺了皺眉,把卡在喉嚨里藥片吐了。我說苦。
「你」安祈年把我挽起來:「再喝口水送進去,止痛消炎的。」
我轉過頭去不想理他。
結果他二話沒說,把葯撿起來直接叼在嘴裡,然後含一口水壓過來,扳開我的下頜就吻了上去。
我差點被他嗆死,咳了好幾聲才把葯吞下去。
「你幹什麼!我又不是十八歲的少女!」我推開他,覺得受了侮辱。
「那次我受傷昏迷,你……是這樣給我喂水的吧?」安祈年側個身坐到我床邊,單手沿著我的脖頸慢慢撫摸。
我頓了一下,說沒有,你做夢呢。
然而他突然捧起我的臉,用從來沒有過的認真語氣對我說:「夏念喬,我想告訴你。你從來沒有對不起過蘭曉梅。她的兒子死了,不代表她就是道德中的受害方。」
「你說……什麼?」
整整六年來,我在無盡的委屈與自責中掙扎著,我從沒敢奢求過有一天能得到安祈年這樣公正的評判。
「我說蘭家蔚的死,蘭曉梅應該負很大的責任。母愛……不是束縛與傷害的借口。」
我說對不起,你讓我稍微控制一會兒。我生來帶一顆淚痣,很喜歡哭的。
我已經很用力想要屏住眼眶了,可是如果忍得很用力,身上會很疼很疼的。
他把我抱在懷裡,很重的一聲呼吸落在我酥軟的耳畔:「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麼竟真的會愛上你。」
「你騙我……」
「沒有。」
「你只是想報復我……」
「已經夠了。再這樣下去,割的就是我自己的心了。」
安祈年站起身來,竟然伸手揉了下我的頭髮。厚重的手掌滿是老繭,一點都不像蘭家蔚的手那麼纖長那麼漂亮。
但這個熟悉又寵溺的動作……真的是一模一樣。
「不要再想蘭家蔚了,以後你只有我。」安祈年轉身推開門:「我帶長寧過來看看你,他想你了。」
「長寧在哪?」
「隔壁腫瘤區。」安祈年回答。
我輕輕哦了一聲,四下看看,問那我這是在什麼病區?
「傷心區。」安祈年笑了笑:「應該,快治好了吧?」
我只住了三天院,大夫說可以回家休養。但一定要注意營養和心情,不能再勞累。
我拉著人家白大褂問:「大夫,我的身體狀況如果要獻血的話,需要過幾天才行?」
大夫很崩潰地看了我一眼:「你要獻血幹什麼?不可以。」
「可是」
我看看安祈年,我說長寧還有兩周就要手術了吧。到時候肯定需要
「早就從各地調配好了足量的為手術準備,不是緊急狀況一般不需要抽你的。」安祈年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放開摟著我的手。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
我說你是不是怕我死了?
「是,」安祈年瞄了我一眼:「你比我想像的更不要命。」
「那手術的成功概率……有多少?」我咬了咬唇,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以至於我從來沒敢正視過這個非常現實又殘酷的問題。
「因為是同母宗親血親,匹配后發生排異的概率相對小一些。大概……有百分之六十。」
我壓了壓狂跳的胸口,我說還好還好,我以為你會說百分之六。
「等長寧好了,你帶他去你們學校上學,」
「好。」我想擺個非常好看的笑容,來憧憬一下這磕磕絆絆中滋生出來的小幸福。可為什麼,不自覺上揚的唇角會彎出心酸的弧度……
「安祈年,那小姑娘呢?如果移植骨髓,她有……多少風險?」我輕輕吸了幾口氣,內心深處如炸開般鈍痛。
「我聘了最專業的醫療隊來全程監控,她的哮喘根本就沒有鹿嘉怡說的那麼嚴重。這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再去見她。」
安祈年的話,我可以相信么?
我輕輕低下頭,說:「萬一呢。」
「萬一……就像你說的,當做鹿嘉怡的報應了。」
安祈年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安祈年,脆弱和溫情不過是他放鬆心情的一根事後煙。他的本性……還是狼一樣的殘忍。
我小聲說,我只是隨便說說。可那孩子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就算是法律責任也沒辦法逃。安祈年……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夏念喬你真的很煩。」安祈年皺了下眉:「如果鹿嘉怡再敢找你,你就告訴她我會把她丈夫的眼睛挖出來寄給她。
好了,傑西卡已經辦好出院了。我們走。」
我不想再說什麼了,好不容易才能和諧一點的相處氛圍,令我覺得來之不易。
為了鹿嘉怡那種賤人而爭吵,我才沒那麼閑。
雖然我很不安,真的很不安……
回去的車上,安祈年問我想吃點什麼。
我說我一點沒有胃口。尤其是受傷住院這幾天,雖然強迫自己多少吃一點。但吃什麼都吐,跟懷孕了似的。我都懷疑自己是有點厭食症了。
但如果說一定還有什麼能引起我小小的食慾,我有點想念我哥親手做的菜了。
展逐偶爾給我打電話,我都是報喜不報憂。何況現在的揚輝酒樓已經是安祈年的產業,我總覺得自己不方便過去找展逐。
不像以前,餓了饞了就跑過去,讓我哥點一桌子菜,就陪我一個人在包房裡大快朵頤。
我想我的人生因蘭家蔚的出現變出了第一重色彩,因蘭家蔚的死亡重新退回黑白,又因展逐的相伴漸漸調和了溫馨淡墨的顏色,最後……安祈年卻把這一切都他媽的給我變成了大染缸!
此時我閉著眼睛靠在他懷裡,沒說話。但再次睜開眼時,車卻停在了揚輝酒樓的門口!
安祈年你是不是在我肚子里定位蛔蟲了!
「你怎麼帶我來這裡?」我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眼睛。
「你不想吃展逐親手做的菜么?」安祈年把車門拉開,將我小心翼翼地扶出來:「你說過他做菜很好,幸虧我沒有廢了他的手。」
「喂,我哥好歹是個高級經理人,你叫他下廚也太侮辱人了吧。」我吸了口氣,完全搞不懂安祈年又要搞什麼花頭。
「上次我替他挨了一砍刀,讓他親自為我做頓飯不過分吧。」
我想想也有道理,於是任由男人輕推著我往裡走。
不過說到這兒,我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那天在警署,我聽你和安照南說上回揚輝酒樓被人砸場。
其實……不是安子鑒做的?
那會是誰?」
安祈年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這種事不是你該管的。把好奇心收一收,吃飯要緊。」
我說我會擔心我哥。你那麼不靠譜,身邊各種危險。
「就只擔心展逐?」安祈年按下電梯,伸手擋門將我拉進去。
我想說我也擔心你,可我從來沒有跟安祈年用這樣的方式對話過。稍微……有點彆扭唉。
後來我們什麼都沒說,跟著恭恭敬敬的服務生來到最裡面的包廂。
我說吃個便飯而已,你還要擺滿漢全席啊!
結果一推門進去我就傻眼了!安惜君秦錚安照南都在!
還有一個,我沒見過的……戴著眼鏡笑容很溫和的斯文男人。
「三哥,念喬姐!你們來了!」安惜君起身踢開凳子,趕緊過來扶我坐下。
「你們,怎麼都在?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安惜君笑笑說:「今天我拿了PHD,所以請了家人朋友們出來聚一聚。」
我很茫然地看看安祈年,我說PHD是什麼?
「博士學位。」他說。
我只是個專科師範學院畢業的,跟斗把式地過了英語四級后基本上這些年也都就飯吃了,哪裡知道這麼高大上的專業名詞?
我當時就不淡定了,我說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年輕的博士!
印象中的博士,不應該都是那種白髮蒼蒼的老頭子么!
「哈哈,博士又不是啥了不起的嘛。」安惜君笑道:「就算學歷再高,也比不上秦大律師的實戰水平。」
「惜君你就別謙虛了。」秦錚無奈地攤了下肩膀:「我可沒你那種恆心毅力,讓我寫論文?我一動筆就想罵人,還是練練口舌吧。」
「惜君,恭喜你。」我說:「唉,也不早點告訴我,我這剛從醫院出來,連個禮物都沒準備。」
「哈,念喬姐就別客氣了。我又不是安家的第一個PHD,不稀罕哈。」安惜君紅了紅臉,給我倒了一杯溫熱的玉米汁:「就是覺得最近大家都很壓抑,有點開心的事不容易,出來聚一聚。」
我看看安照南,他是法醫,光聽著職位就覺得專業性一定很強。我說哦,原來你也
「不是啦,是三哥。三哥拿到學位的時候比我現在的年齡還小呢。」安惜君抬頭看看安祈年:「對吧,三哥?」
我一口玉米汁差點噴出來!我說不是吧?你是啥專業?砍人專業?
安祈年冷著臉,估計已經把我屏蔽了。
安惜君笑得花枝亂顫:「三哥以前是學建築的。」
我恍然大悟,小聲跟安惜君說,哦!原來是包工頭!
「……是建築設計。在國外有自己的公司和品牌,本來前程很好的。可是……」安惜君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今天是高興的事,就不想那些了。」
安惜君不說我也明白,蘭家蔚意外身亡,安祈年為了查清這件事,於是放棄了自己在國外的事業。
但這從建築師直接跨行到幫派大哥……這尼瑪什麼神轉折啊?!
後來安惜君告訴我說,安祈年離開安家后是養父帶大的,養父在他十三歲時扯了官司進監獄,不久病死了。
他就像個孤兒一樣輟了學後跟人家混道。從十三歲到十六歲,幾乎斷過身上每一塊骨頭,落下一身九死一生的傷疤。
後來是蘭家蔚找到了他,供他上學送他出國。
我說原來是這樣啊!
蘭家蔚用自己的人生觀挽救了歧途中的弟弟,讓他遠離那些骯髒的黑白界。可最後……
我看了看正在窗邊打電話的安祈年。我想,也許正是蘭家蔚的死,再一次顛覆了安祈年對正義與法律的信任和依靠,扭曲了他正能量的三觀。
他放下了自己陽光下的事業,用圖紙捲成了刀鋒,重新回到這裡。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可憐之人必有可愛……
我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不過是說說而已,難道我真的比自己想的還要愛他?
「阿念!」
身後有人叫我,一回頭,我就看到展逐帶著傳菜服務生進來。
「哥!」
我有段時間沒見到展逐了。恩,上下這麼一打量,手腳健全氣色也不錯。
看來安祈年真的沒有刁難他唉。
「人都到齊了,就開席吧。」展逐叫人把菜品一一上好,陪笑道:「我好久不下廚了,隨便做幾個,大家別客氣。」
安祈年打完電話回來,雙手撐在我肩膀上,看了看這一桌子:「阿念身子剛恢復,有沒有她比較喜歡的那種……」
展逐輕輕笑了下,揮手叫人又送過來一個小小的扣盤。
解開餐蓋的瞬間,我差點呀一聲叫出來。
「貓咪飯?」
小時候發燒生病不愛吃飯的時候,都是展逐幫我拌的貓咪飯。其實沒啥特定做法啦,顧名思義,就是剩菜摻在軟軟糯糯的粥里,喂貓的!
但是又香又鹹的滋味很勾搭味蕾,我常常能吃兩大碗呢!
這碗飯是用新米熬的粥,放了魚片香腸黑豆紫薯和菜葉,看起來雖然不美,但光聞著我就淪陷了。
我紅著臉,說這一桌子人呢,怎麼把我當小孩子似的。
「身體還沒康復,吃太油膩的不好。」安祈年把我的筷子沒收了,塞了把勺子上來。
我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但心裡……真的很溫暖。
留在安祈年身邊也有段時日了,整天提心弔膽捉急日狗的,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跟他的家人他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們一塊吃一頓這麼溫馨幸福的晚飯。
誒?我看著對面那個陌生的男人,推推安祈年:「那位是誰?」
「哦,都忘了介紹了。」安祈年說:「莫先生是我朋友,是位變態心理醫生。」
我差點把粥也噴了出去。
也不能怪我,一桌子人的反應好像都跟著不對勁兒。
「咳咳,變態心理學醫生,」莫斯軻摘下眼鏡,站起身來跟我握手。
我膽戰心驚,想起第一次在安家跟安照南握手的情景。說實話,這位莫先生長得更溫柔,但怎麼看都更恐怖!
不過也難怪,能跟安祈年做朋友的,多半都不具備什麼正常人細胞吧!
「這位莫先生,你不該很陌生。」安祈年稍微挑了幾顆清淡爽口的小菜放到我盤子里:「他父親,是你的偶像莫橋老先生。上回那封信可是他親自出面求來的」
啥?!
我默默合上下巴,我說你上次說跟莫老先生的兒子是朋友,原來不是騙我的?
我特么真的以為你是拿刀逼人家寫的!
莫斯軻笑說:「以家父的性情,只怕用刀逼著也不肯吧。是祈年錄了你的彈音,家父覺得夏小姐的造詣不錯,才願意邀請您登台伴音。」
啊!我不知所措地看看安祈年,又看看莫斯軻。我說真對不起,最後卻弄成那樣……
「好了,別說這些了,只是個意外,莫老先生也會理解的。」安惜君知道我這是又想到長寧了,心裡必然不好受。
「大家先吃菜吧,冷了就不好了。」展逐吩咐服務生再去後台上些果汁和酒水過來。
可是剛剛過去三秒鐘,那服務生就去而復返了。
「經理經理!」看著他慌慌張張的樣子,我們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外面」服務生只認識展逐,並不認識安祈年,所以大事小事必然都向經理彙報。此時他對著展逐,手腳一陣比劃:「外面!外面來了好多」
我心裡咯噔一下,身邊的安祈年也已經站起來了。
不是吧?難道又有人來砸場子?
可就在這時,包房的大門一下子就被撞開了,稀里嘩啦地進來了五六個人!
前面的兩個穿著便服,後面跟著的,卻是警察制服!
警察?
「我們是市警署刑偵大隊的探員。請問,哪位是展逐先生?」為首的那個警官穿著便服,舉起手裡的證件,犀利的眼神將我們一眾人掃視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