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很疼,但可以忍受

第八十三章 很疼,但可以忍受

我與安祈年並排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上一次說話……應該是一刻鐘以前了。

我感覺我們兩個就像是第一次419的兩個新手,完全不知道誰該先喊action!

「你是男人,應該主動點吧。」氣氛讓我窒息,於是我輕輕翻了個身。有點忐忑地往他身邊湊了湊:「我們是為了生下符合長寧配型的孩子,如果……孩子的血型是陽性,就算不會因為溶血反應而流產,我們也不能要的。

這麼想想。我的孕期風險並不會很大,你可以不用太擔心」

「夏念喬!你又不是生孩子的機器。難道要生一個流一個,一直生到合適的為止么!

不好意思,就算你甘願,我也沒心情做種馬!」

我咬了下唇,我說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這兩種治療方案。是可以同時進行的。

「我們讓長寧去做化療,吃那麼多苦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希望哪怕能多爭取一點點時間,抑制病症的蔓延,趁機找到合適的配型么?不管是尋找骨髓配型還是造人采臍血,都需要時間啊!」我撐起身來,俯視著安祈年:「專家說了,如果我們懷上了孩子,三個月的時候就可以通過宮內檢驗是否合適,七個月左右就可以剖腹早產取血」

「一胎就懷上合適胎兒的概率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我怎麼可以讓你反覆流產!」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我們也要試試啊。」我含著淚水求他。我說安祈年,我一個身心清白三觀端正的好姑娘,已經就這麼半裸著身子跪在床上求你把我辦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沒有轉機沒有希望的程度,那我也認了。哪怕陪在長寧身邊完成他的每一個願望,我們都沒有遺憾。

可是現在…明明就有機會和可能,安祈年你讓我怎麼放棄?!

「我們兩人生的孩子……一樣是生命。你現在說的很容易很堅強,可如果當你真的做了母親。感受著孩子一點點孕育在你的身體里卻不能活著把它帶出來。那種心態那種心情,你想過么?!

活生生地去備胎,去流產,你的心會有多疼?」

「我……」我低下頭,輕輕撫摸著我平坦的小腹。我從沒有當過媽媽,也的確沒有考慮過安祈年說的那種心情。

只不過,我從鹿嘉怡那瘋狂的母愛中看到了很心痛的身影

如果我真的懷上了一個小生命,卻因為檢驗的結果無法給長寧配型,而要硬生生打掉它……

我咬了咬牙,終於一頭紮緊安祈年的懷裡啜泣不已。我說我也不知道我會怎樣。可是……心痛,也不過就只是一種痛而已。

跟打一下。戳一刀,中一槍,只是程度不同罷了。都是會好的,會痊癒的!

痛一痛,又不會死人……安祈年,我不怕。

「可我不忍心。」他重重嘆了口氣,伸手輕撫我的脊背:「你是孩子的母親。將沒有人能真正替代你擁有的那種絕望感。夏念喬,我不忍心……」

這一句不忍心,讓我幾乎要崩潰了最後的心理防線。

「安祈年你忘了你曾對我說的話么?」我抱著他的肩膀,用力咬著他的衣衫:「要當長寧的媽媽,不是無微不至的身心關照就夠的。

我要為他承擔無法想象的壓力,包括道德和良知的顛覆。

可我太沒用,終於還是下不了手去傷害別人。那……對我自己,我總有這個勇氣吧。」

我抬起眼,朦朧的視線里給予了我丈夫最堅定的光。我說安祈年,我們這樣吧

只要能保住,就不要打掉它。如果合適,那就是老天爺要我們救活長寧。

如果不合適……也要讓長寧親眼看到它……

我哽住了聲音:「長寧曾說過,他希望在他有限的生命里,能看到我們兩人有孩子。

他喜歡妹妹,因為他怕我們有了自己的兒子……就會……忘記他。」

「好……」安祈年將我的臉埋在他懷裡,呼吸落在我的耳畔夾雜著濃重的潮濕淚意。

我不知道像他這麼堅強的男人為何會被我反覆逼出眼淚,也許正是因為這世上有很多事他再強大,也沒有辦法替我承擔吧。

所以

安祈年有種你生出個子宮啊?沒種就把衣服扒了,快快快!

我一把將他推到在床上,氣氛頓時全崩壞。

「夏念喬你有病啊!這種事……說怎樣就能怎樣么!」

我說男人不都是下半身動物么?

我這兩天……好像正好是兩次之間。不做的話……是不是要等下個月了?

「這不該是一件任務!」他一臉不爽:「你這樣子……反而壓力很大。」

我想說你壓力大又不是因為要生孩子,而是擔心自己秒了吧?

不過這話要是說出口,我覺得他今天把我拆了的可能都有。

於是我跪坐在他身旁,很無奈地看著他貌似因為緊張而沒什麼精神的小兄弟:「那要怎麼辦?你是不是對我沒感覺?要不……看看片子?」

「你到底懂不懂男人?」安祈年的眼神里幾乎要射出刀子來了,而我只能更無辜地說:「我又不是男人,也不用討好男人。不懂。」

「我又不是性饑渴,難道隨時見到你隨時發情么!」安祈年坐起身來,滿臉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一支煙。

我說,我大概明白了。你等我一下。

上次跟安惜君去買禮服的時候她幫我挑了一套內衣,我一直沒穿過。當時那丫頭說配這樣的低胸禮服就需要U形四分之一罩杯的內衣才hold得住。

然而我覺得這款式往身上一套,都恨不得拿把手銬將我自己鎖暖氣片上然後抱頭蹲下。

此時我把這件鏤空香檳金色的蕾絲內衣換上身,對著洗手間的鏡子放下自己挽起的長發。

最近實在瘦的過分了,肋骨突兀得都有點嚇人。目光落在鏡中的肩窩處,貫穿的傷疤還泛著猙獰的紅。

這個……一定會讓他心裡不舒服吧。

這時,安祈年進來了。

如我所料,他並沒有對我的內衣產生多大的興趣,唯有將目光落在了我的傷疤處。

我有點窘迫,想找浴巾蓋一下:「抱歉,我就這點出息……呵呵呵,也想不出來別的好辦法。」

「白痴。」安祈年走過來擁住我,臉頰貼著我的腮,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我的肩膀。

他伸手在那暗紅的痕迹周圍輕輕畫了兩圈,痒痒的,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還疼么?」

我點了下頭,小聲說:「恩,用力動作的時候會疼。」

「有眼線筆么?」

「啊?」我怔了一下,他這意思是……讓我化妝?

我很少化妝,教師的職業要求盡量素顏,也只有以前在唐豪會所兼職的時候才會帶上一點淡淡的妝。

然而此時,我瘦的雙頰都寡了下來,顯得眼睛已經很大了,還要眼線筆幹嘛?

於是我詫異地點了下頭,說有一支舊的。

好癢!

我完全沒有想到安祈年會拿這樣一支眼線筆在我的傷疤上勾勒圖案!

「你……」

「別動。」他單手攬著我的腰,讓我站的不費力。另一手握著眼線筆,沿著我發散泛紅的傷疤邊緣細細塗抹著。

我想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可是他太專註了,專註得讓我一點都不忍心去打擾。

幾分鐘過去了,他放下筆,將我轉到鏡子前。

「喜歡么?」

目光所及,我欣喜若狂。那竟是一朵用細線勾勒出來的薔薇花!開在我鎖骨之上,輕靈的花瓣草草幾筆卻如神來之筆,巧妙地掩蓋了那一片暗紅的猙獰!

「好漂亮……」我不敢輕觸,只是用指尖沿著邊緣輕輕摩挲著。然後揚起頭看他:「我……要不幹脆在這裡紋個圖案吧。」

「你是老師,怎麼能紋身呢?」

「可我嫁給了你。」我說:「不紋身,沒資格做道兒上的女人吧。」

洗手間里的燈暖把氣氛和溫度都調節得正好。這種時候不動情,連天理都要難容了。

安祈年輕輕把我抱起來,讓我坐在光潔的白瓷梳妝台上。他的雙手沿著我的脖頸慢慢遊走到我突兀瘦削的肩骨背後,每一寸肌膚都被他毫不放過地放肆過。

冰涼的鏡面澆不息內心深處最狂漲的火焰。

我竟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被他擁有過。

沒有責任,沒有壓力,沒有任何使命和無奈的抉擇。我想我只是單純地想愛他,想要他罷了。

他倒是一點不急著切入正題,徐徐緩緩地開發和摸索,讓我相信他應該是故意用這種方式為自己之前的『意外』而正名。

男人么,無非就是這點出息。

他把我抱回卧室,輕輕按壓在床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眸子里就好像能裝下一整個銀河般深沉。

「要關燈么?」我問他。

「你喜歡怎樣?」

我點了下頭,心說現在才開始覺得害羞是不是有點晚了。

關燈的一瞬間,他山一樣的身子俯壓了下來。我很緊張,但又不敢太緊張。我怕自己一緊張,他也會緊張。

「……要麼,還是把燈打開吧。」我矯情得恨不得一巴掌抽死我自己,然而安祈年卻二話不說地如了我的願。

恢復視覺的一瞬間,我與他茫然對視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溫柔神情的一雙眼睛。

淡褐色的眸子充盈著迷離的霧氣,斂去鋒芒,卻藏著堅決。

雖然很疼,但可以忍受。

我轉頭到一側,卻被他輕輕捻住下頜轉了回來。

「看著我。」他說。

我眯起眼睛,極力壓抑著喉嚨間快要破出的音律。

「現在,你終於是只屬於我的了。你的身,你的心……都是我的。」

我說,你也是。

我想,他在我身體里種下的,就是所謂的愛吧。

無形無具無色無相的東西,卻在今夜時分,被詮釋得那麼清晰。

一早睡到自然醒,我眯著眼從安祈年的臂彎里滾出來。

看看錶,已經快九點了。我說昨晚……我們後來沒談點什麼?

就這麼睡到現在?

印象里,他本來還想要我第二次的。但可能是顧及到我傷愈初期,不好活動得太誇張。於是結束后就這麼相擁入睡了。

「睡著就睡著了,還要談點什麼?」安祈年看著我這副失身後還佯裝淡定的樣子,很無奈地瞄了我一眼:「價錢?」

我就手甩了個枕頭過去,差點把自己給甩脫臼。

「起床吧,準備接長寧出院。」

「啊,不是說明天才出院么?」

「小東西等不及了,一分鐘都不想多呆。昨天問了李大夫,剩一點營養葯療程,做不做都無所謂。」安祈年推開窗子,深吸一口氣:「天氣這麼好,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啊?」我眼裡的安祈年,字典里壓根就沒有『玩』這個詞吧。

他的生活和工作一向神秘而單調,笑容和陽光永遠都照不到。

其實我是真的一點都不想拒絕他

可是今天是我媽媽的生忌。我之前就跟展逐約好了,一塊去掃墓的。

安祈年看出我似乎有為難,他問了,我也就說了。

「恩……我也不想讓長寧掃興。要麼,我跟我哥說一聲,明天再去我想我媽也不會計較的吧。」我想了想,覺得那個小鬼頭八成已經興奮得要睡不著覺了。

「沒關係,帶著長寧一起去。就當逛公園了。」

「安祈年……那是墓地唉!」我對這個男人的奇葩思路再一次表示很無語:「這不太好吧!他會以為我們是要去給他選……選……」

安祈年大概是覺得我的話有道理,臉色頓時崩盤。

「要不這樣吧,你先去醫院陪著他。我跟我哥去上柱香就回來,最多恩,兩小時。」

我看看錶,算了下如果從這裡出發的話到陵園也只有四十多分鐘。

安祈年說這樣也OK,於是叫了司機陪我。

就這樣,我早飯也沒吃。拽了片麵包和一盒牛奶就走了。我先去找展逐,因為往墓地的方向經過他家,順路的。

我在車上給他打電話,響了十幾聲也沒人接。

有點奇怪,昨天下午不是說好了的么?我哥不是爽約的人,這麼多年來也從來都是他等我。

「就前面這個小區第一棟,」我跟司機說,我下去看看。

展逐的家在這幢普通社區里,成年後自己貸款買的。幾年前還完貸后在同一小區也幫我置辦了一套,後面被夏榴折騰進去了。

三室一廳,簡單整潔。從來……沒有入住過任何一任女主人。

「哥?你在家么?」我先敲門,沒人應才喊了一聲。

奇怪,不在家?

我有展逐的鑰匙,就如他也有我家的一樣。敲了兩分鐘后,我徑自把門打開。

一股空空蕩蕩的氣息撲面而來

真的沒人。

玄關的鞋櫃整整齊齊,客廳的擺設也都收整得好像很久都沒人動過的樣子。

我踩著光潔的地板,走進展逐的卧室。

他的家符合一切單身漢獨居生活的標配,卧室里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櫥外什麼都沒有。

床鋪很整齊,彷彿一整晚都沒有人睡過。衣櫥……空空的,不過他本來也沒有幾件衣服。

這個時間,酒樓還沒開始營業吧。難道又有什麼意外情況?

站在客廳中央,我把目光拉遠到整個房間的全局。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很怪,但又說不出來。

後來我只能先鎖上門離開,猶豫了一下,心想要不還是自己去看看我媽吧。

我讓司機一路往墓園開,車上又給展逐打了幾次電話。無一例外,前面全是無人應答,到最後一個電話

關機了!

按理說我哥那麼大個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和隱私,即便一時找不到人也沒啥大不了。

但我心裡這份不安的忐忑卻是愈演愈烈,我突然覺得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線,把我身邊的一些人一些事像穿竹筏一樣鎖在了一起。

卻始終想不明白,這一切圍繞的到底是那根中軸。

隨便在墓園門口買了束白鳶尾,我在司機的陪同下來到了我媽的墓前。

這墓是後來遷的,我媽去世的時候哪有錢立這麼好的碑?都是展逐後來幫我置辦的。

「媽,我來看你了。」我捧著花俯身上前,突然被腳下已經存在的一束花嚇了一跳。

也是白鳶尾?新鮮的,連露水都在。但跟我手裡這隨便買來的一束一點不一樣,包裝花藝都很高大上,一看就是精心準備過後專程帶來的。

而我媽喜歡白鳶尾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吧?一般人上墳不都是帶百合菊花什麼的么?

我輕輕把花放下,向後退了兩小步。我發現那隻供在墓碑正前方的香爐好像也有焚燒了什麼的痕迹。

溫溫的,一股淡淡的焦糊氣息還縈繞在空氣中。

我從旁邊找來一根樹枝,輕輕撥了撥。灰燼中,似乎發現指甲蓋大小的一片紙。

不是普通的紙,看質地,有點像照片。

「夫人,有什麼情況么?」司機兼職保鏢,始終警惕地陪在我身邊。這會兒大概是看我神色有點不對,才開口發問的。

「沒什麼。」我平復了一下臉色。

其實本來也沒什麼我只不過是發覺好像有人剛剛也來看過我媽媽,不僅送了花,而且好像還在這裡焚燒過什麼。

看看時間不早了,我跟司機說我們去醫院吧。

然而剛剛來到墓園的停車場,就發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狀況。

墓園的兩個保安跟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正在我們的車前說著什麼,而我們的車頭側面,正吻著另一輛車的腰!

「這是你們的車?」一個保安上來問我。

不用他們解釋我也看得明白,應該是那位西裝男倒車的時候不小心給擦了。這會兒留在這兒等我們呢。

可我完全沒有料到,這個男人會是莫斯軻。

「莫先生,是你?」

莫斯軻當然也是一眼就認出了我:「這麼巧?我還在想這麼貴得車,車主得是個什麼樣的人,但願不要讓我賠的傾家蕩產才好。」

安祈年之前的車子被炸壞了,所以換來的這一輛不常出鏡,莫斯軻沒有認出來也是常理。

「您也來掃墓?」我驚訝地看看他。因為今天既不是清明又不是盂蘭,只是我媽媽得祭日而已

在這兒碰上莫斯軻,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哦,我……來看一位親人。」

我小聲說哦,也是今天的祭日?

「不是,只是今天湊巧有空罷了。」莫斯軻扶了下眼鏡,往我身周看看:「怎麼,祈年沒有陪你一起來?」

我說他在醫院陪長寧。孩子化療結束,準備出院回家療養一陣。

「化療……而沒有手術?看來,你已經做到了你想做的事。」

我明白莫斯軻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不能明說,我也……不能明答。只好回了句:「莫先生,謝謝你。」

他笑了笑,說:「決定是你們做的,我不過是個旁觀者。」

看看時間不早了,我說安祈年還在等我。這車……呵呵,就當是牙齒咬破了自己的唇,我說我就替安祈年做主了。

說著,我便跟他告別並打算離開了。

「等一下,」拉開車門的時候,莫斯軻突然上前兩步叫住我。

「還有事?」

「夏念喬,如果有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會做一個很好的后媽么?」

說實話,我覺得莫斯軻的話,問得實在是太過於莫名其妙了。

他是蘭家蔚的朋友也好,安祈年的朋友也罷。但之餘我,也不過就是個萍水相逢的人罷了。

我一個女人家,怎麼當后媽這種事,本來就不適合拿到大庭廣眾下談論吧?

我說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呵呵,抱歉冒犯了。」他抬手推了推眼鏡架:「我只是在想,也許后媽……也不都像是童話故事裡講的那麼壞。」

莫斯軻與我錯身過去,徑自開門退開了車。搖下窗揮揮手就開走了。

我則在墓園的山風裡凌亂了好一陣,然後坐進車子里。剛想給安祈年打電話,就被另一個陌生的電話率先一步衝進了手機!池低溝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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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乘流年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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