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救世
許持算天算地,終歸沒料到楊正恩被縛全是假裝,後者在說完話后瞬間崩開手腕的鐵索,猛然躍起跳到了晟帝身後。
許持目眥欲裂般盯著晟帝周圍的帶刀侍衛將刀劍對準了楊正恩,然而正恩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武功高過唐遠宸這個小崽子,與沈祿不相上下,此刻三尺青鋒悍然出鞘直指晟帝,大有哪怕自己千瘡百孔也要取敵人首級之意。
「保護皇上!」常施尖聲喊道:「楊正恩!你要做什麼!難道你忘記承諾了嗎!」
許持凌空踏步妄圖搶道為楊正恩擋下攻擊,不料楊正恩眼眸一暗,似是知曉他的想法,更快一步承下侍衛一刀,吐血同時一劍刺向晟帝,卻被另一名侍衛擋住。
「我的承諾是要殺掉害死我爹之人!」楊正恩大吼一聲,再次揮劍逆戰群敵。
許持被阻擋在人潮外,想要衝進去卻屢屢被妨礙,頓時惱火:「楊正恩!」他猛然醒悟,楊正恩之所以在八卦山上暢通無阻是因為他早已和晟帝達成了共識,想來可笑,被誤導了段無量是殺父兇手,許持竟未想過誤導師弟的人就是晟帝,而此刻正恩在這裡也絕非偶爾,必是他知曉了一切,妄圖將計就計出其不備暗殺晟帝。
楊正恩也的確如此打算,恰好大師兄挑動晟帝情緒令其心緒不寧,本以為自己可以一擊得手,卻不料狗皇帝身邊侍衛皆為精銳,一擊不成,再而衰三而竭,幾番下來他已遍體鱗傷,而晟帝卻冷冷立於人後毫髮無傷。
他眼中恨意早已瀰漫,血紅如魔,許持苦戰場外,雖然這些精銳侍衛不能動他分毫,卻也讓持哥無法突圍解救師弟,屍體壘成小山更讓人步履艱難,他眼睜睜看著楊正恩咳出一大口血體力不支地單膝跪地,晟帝親自舉刀:「都是扶不起的亂臣賊子!」
不料一聲鏗鏘聲響把晟帝往後震了數十米,他身旁的侍衛均一滯,紛紛如臨大敵般回應,許持也愣了半晌,回頭瞬間只見青衣青年如出江之蛟,挽劍逼退數人,在利刃下救出楊正恩,衣袖不留血。
楊正恩窘迫踉蹌地抬起頭,看見來人之後不禁苦笑:「你們都來做什麼,我一個人明明就夠了!」
沈祿見他和怔忪的大師兄均滿身是血,一貫冷漠的面色終於露出一絲痛苦:「遠宸被我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了,你一個人不夠,我知道。」
比起楊正恩的苦笑,許持更多的是震驚和心酸,沈祿的失蹤和歸來都似乎未曾改變什麼,卻又有什麼改變了:「你……回來了。」
沈祿扶著楊正恩直直看向許持,最終垂下雙眸:「我回來了,大師兄。」
晟帝終於忍無可忍:「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皇宮當做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他手中劍刃揚起,「統統給我拿下,逼入廣場中央!」
一聲令下,他身邊的都是死衛,把皇帝的命令完全貫徹落實,舉著劍就沖師兄弟三人衝去,許持當仁不讓,立刻護在兩個師弟前面拔劍相對,劍若流光影亂風搖,沈祿也收起心中紛雜情緒冷靜對敵,只是他一邊扶著楊正恩一邊躲閃實在有些忙不過來。
「你和大師兄快走……快點走!」楊正恩白著臉撐起身子在他耳邊說道。
沈祿面若冰霜:「你又在發什麼瘋了,這次回去我會打斷你的腿。」
「廣場周圍有炸-葯,到了丑時白孔雀就會引爆它們……」楊正恩艱難地訴說起來,沈祿一頓,怒而罵道:「你竟和他也聯手了!」
自從和祁歡喜有了些說不明的關係后,他也間接領悟了段無量就是白孔雀的事實。
楊正恩不懂沈祿為何突然暴怒,以為他在恥笑自己和孔雀教邪佞為伍,苦笑道:「白孔雀和我們一樣同皇帝有仇,怎麼就不能聯手了?所以你和大師兄趕緊走吧,我可以替你們阻擋到最後,然後和狗皇帝同歸於盡。」
沈祿剛要罵他一句,對面一刀砍過他氣急敗壞躲開,閃身一劍揮去解決掉對手繼續吼道:「你在這裡和皇帝同歸於盡,白孔雀便能逍遙?」
他聲音有些巨大,令不遠處的許持稍稍分神,險些被刺中。
楊正恩冷笑一聲,結果被沈祿拖來拽去臉色更差,笑都笑不完整,斷斷續續道:「他也活不下去,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孽,脈象極亂,哪怕今晚我死了,他也活不過三天。」
沈祿一愣,情不自禁朝大師兄看去,也不知許持聽到沒有,從始至終一直沉默,只是手下動作逐漸狠厲,也不顧自己身上傷痕多添。
沈祿轉過頭沉默下來,使勁出力把楊正恩架在肩上往外衝去——雖可能冒著被箭矢瞄準的危險,他們也終是要離開這裡。許持不用他喊便主動朝這邊殺來,晟帝見他們三人要被逼至殿外廣場,嘴角漫上一層冷笑。
許持擋過一次箭矢已經渾身是傷,饒他再有能耐,還要保護兩個師弟,一千支箭他倒要看看這人究竟是否真的有逆天的本事!
「放箭。」
「皇上,將士們還在場中……」御林軍統領詫異打斷了一下,晟帝眸色一厲:「此時不放,難道真要等他們全部安全撤退,將我大啟朝廷視作無物么?」
場上還余幾百人,照許持的狀態,僅僅靠他們恐怕難以抵擋,可若是放箭……那是傷敵三人自損八百。
統領目瞪口呆地看著晟帝在燈火明滅的殿前舉起手臂,朝城牆左右的的御林軍發出放箭的指示。
那一瞬為了皇家賣命數十年的人動搖了,他驀然看向場中央,親衛死士雖說天生就是替皇上出生入死的,卻也是他一手拉扯訓練出來的,甚至有很多是他從小帶大的,他們也曾風裡來雨里去替晟帝執行過任務,如今卻即將在這個守軍無法支援的夜晚,在戰鬥中無知無覺的死去。
軍人的天性告訴他,服從就是天職,而這時他卻開始隱隱懷疑起了身旁這位素來被稱作明君的皇帝,究竟是不是一個值得為之賣命的君主?
許持雖然看到沈祿後有瞬間欣喜,師弟從失蹤到歸來固然是好的,可回來的時候卻不盡人意,他猛地抬起頭,卓然視力察覺到兩邊城牆又要準備放箭,頓時怒吼道:「阿祿,帶正恩馬上離開,我掩護!」
沈祿知曉其中危險,二話不說掉頭衝殺,許持扣緊每分每秒緊隨其後,為他們掃清圍追的御林軍。城門上的拉弦聲絲絲傳入耳畔,許持看著城門距離,心中荒蕪,如同死寂的平原。
第一聲拉弦放箭聲響起,隨後宛若千軍萬馬襲來,許持臉色一沉,毅然做出反應,胸口襤褸的衣料下竟緩緩滲出一絲鮮血,可也是同時傷口處迸發一陣刺目金光。
他非常不合時宜的發了會呆,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隨後很快反應過來,伸手撫上胸口摸到一處和周圍不一樣的地方,狠狠按住。
周圍所有人腳步頓住,沈祿雖然察覺身後有異,可此時大師兄所言他只能服從,他知道大師兄能力非凡,若是自己不聽指揮只會拖了後腿,越是咬牙一路猛衝跳出包圍圈,楊正恩在他肩上妄圖掙脫撕心裂肺吼道:「大師兄!!!」
沈祿在城門下猛然回身,驚愕之中見到許持仿若立地成佛,渾身金光圍繞,表情卻痛苦而凝滯。
他如神佛,捨身於眾生,淬毒流火的箭矢在觸及到金光的一瞬如同上了岸的魚失去活力,紛紛墜落在地。眾人恍惚朝四周看去,地上的箭矢方向是沖著他們所有人來的,是許持不知為何突然大發神威救了他們,許持身上的金光形成了一頂光罩,在最初大展光芒后漸漸消退。
「大師兄……」沈祿揉了揉眼,喃喃喊道。
許持睜開眼眸,御林軍竟自發地紛紛朝後退去,帶著名為敬畏和感激的心情不知如何面對他。許持朝著目瞪口呆的沈祿和楊正恩輕鬆一笑:「出城吧,找姬羽,他會幫我安置你們,大師兄隨後就到。」
他的表現非常自然,完全看不出有哪裡不對,以致沈祿竟信以為真,今晚的大師兄同往常非常不一樣,他的精神出奇的好,功力也非同尋常,再聯想到曾經大師兄替自己承受傷害的特殊能力,他下意識地模糊認為大師兄恐怕真是有些特別的,於是他點點頭:「我們在外面等你。」
許持笑看著他們二人走遠,終於有些支撐不住地感到暈眩,幸而御林軍感激其救命之恩未曾趁機出手,均不知所措地看他一把跪在地上。
晟帝雖然震驚,可也看出了許持露出破綻了,苦戰了一晚,這個青年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兩次,他迫不及待地舉刀走向跪地的許持。御林軍們看著皇帝親自過來,心中恨意悄然滋生,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奈何從小被貫徹在骨血中的誓言讓他們無法朝著皇帝舉刀相向。
縱然恨,卻不能舉刀,這是被灌輸為奴才思想的悲哀,許持咧嘴笑了笑,撐起身子正對起晟帝說道:「皇上,還有什麼招式么?」
晟帝站住身子,深吸一口氣道:「舍利子,在你身上對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一個普通人為何會有如此力量。
許持咳了幾下,每次都能咳出血沫,他揉了揉嘴角回道:「所以,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你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個傻逼了嗎?」
晟帝莫名地瞪大眼:「你說什麼?」
許持咧嘴張狂地笑了幾聲,一字一句道:「我說,你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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