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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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多月後。

陽光透過窗帘溜進來的時候，正好落在以箏的眼皮上，她微微不適的睜了睜睡眼，有些艱難的翻了一下身子，就看見沈遇正在輕手輕腳的穿衣服。

這個時節，天氣已經暖了起來，他很難得的要穿正裝，白色的純棉質襯衫加上藍白色的條紋領帶，手腕上戴著他和以箏原來挑的那個腕錶，稍稍遮住了上面的疤痕。

很久都沒有穿過正裝，這時候倒是多了很多的不適應，他有些笨拙的給自己打領帶，但是似乎並不成功。

以箏眯著眼看了一會兒，終於忍無可忍的起身，她這會兒已經到了預產期，肚子大的站在地上的時候看不見自己的腳，小傢伙也不是一個安生的孩子，隨著時間的推進，胎動愈加明顯，這六個月以來，他沒少折騰以箏。

「過來，」以箏稍稍坐起來一點，靠在床邊，盡量不擠壓自己的肚子，朝沈遇伸手，「我幫你弄。」

她這時候不過剛剛睡醒，整個人都還是惺忪的狀態，沈遇回頭看了看她，半坐在床上探過身子讓她給自己系領帶。

她一邊幫他系，一邊抬眼看著他問：「你這是要出門？」

「恩。」沈遇應了一聲，「我會讓羅阿姨給你熬湯喝，你還是要好好的在家呆著，等我……」

他看了看手錶，稍稍想了一下：「等我下午回來，咱們直接去醫院，鄭醫生說，你這真的是到預產期了，不能老是在家，得去醫院。」

以箏「哦」了一聲，給他弄好領帶，又順手整了整襯衣的領口，將一些細小的褶皺弄平整，沈遇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裡一暖，湊過來就要吻她，然而卻被以箏一把攔住，語氣微嗔：「好了，我還沒刷牙。」

沈遇挑眉，大有我不介意的架勢，以箏卻是不依，一邊推開他，一邊慢慢下床，沈遇站在一邊並不打算幫她，這是他們之間這麼久的習慣，以箏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來，沈遇工作還是忙的夠嗆，她就一個人慢慢的走，倒是自己先習慣了。

她慢慢的站起來，伸手往衣櫃里拿衣服，她的孕婦裝被羅阿姨收在最裡面的位置，沈遇看她拿了幾次還是沒拿出來，顯然是卡在裡面了，就走過去幫她取了出來。

以箏接了過去，才想起來昨天一直想說的事情，她立在那裡，想了一下才開口：「對了，今天去醫院的話，我想去看看豆豆，聽醫院說，她最近恢復的還算不錯，我想去陪陪她，或許能早點醒過來。」

沈遇看了看她，點了點頭：「好，等我今天上完課，我們提早點去。」

「上課？」以箏眨眨眼看他，有點不明白，「不是案子么？怎麼是上課？」

「咳……那個，原來幫你請產假的時候，我答應你們主任，去幫法醫學的孩子上一節病理解剖課，所以……今天，是去上課。」他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眼睛也轉向盯著旁邊。

以箏「撲哧」一下笑出來，伸手拍了拍沈遇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去吧，我的病理解剖學老師。」

她有意打趣他，沈遇輕咳了兩聲：「不許笑，去洗把臉，吃早餐了。」

以箏一邊點頭說著「是是是。」一邊慢慢的往洗手間走，沈遇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就去廚房將麵包放在烤箱里熱一下，手忙腳亂的煎了兩個還算可以見人的雞蛋，這些日子，他總算是被逼著學會了弄早餐，原來基本都是出去買，因為羅阿姨年紀大了，不好讓人家連帶早餐一塊做，但是後來，他開始擔心外面的會不幹凈，所以總算願意自己下手了。

夫君為娘子洗手作羹湯，林謙曾經這樣嘲諷他，沈遇不置可否，只是對他搖了搖頭，用同樣的語氣回他，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但是……沈遇看著麵包邊角的焦黑嘆了口氣，往洗手間的方向探了探頭，以箏還沒出來，他一邊盯著洗手間的動靜，一邊伸手將麵包的邊角撕了下來，放進盤子里，心語：這樣應該沒事兒吧？

…………

沈遇承認自己在進入解剖課的教室前，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說什麼樣的開場白，他一向話少，尤其是對方不是熟人，但是很奇特的，課程進行的異常順利。

在場的不過只有二十幾個學生，稍稍的圍了一圈，站在解剖台的附近，很有秩序的向大體老師行了禮，然後開始課程。

「首先要做一個又大又深的y形切口，從肩部兩側切至胸骨會合處，再一直向下切至恥骨。」沈遇取出解剖刀，開始實施步驟並講解。

他戴著口罩，四周圍得學生都是清一色的男生，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手上的解剖刀上。

而他就像以往做過的很多次屍檢一樣，一點一點的，認真又細緻的講解。

「下一步是用解剖刀剝離皮膚、肌肉和軟組織。然後，將胸部皮瓣翻起蓋在死者面部，露出肋骨架和頸部肌肉。」

他說著，動作嫻熟的將大體老師的胸部皮瓣翻起來，有一部分同學往後退了一下，顯然是有點發憷。

沈遇看了看他們，沒有說話，只是緊接著說下一步的動作：「用解剖刀在肋骨架兩側分別進行切割，然後分離其後的組織，將肋骨架從下方骨骼上取下。暴露出各個器官后，再進行一系列切割，分離喉、食管、各條動脈和韌帶。然後，切斷各器官與脊髓以及與膀胱和直腸間的連接。隨後即可將整套器官一併取出，並一一分離，供進一步檢查。」

他說著，手上的動作不停，這些話說起來簡單，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卻是極為費時間的，他做的速度不快，因為這些學生大多還沒有經歷過實體訓練，第一次觀摩屍檢過程也是需要時間來適應的。

很多年前，他也是這樣慢慢走過來的，從新奇到恐懼，然後就是習慣與麻木，再後來，這就變成了一種責任，職業責任。

…………

他上完了課，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剩下的所有事項都交給了實驗室的助手，他摘了口罩，換了衣服，剛剛想著要歇一下，羅阿姨就打電話過來。

這麼多天他都已經習慣了，每天臨近中午的時候，羅阿姨都會先給他打個電話問一下以箏今天要喝什麼湯，吃什麼飯，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接電話，卻是沒想到羅阿姨卻是慌裡慌張的告訴他：「沈先生，你快到醫院來，太太要生了！」

他幾乎是一路飆車去的，連闖了好幾個紅燈，最後居然因為堵車被堵在了半路上，前面堵的水泄不通，他咬牙，下了車就開始跑。

於是，那天堵在路上的很多人都看見了那個跑在幾百米堵車大道上的男人。

小丁和大劉、林謙幾個當時也被堵在了路上，隔了好幾米就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在跑，小丁沒看清是誰，張口就來了句：「這哥們夠拼，都堵成這樣了還能跑？」

四周都是汽車的鳴笛聲，林謙倒是不說話，只是笑的很歡，慢悠悠的將手機調到照相機，「咔嚓」一聲將外面的男人照了下來，摸了摸下巴，這可是一個很好的把柄啊……

一路狂奔到的醫院，遠遠的就看見羅阿姨在門口等他，緊跟著就是自己的爸媽和以箏的爸媽，謝榮老遠就看見自己兒子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沈遇此刻就像是勞碌鬼上了身一樣，喘著粗氣還要向各位長輩打招呼：「爸，媽，你們都來啦。」

謝榮拍了拍他，幫他順了口氣：「快去吧，她在等你。」

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以箏感覺沈遇抓她的手都微微出了汗，明明是她生孩子，但是他卻一臉比她還要緊張的樣子，緊抓她的手不放，她想安慰他，但是陣痛襲來的時候，她卻根本說不出別的話，直到臨進產房的時候，沈遇還拽著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直到醫生開始出聲催他，他才摸了摸她的頭，彎下身子吻了吻她，一字一句的對她說：「我等你出來。」

這話說得無比的艱難，他看著她煞白的臉，心疼的無法自已，以箏微微的扯出一絲笑，她想起原來孕吐那會兒，沈遇因為心疼她說過一句話，我們只生這一個，以後再也不生了。

可是人大抵都是希望兒女雙全的，她也希望，等到他和她頭髮白了，牙齒掉光了，還能看見小孩子光著小腳丫滿屋子跑。他們一起相互攙扶著出去曬太陽，約好誰都不能比誰先走。

不是有那麼一句詩么？叫什麼？哦，對了，願無歲月可回頭，且以深情共白首。相守，才是最美的愛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