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榆錢飯和雪花蛋
「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中……」遠處遙遙傳來悅耳的兒歌,明若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輪夕陽慢慢落下,似乎落到了山的另一邊,村落中開始縈繞著炊煙。看著這一幕前世在車水馬龍的城市已經見不到的美景,明若深深的吸了口氣,嗅著周圍甜甜的花香和淡淡的青草香,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的童年時代。
「陽春三月麥苗鮮,童子攜筐摘榆錢。」陽春三月,正是採摘榆錢的大好時節。明若已經採摘了大半筐的榆錢,開始回家了。走在路上,看到路邊柳樹上探出一根鮮嫩的枝條,就順手摺了下來,截出粗細均勻的一段,抽出裡面的木頭,就做成了柳笛,放在嘴裡可以吹響的。明若一路上吹著柳笛,不知不覺間又吹成了現代她喜歡的那首歌的調子。待明若驚覺后,不禁苦笑了一聲,暗道自己雖然已經接受了穿越過來三年的現實,也接受了這一世的家人,但是以前有些東西,是刻印在靈魂中無法忘懷的。
不知不覺間走回了家,這是一所江南水鄉典型的住宅,朝南的五間房子,院子里一邊有個小小的菜園,種下的菜剛發芽,另一邊有個雞窩,旁邊是關鴨子的柵欄,院落用籬笆圍著,籬笆上爬著一些野花和藤蔓。
剛邁進家門,六歲的妹妹三丫正帶著兩歲的弟弟小寶在院子里玩,看見明若回來了,小寶甩開小姐姐的手就跌跌撞撞的向明若跑來,嘴裡還喊著「姐姐,姐姐」,三丫趕緊在後面跟著。明若笑了笑,彎下腰抱了一下小寶,問:「小寶在家有沒有聽三姐的話呀?」小寶趕緊的點點頭,明若繼續逗她:「那是三姐姐好啊還是二姐姐好?」小寶想了想,說:「二姐姐好,因為二姐姐會給小寶好多好吃的。」三丫在旁邊噘嘴說:「小寶,你剛才明明說三姐姐好。」明若好笑的看著這兩個小傢伙,對他們說:「姐姐去給你們做好吃的。」於是小寶就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了明若的後面,而三丫則跑去雞窩那邊撿雞蛋,這是她喜歡乾的活,每天都要去看好多次。
明若背著榆錢去了廚房,她先抓了一把榆錢,洗凈放在碗里,然後上面均勻的撒上了一層糖。剛採下來的榆錢,鮮嫩脆甜,生吃就極有味道,略微加一些糖就可以用來哄孩子了。明若將拌好的榆錢給了小寶,讓他找個地方去吃。
接著明若又取出了一些麵粉,準備做榆錢蒸飯,其實明若更饞記憶中外婆做的玉米榆錢餅,用榆錢兒和玉米面和水拌在一起,做成玉米餅,貼在鍋上,手沾上水拍打光滑,再用小火慢慢烤熟。金黃的餅中夾雜著層層淺綠,嘗起來又香又脆,還有榆錢獨有的一絲絲甜味。不過這個時候玉米應該還沒傳進中國,只能作罷。
清洗好榆錢,瀝干水分放入盆中,加適量麵粉,要使每片上都沾上麵粉,再加半勺鹽,拌勻。鍋內加上水,把拌好的榆錢倒在草篦子上用大火蒸即可。吃的時候要澆調料的,於是明若又將蒜末、鹽、醋、醬油和葷油調勻做成調料。
這時候,就聽見三丫在外面大喊:「姐姐,姐姐,你猜我撿到多少雞蛋?」聲音中透著興奮。明若心裡有數,家裡餵養了十幾隻雞,每天能撿到七八個雞蛋,三丫這麼高興,今天肯定是豐收了。
還沒等明若開口,三丫就飛奔進廚房,手舞足蹈的跟明若比劃,今天足足有十二個雞蛋。明若也高興了下,於是讓三丫去取了四個雞蛋過來,決定給家人做道新鮮的菜。做法是將雞蛋打破后只取蛋清,盛於碗中,用小火融開適量溫熟豬油,然後倒進蛋清中,用筷子不斷攪拌,直至油蛋交融,然後鍋內加油攤開煎,此菜名為雪花蛋,餘下的蛋黃用同樣的方法製作,就是桂花蛋。
榆錢飯和雪花蛋飄出一陣陣的香味,引得三丫和小寶兩個小饞貓一直跟在明若的後面,眼巴巴的看著,明若給倆人一人一塊雪花蛋,倆人估計連滋味都沒嘗出來就吃完了,繼續眼巴巴的看著。好在倆人挺懂事,知道父母沒回來之前不能開飯。
在兩個小饞貓漫長的等待中,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一家人才從地里回來。明若的父親齊遠四十歲左右,是個老實巴交的庄稼人,一天不聲不響的,是個能幹人,地里的活樣樣精通,母親孫氏三十多歲,有雙大大的眼睛,依稀看得出年輕時候是個美人,不過因為生活的操勞臉上有了滄桑,姐姐大丫則十四歲,眼睛隨了孫氏,大大的很精神,正是豆蔻年華的好時候。
下地回來的三人洗了把臉后就開飯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飯,榆錢飯鮮嫩,雪花蛋更是色如白玉,嫩如魚腦,瞬間就搶光了,孫氏還在說:「二丫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還對大丫說:「以後多跟你妹妹學學。」
晚飯過後,大丫要幫忙收拾,明若讓她休息去了,畢竟在地里累了一整天了。待明若收拾完了之後,回到她們的屋子裡,屋裡點著一盞油燈,大丫正在燈下刺繡,三丫托著腮看著。身為一個現代人,明若理所當然的不會刺繡,她只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大丫在那穿針引線。不是沒想過學習,但是手上被扎了不知道多少針后,連孫氏都心疼了,說自己閨女廚藝好,女工的話勉強湊合就行了,這樣一來二去的,明若到了現在還是什麼都不會,好在大丫比較照顧妹妹,她和孫氏把一家子的鞋子衣服都包攬了,明若也就樂得只在廚藝上下功夫了。
大丫正在綉面上的花色,看到明若進來,就說:「二丫,你也來學學,現在一點針線都不會,難道以後自己的嫁妝也要娘和我幫你嗎?」說道嫁妝倆字的時候,大丫臉上飛起了一道紅霞。明若暗暗嘆了口氣,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十四歲,在現代社會還是個初中生,在這裡就要談婚論嫁了,按照這裡的習俗,大丫今年就會訂起親來,明年就要出嫁了。訂起親來后,一般就不會出門了,因為要開始趕嫁妝了。明若知道個人不能跟整個社會抗爭,就算她成功攛掇大丫等到二十歲再嫁人,也難保以後大丫不會恨她,她只能暗暗下決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盡量幫大丫找個好一些的。
姐妹三個說了一會話就要休息了,古時候沒有娛樂,睡得早,起的也早。明若想著大丫的事情,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她悄悄的起床,穿好衣服,到了院子里。春天的夜晚還是很涼的,村子里很靜,連狗吠聲都沒有,月色如水照下來,明若卻覺得心裡發堵,有些事情,你明明知道是錯誤的,但是卻無法去糾正。她在院子里徘徊了一會,正想回屋,就聽見父母的房間里有說話的聲音。按理說白天勞累了一天,這時候應該早就睡著了。明若一時好奇,悄悄的蹲下去,挪到父母房間的窗子下,感謝這個時代的窗子是紙糊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所以她能清楚的聽到父母的話。
就聽得孫氏說:「孩子他爹,這事我不同意,要是真像娘說的那麼好,為什麼老三家不要呢?」
齊遠說:「我只是和你商量下,也沒說同意。你扯老三家幹嘛」
孫氏繼續說:「誰不知道他家的桃花在這群孩子里相貌是拔尖的,要是真有這好事,能輪到咱家大丫?」
明若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這妥妥的是宅斗中的經典片段啊,還牽扯到自家姐姐,果然,聽到屋裡孫氏繼續說:「這要是災荒年,大丫過去之後能吃飽穿暖,我也不說什麼了,可這幾年雨水好,咱家都有餘糧了,咱們給大丫找個好婆家,不比去大戶人家做小妾強啊。」
明若心中氣憤起來了,居然有人敢攛掇她家老爹把姐姐送去當小妾,好在孫氏還算明事理。這時屋子裡齊遠似乎模糊的嗯了一聲,而孫氏似乎聊起了興緻,開始在那說起東家長西家短來,偶爾夾雜著齊遠應付似的答應聲,明若蹲的腿都麻了,想悄悄的挪走。這時候突然聽孫氏說了一句話:「他爹,你說,自從三年前,咱家二丫是不是變了好多?」明若心中咯噔一聲,正在挪動的腿一時無力,直接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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