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荸薺糕和糟茄

明若家在地頭上種了很多菜，有茄子、豇豆、冬瓜、姜等，還有一小塊地專門用來種荸薺，這是孫氏決定的，因為這幾個孩子都愛吃荸薺。

眼看秋天就要過去了，荸薺的葉子也枯了，荸薺藏在泥里，要赤著腳，在泥里踩，踩到硬疙瘩，伸手去找，就會發現一個紫紅色的荸薺。明若玩心大起，踩了一天，才將荸薺都收完。

荸薺有個學名叫做鳧茨，又稱馬蹄、地栗，生吃就很脆嫩，剩餘的也可以像做綠豆粉那樣磨成粉濾去汁，做成荸薺粉。明若想起一道甜點來：荸薺糕，好像是廣州、福建等地的特產，這邊應該沒有，於是就試著做了一下，簡單說來就是用糖水拌合荸薺粉蒸制而成，味道甘甜，有清熱生津之功效。

明若看大家都愛喝，又提出了曾經夭折的想法，就是多做點荸薺糕賣出去。大概是做法簡單，又或者是被徵稅刺激到了，這次孫氏考慮了一下居然同意了。不過只限於在孫鎮的集市上。

至於人選，大丫已經不適合拋頭露面，三丫小寶都還小，只能孫氏和明若出面了。明若沒敢多做，又因為荸薺是自家種的，沒什麼成本，價錢就定為一文錢一碗，沒想到特別受歡迎，很快就一搶而光。

孫氏嘗到了甜頭，有些後悔：「二丫，當初真該聽你的，要不早賺上錢了。」看著興緻勃勃的孫氏，明若沒敢打擊她，這是因為原料簡單好做，才能賺到錢的。

收穫的荸薺本來就不多，加上自家吃的，賣了幾次就賣完了，大約賺了一百文的樣子，雖然跟前幾天被徵收的稅相比是九牛一毛，孫氏已經很滿足了，她還意猶未盡，明若只得又做了些藕粉桂花糕出來。

這本來就是江南的特產，所以歡迎程度比荸薺糕差了一些，而且做起來麻煩，孫氏賣了幾次，合計成本，發現還不如她繡花來的快，果斷不去了。

明若自己也做不起來，只能暫停。她看到深秋的茄子秧開始枯萎，就把上面的小茄子全部摘了下來，做成糟茄。

糟茄歌有云：「五糟六茄鹽十七，一碗河水甜如蜜。作來如法收藏好，吃到來年七月七。」就是把深秋的肥嫩小茄子按照此法處理，放入罐中，一個多月就可以食用了，味道很是香美，而且還耐放，適合冬天的時候當菜吃。

一家人剛從賦稅的陰影中走出來，韓氏又來了。其實每次看到韓氏，明若都會皺起眉頭，感覺沒好事。果然，韓氏一開口就是：「老二啊，你爹娘沒米下鍋了，給點糧食。」

明若愣了一下，在心裡算了一筆賬，按照現在他們全家的吃飯速度，等到明年五六月份下來新麥的時候，正好夠吃，不會有剩餘。況且韓氏倆人交的都是銀子，明若親眼看到的，怎麼會沒有米下鍋呢。

孫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語氣不是很好：「娘，每年你四個兒子都會給你糧食和錢，你們年年吃不完，而且這次只用交你們兩個人的，你說沒米下鍋，蒙誰呢？」

明若一聽，壞了，這是要吵架的節奏。果然，韓氏不愛聽了：「你們是給過，忘了去我那邊吃飯的事情嗎？我那些糧食還得管你們一家子吃飯。」其實因為韓氏的偏心，明若一家極少回去，上次是因為桃花的事情，才在那邊吃了幾次飯。

想到桃花，明若想起一件事情來，她連忙拉住準備吵架的孫氏，開始問韓氏：「奶奶，你是準備每家都要米嗎？」韓氏點點頭，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當然。」

明若隨口蒙她：「可是我沒看到你往大伯娘家去啊。」韓氏遲疑了一會：「我去哪要跟你交代？」

明若說：「當然不是，不過得講究個順序吧，大伯還沒給呢，我們怎麼好意思給？」

韓氏惱羞成怒了：「我就是專門管你們家要米怎麼了？誰不知道你們家前段時間賣什麼糕賺錢了。」搞了半天原來是這麼回事，明若剛想說那三叔四叔家條件更好的時候，旁邊的孫氏早就按捺不住，上前說道：「我家賺錢有你什麼事？都分家了你知不知道？做荸薺糕的荸薺是你種的嗎？糖是你買的嗎？還有臉來說這個。」

正吵的不可開交，齊遠進門了，就在門口傻乎乎的站著，不知道如何是好。韓氏一瞟到齊遠，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乾嚎：「我滴個兒啊，老娘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了，自己家吃香喝辣的，讓老娘挨餓啊。」哭聲很大，隔著幾條街都能聽到。

如果說明若有討厭的人，那就是撒潑的婦人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平平靜靜的解決呢，至於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嗎？不過這時候看來，撒潑還是很有效的，開始有人在院子旁邊看熱鬧，對著他們幾個指指點點。

終於，齊遠忍不住了，說了聲：「夠了。」然後將韓氏扶起來，問道：「娘，你先別哭了，你說，你想要多少？」韓氏立馬收了哭聲，眼珠一轉，指著院子里放糧食的缸說道：「我要這個缸的一半。」那裡面裝滿了米，因為怕放在屋子裡潮濕，這才趁著天氣好擱在外面的。

太過分了，不要說孫氏，連齊遠臉色都沉了下來，不過他還在試圖打親情牌：「娘，你也看到了，我們家五口人，這些米都不一定夠吃到明年，要是給你一半，肯定是要挨餓的。你就看在你孫子孫女的份上，少要一些吧。」

韓氏看來也沒打算真能要到半缸，後來終於用半麻袋糧食打發走了，孫氏幾次想阻攔，都被齊遠給攔住了，明若看著她裝走的那些，大約計算了下，是他們一家人一個月的口糧了。

看著韓氏走了，她猶豫再三，終於問齊遠：「爹，你真是奶奶親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