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同病相憐

回了下榻的賓館之後，王珂先是在室內看了一會兒劇本，但那紙上的故事卻沒有精彩到足以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王珂強撐著看了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走到陽台抽煙。

這陣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很有抽煙的*，可能是被陸縝影響了，但王珂不想承認，不過他還不至於有那傢伙那麼大的癮，而且這幾天跟女演員對戲，他一般也不碰煙，怕身上有味道讓對方不舒服。

但今天難得的有了半日閑，王珂也就不顧忌那麼多了，他倚在欄杆上，從高處望著底下的景色，順手點了一根煙。

他最近的狀態很不好，身邊的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王珂根本無法隱藏什麼，從拍攝mv的時候就看得出，他根本無法成為一個好演員，即使他根本不願意讓人看出來他的失態。

但他對此毫無辦法。

王珂最後還是沒有換掉手機號碼，他還是顧忌著庄城手裡的照片，害怕他公諸於眾。其實王珂並不清楚庄城手裡有多少那種照片，甚至是什麼時候被拍的他都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照片里的人還是個少年，但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更加無法面對。

王珂閉上眼睛，唇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自己還是太軟弱了。

他曾經很認真地思考過庄城發那張照片給自己的用意是什麼，威脅？敲詐？勒索？還是單純地只想欣賞他崩潰的樣子？

王珂不願再想下去。

煙灰掉在地上，香煙也燃到了盡頭，王珂把煙頭掐滅，正要進屋的時候，卻忽然聽到隔壁套間傳過來的爭吵聲。

「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目中無人？！」一個女人的聲音猛然拔高，其中的怒意非常明顯，「我特意抽時間來看看你，你就這個態度？讓我等了半個小時也就算了，現在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媽？」

「您是我母親，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情。」另外一個年輕一些的女聲響起來，這聲音很耳熟，讓原本並沒有興趣聽牆角的王珂停住了腳步，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隔壁住的人是誰。

原來她回賓館了啊……王珂心想。

「但我也不認為這個身份就能讓您毫無理由地干涉我的生活。」穆蘭的聲音偏冷，根本不像是對自己至親的人說話的語氣，更像是陌生人，「媽媽，您想做什麼，我不關心，也請你給我一點自由，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你看看你，」她母親冷笑起來，「說著這樣幼稚的話，然後跟我說你已經不是小孩了，這可沒什麼說服力啊穆蘭。」

「幼稚也好，可笑也好，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穆蘭也笑了起來，「您儘管去過您成熟理智的生活，別再管我了。」

「啪！」王珂聽到一聲很響亮的耳光聲，他暗暗地嘆了一聲，想必是因為穆蘭的母親太過生氣而忍不住動手了吧。

其實平心而論，穆蘭說的話確實挺過分的，雖然不知道她母親做了什麼，不過為人子女的，總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自己母親的。

果然，他又聽到她母親憤怒的聲音：「我生你養你，為你付出那麼多時間心血，就換來你這般冷漠？一年到頭也沒回過幾次家，平常電話也從來不接，你是想氣死我嗎？！」

王珂聽得也有些唏噓，他和妹妹自小失去雙親，雖然兩個人平常不會說，但心底對家庭親情總是渴望的，現在見到穆蘭母女關係如此緊張，他不由得感到惋惜。

「我只是在想，」穆蘭在挨了一巴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但這一回她的語氣恢復了平靜，「您只需要姐姐一個女兒就夠了。我的話……對您來說，是多餘的那一個吧？」

此話一出，王珂怔住了，很顯然她的母親也愣住了，只聽到穆蘭繼續在說：「從小到大，姐姐都是比我聽話比我懂事也比我會念書的那個，她總是會給你帶來驕傲，而這些都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你、你胡說什麼？」穆蘭的母親終於開口了，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有些無力，「我對你你們兩姐妹都是一樣的……」

「不，不是的。」穆蘭很冷靜地打斷她母親的話，「您對我們是不一樣的，哪怕我們都是您的女兒……」

「一派胡言！」她母親忽然大聲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你是想說我偏心你姐姐？你們從小到大，她有的東西哪樣你沒有？！而且你是小的，我總是會把更好的那一份留給你，結果你居然這麼說！至於你姐姐書念得好，那是因為她努力，你呢？你成績平平最後還非要去當那不入流的演員，我說過你什麼沒有？你剛剛說想要自由，希望我不要干涉你的生活，哈哈哈，穆蘭，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好資源是從哪裡來的？！你真以為自己天賦異稟，那些大導演投資商非你不可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擁有的東西，還都是我給你的！」

要是有記者在現場的話，一定會很激動。王珂心想，這消息也算是勁爆了，雖然傳了很久，但一直沒有人來證實，今天居然讓他親耳聽見當事人說的了。

「我知道。」穆蘭居然笑了起來，「我的一切都是您給的，包括我這條命。但您給我這些東西，包括把我養大，給我優裕的生活，只是因為我是你生出來的，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理由對不對？或者說，是您的母愛太有限，所以全都給了姐姐，再也沒有我的那一份了。」

「穆蘭！」她母親的怒氣值顯然已經達到了頂點，她甚至是吼出來的，「你是在控訴我嗎？！」

「既然您要這麼說的話，我就認了吧，反正我已經是個不孝女了。」穆蘭繼續笑，「從小到大，您離我都那麼遙遠，雖然我們同處一個屋檐下，但您在意的只有您的事業、您自己，還有姐姐。哦，或許您那些男朋友都比我這個無足輕重的小女兒來的重要一些，對吧？」

「啪！」王珂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穆蘭又挨了一下，他低下頭嘆氣，沒想到穆蘭雖然家境好，但似乎成長環境並不理想，他也能理解為什麼她的性格如此極端，不得不說，她母親必須負上一些責任。

不過他也不打算繼續聽下去了，這終歸是人家的家務事，雖然他不是有意的，但到底也是偷聽，這種行為不大好啊。

正當他打算靜悄悄地回到室內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了穆蘭母親怒不可遏的聲音：「你沒有資格來評判我的生活！」

「是沒有資格。」穆蘭依然平靜道，「但您也一樣，您也同樣沒有資格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她母親顯然是已經怒到了極點，說的話也有些過分了，「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你跟你那個爸爸真是一模一樣！」

「所以，這就是您不喜歡的我原因嗎？因為我很像爸爸？」穆蘭居然還在笑，但那笑聲的意味卻有些奇怪，「可您怎麼有臉在我面前提起爸爸？您早就已經……拋棄他了。」

「穆蘭，你夠了。」她母親這一次出其意料地沒有發大火，只是聲音非常冰冷，「我跟你父親的事情，你一點都不了解。」

「是啊，我是不了解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只知道，在他進監獄之後的三個月，您就另有新歡了。」穆蘭大笑起來，「都說男人負心薄倖，可是女人沒良心起來，可比男人厲害多了。」

「啪！」這是第三次了，王珂默默地數著，很明顯穆蘭又成功地點燃了她母親的怒火，不禁讓王珂感嘆，這姑娘拉仇恨的技術太高了。

「我說過了，你沒有資格來評斷我的生活。」她母親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一回穆蘭沒有再回應。

過了一會兒，想是兩個人都冷靜了一些，她母親的語氣也平靜了一些：「剛剛的那些話我會當做沒聽過，你願意拍戲就繼續拍吧，有空的時候多跟你姐姐聯繫，她雖然嘴上嚴厲了一些，但其實很疼你的。」

穆蘭還是沒說話，王珂以為這一次母女間這一場不愉快的對話就這樣收場的時候，卻忽然又聽到穆蘭的母親用一種古怪的語氣問了一句：「對了，還有一件事，你跟古峻矛……是怎麼回事？」

古峻矛？王珂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愣了一下，他知道這個人是誰，是個挺有名的年輕導演嘛，他還看過人家導演的電影，感覺還挺不錯。

不過穆蘭她母親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人？

這一次穆蘭終於開口了：「你想說什麼？」

那語氣也同樣有些奇怪，似乎帶著一些戒備，又極其冷淡，她母親顯然對此感到很不舒服：「你這是什麼態度？算了，我只是聽到一些亂七八糟的傳聞，想問問你……算了，你回去拍你的戲吧，我也要去趕飛機了。」

她母親顯然不欲多言，但穆蘭卻不打算這樣結束對話，她追問道：「你想問什麼？想問我跟他的關係嗎？」

「你……」她母親大概沒想到穆蘭會說的這麼直接，一下子沒能作答，王珂也有點意外，聽起來這穆蘭跟古峻矛似乎還真有點關係，他想起了之前古峻矛執導x體卻臨時被替換的事情。

難道真的跟穆蘭母女有關係？

「您真的想知道嗎？」穆蘭忽然笑出聲，只是那笑聲里的譏諷意味太濃，濃到讓她母親惱羞成怒的地步：「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穆蘭重複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就是……傳聞中的那樣唄。」

「你……你真的跟他……」穆蘭的母親顯然非常在意這個，她的語氣嚴肅起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你想要我說什麼？」穆蘭淡淡道，「說我跟你前男友勾搭成奸了嗎？」

「啪！」又是一聲！第四下了啊……王珂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不要臉的女兒……」她的母親這回是真的氣到了，聲音都有些顫抖，王珂不知道穆蘭是故意為了氣她媽還是真的干出了這種事，如果是後者的話……他也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不要臉？」穆蘭像是被刺激到了，聲音也猛地拔高了，「你怎麼敢這樣說我？！你只知道我跟你老情人有關係讓你沒面子，可你知道我一聽到這個名字都會想吐嗎？！你知道他對我做過什麼嗎？！」

王珂呆在那裡。

很顯然她母親受到的衝擊也很大，好一會兒，她才試探著開口：「阿蘭，你想說什麼……」

「你一直在忙著你的事業，姐姐也在忙著她的學習，從小到大，我最多的時候就是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發獃，然後想著你們什麼時候能來陪我玩。但我一直都沒等到。」穆蘭的聲音有些崩潰，「後來你讓古峻矛住到我們家裡，我曾經很開心，因為終於有一個人能夠陪我度過那些無聊的時間了。可是……可是……」

她說到這裡就說不下去了，她母親追問道：「可是什麼？發生什麼了？」

王珂仍然站在原地，手裡的煙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掉到地上了，他的胸口略微起伏，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不希望，不希望聽到穆蘭的答案，但又有預感，那答案一定會是令人及其痛心的。

「他侵犯了我。」穆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反而冷淡起來，「那時候我只有14歲。」

原來……原來她也……王珂的心神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他沒有想到，看起來如此高傲的穆蘭，也遭受過這種事情……

「你……你說什麼……？」穆蘭母親似乎仍然難以置信，但她的聲音卻已經哽咽了起來，「阿蘭，我……」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穆蘭的聲音毫無起伏，冷漠讓人心驚，「你們過著你們的生活，從來不知道我遭遇了什麼。」

「你怎麼不告訴我……」她母親哭泣起來，顯然為此感到自責和愧疚，「對不起，阿蘭，媽媽真的對不起你……」

「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懂，我只知道那很屈辱，我誰也不敢說。」穆蘭的聲音出現了一絲痛苦的裂縫，似乎還帶著一些茫然，「我不知道我能相信誰……我不知道誰能幫助我……」

「別說了……別說了……媽媽真的……」她母親的聲音同樣充滿了痛苦，王珂可以想象到她痛哭流涕的模樣，但，這有用嗎？

穆蘭也是這樣想的，她似乎被她母親的哭泣聲弄得不耐煩起來：「你哭什麼？我自己都不哭了，你哭什麼？」

「你不要這樣……」穆蘭的反應讓她母親感到更加心痛，「我會給你討回公道的……」

「別說這些了。我比誰都知道你有多愛面子。」穆蘭冷笑起來，「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

「阿蘭……」她母親祈求地地喊著她的名字，但穆蘭卻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所以我常常在想，如果爸爸還在我身邊的話，我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可惜，發生過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

她的母親一改先前的強勢，不斷在哀哀哭泣，穆蘭聽得心煩：「您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

那之後又安靜了一會兒，片刻之後，王珂聽到她母親問了一句：「阿蘭，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原諒媽媽了？」

而穆蘭的回答是：「我試過……但是真的做不到。」

那句話之後她母親應該就離開了，因為王珂沒有再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而穆蘭的遭遇無法不讓他想到自己，他呆立在陽台上，一會兒想著穆蘭，一會兒想著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再次傳來了一點聲響——是門打開的聲音，王珂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接著就和突然出現的穆蘭四目相對了。

穆蘭的臉上滿是未乾的淚痕，而臉上還是一片紅腫，看起來之前她母親打的那幾個耳光還是挺用力的。

而穆蘭顯然沒想到王珂此時會在賓館里，她立刻想到他是不是聽到了剛剛自己跟母親的全程對話。

她恐慌起來，但隔壁陽台的那個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間，臉上卻露出了一個哀戚的笑容，而同樣的感覺居然迅速地在穆蘭的心底蔓延開來。

那天被杜承宇撞見之後，陸縝曾經鬼鬼祟祟地去敲了他房間的門，結果剛進去還沒開口說啥，杜承宇就輕蔑地瞧了他一眼，然後一張口就是兩個字：「禽獸。」

陸縝一個沒站穩，身子晃了兩晃，之後連忙解釋道：「哈？你說啥？老杜啊，我告訴你啊，你可不能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杜承宇極其鄙視地轉過頭去，表示自己不願再跟這種卑鄙下流無恥的人說話。